王大石越想越觉得惊奇,在他看来,此等老怪,必然是一位绝然于世的高手。
风游僧这个时候跟着老怪的身后,追着问道:“哎,这棵怪树真的是你培植出来,难道不是龟仙树?”
老怪停下步履,摇了摇头,似乎对龟仙树不太了解,眼神之中透露着对龟仙树的疑问:“哦?龟仙树?本人并不知晓龟仙树是何物!”
风游僧心想:“你这等老怪人,看你如此老道,却没有多少见识,居然没有听说过龟仙树!”心中尽是鄙视。虽然如此,却不敢表露在脸上或是言语之中。
老怪说道:“见人见性!这位施主,你心中所想,面目所现,切勿有不恭之心念。——龟仙树或许有存于世,或许无存于世,都是传说而已,不过叫法不一罢了。不是亲眼所见,都如秋雨擦肩,微风蹭耳,尽是飘渺的浮云和掠影,不值得深追。”
“啊?听其之说,见其口吻,居然都看出我内心的不恭来?”风游僧深知老怪的厉害,吓得赶紧闭上心门,不敢再有多一点点的邪念和歪想。
风游僧嘴上自也委婉了不少,说道:“呵呵,老怪真如临世的神仙,居然能够察觉本人心里所想所念,真是佩服佩服,佩服的五体投地!”
王大石和风游僧结识良久,对风游僧的操守作为了解透彻,好似天下人都欠他一般,今天居然也有让他佩服之人,实乃罕见!
不过,风游僧从来没有对谁如此恭敬过,嘴上服软,但是心中还是忍不住在想:“老怪,老怪,你精通读心术,能够察觉本人心思,本人现在忍住不念,待等离开这里,心中咒你一百遍,骂你一千遍!”
风游僧心里念着,等他愣过神来,老怪的那双眼睛睁睁地看着他。
风游僧先是吓了一跳,然后觉得惭愧,连扇自己的耳光,赔着笑脸:“对不起,真是对不起!本人该打,本人该打!”他伸出手掌,只是轻轻地向嘴边撩扫两下,一片虚情假意。
老怪看着他笑了笑,然后,从水滩之中摸出一只石碗走回那棵大树跟前,用石尖划破树皮。树皮中骤然生出很多粘液,顺着枝干流入碗中。
王大石和风游僧都感觉奇怪,不知老怪在做什么。
不过一刻,粘液装了满满的一碗,划破的树皮渐渐收紧,发干,结出疤痕。
老怪端起那碗树汁,说道:“这是你们所说的龟仙树的胶液,风游僧先生既然说这是龟仙树,可以治疗疾病,既然如此,想必没有毒害。风游僧先生不如喝下这碗树胶液,也好证明你所说的龟仙树是如此的神奇!”
没有想到,刚才王大石和风游僧所有的谈话都被这老怪听到。
风游僧看了看石碗中的树胶,又看了看面前的老怪,见他生的猥琐,长的丑陋,虽然麽样是个恶人,心眼倒不显坏,从未想过他会心存害人之念,说道:“嘿,本人就把它当作果桨,一口喝了!”
说着,风游僧接过石碗,一口一口地把树胶喝进了肚子之中。那树胶粘稠,从碗边滴下来,扯着长长的黏黏的丝条。
咕嘟咕嘟,树胶太粘,风游僧似乎咽不下去,把所剩下的半碗递给了王大石,说道:“嘿,王大石,这口味不错,清凉可口,便是散发的气味也芬芳无比,让人感觉清爽怡人!此乃罕见之物,若是不尝,恐怕这辈子也尝不得新鲜,免得抱憾!”
王大石看着风游僧,顿时愣了,想:“初次相逢,风游僧的心思被老怪看得一清二楚。风游僧这般粗俗随性,自是没讨老怪的喜欢。不过,这碗胶液,他也就有心无心地喝了?”
其实,老怪是善是恶,双人并不了解。
当老怪赐给风游僧一碗树胶之时,王大石心中便有一丝不安,也曾想过阻止,终究没有开口,若是树胶含毒,那风游僧必然命毙于此了。王大石心思缜密,然而风游僧却没有多想,张口就喝,而且大赞树胶味美。风游僧心中眷顾着王大石,想让他也能够尝尝这碗隐藏于世的美味,便把所剩的半碗树胶递给他。
端着树胶,王大石看了看,虽然心怀疑虑,但还愿相信面前的老怪。他将端起树胶喝下,就在此刻,风游僧身子疲软,不断地向后退步,跌在大树之前,缩成一团,使劲地挣扎,如同被链条所缠,怎么也挣脱不开。然而,最后,精疲力竭,随着一口粗气喘出,眼睛一白,直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王大石已把树胶送至嘴边,见到此等状况,瞬间把石碗放了下来,心中凝着愤怒,向老怪看去。
老怪如同先前一般端态,好似不曾发生过什么事情,一切显得淡然,好似那春生冬藏,夏雨雪冬赤阳,天地随转,又于己有什么关系?他的心神似乎已经漂移,似乎超然物外,岂有是常人所能达到的境界?他偶然才见到王大石回赠的目光,他依是平淡,说道:“上古之人诞于世,天下荒蛮,皆需觅食填腹,尝百草,品鲜味,孰料百草千鲜之性?性主温、热、寒、凉、毒?味主辛、甘、酸、涩、苦?一碗树胶,新诞之品,便如诞世之谷黍,需要尝试,医者不尝不知妙,道者不尝不知仙,孩童不尝不知惜,百姓不尝不知苦。天下之植品,无毒乃食,毒者乃仙。”
王大石被这一番话震彻,实乃圣人箴见。不过,他想回到现实来,心想:“这难道都是蛊惑吗?”
他看着老怪,看着死去的风游僧,心中悲痛万分。若说这碗树胶没有害人之毒,那么,那么面前的一切难道都是自己的幻想,难道自己在做梦吗?王大石不相信,摇着头,但是,面前这位素未谋面的老怪又有何因害人于死地呢?王大石又岂能不信?
老怪似乎是在考验王大石。
王大石紧紧地皱着眉头,突然之间想起了温晴晴和欧阳紫云,心中陡然一阵酸楚和难过。他想到自己至今未婚,想到所受到的打击和困苦,想到那曾遭受的屈辱,觉得自己存在世间,找不到自己的快乐和自由,一直活在矛盾与自我的挣扎之中……遂然,产生了寻死的念头来。
老怪轻轻地笑了笑,对着王大石说道:“小兄弟,不要为不存在的感情而伤怀,有爱并不代表有缘,姻缘并不是全爱。你要想快乐与自由,就该放下。人生何处无困苦,人道人生是春萌。碰了花枝擦了蕊,霜打落叶是人生。人生有时莫追求,随风吹茅飘不休。沾得屋檐高在上,坠得污池臭熏天。前方有路善当先,天地迷茫一线宽。小兄弟,是你的终究会来,不是你的终究会远离而去!”
王大石听罢,才晓,一切以善为先,心想:“我自不尝此品,何能辨别其性?我若舍身先尝,岂不大善?——上天要绝王大石的命,那自是天意,不敢有违!既然是死,那么就陪同风游僧一起走吧,一路上也不寂寞!我生乃荣幸,死又有何悔惧!”
王大石端起石碗,倒入口中,只觉树胶粘稠,散发着一股刺鼻的异味。
痛苦使得他凝起眉头。
突然之间,听到远处传来了脚步声音,他定睛寻去,只见不远处的风游僧依然静静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除此之外,更无别人。
老怪呵呵地笑着,端视着王大石。
王大石双脚酸软,手臂发麻,浑身上下如同蚁钻虫噬。失去了力道,经持不住,坐在了地上。虽然如此,但是他的头脑还算清醒。老怪从他的身旁取走石碗,不觉间,身子飘忽,眼前什么也看不见了,不知道自己是在梦中还是已经置身别处。
不过一会,只听急匆匆的脚步传来,其中一双脚步稍慢。王大石听得甚是耳熟,可是一时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面前一片漆黑,脚步声就在耳畔不远,突然一阵咳嗽。
王大石辨清音质,正是木丘老人,心中陡然一惊,疑问连连。
这时候,只听外头一人说道:“这棵参天大树真是古今之奇,居然长出不同的枝叶,世间罕见之物!”
说此话之人,正是南阳先生,想必南阳小莲和木丘老人也在不远处。凭着王大石的听力,附近之处,像有四人,正自诧异,听得南阳小莲说道:“东方木白,这里天气阴暗,散发着阴冷之气,不是个好地方,你要小心。”
原来东方木白也到了此处。
王大石颇显得诧异,心想:“东方木白怎么会跟着过来!”
只听东方木白说道:“是的,这里很是古怪,我们仔细寻找一番,若是寻找不到,咱们尽早返回,离开这里。”
原来四人寻找欧阳紫云竟然摸索到此。当日,几人分为四路寻找欧阳紫云,想必走岔了路,乱了方向。
王大石只听得翻来翻去的书页声,想必正是木丘老人在记录的簿子上寻找什么记载和传说。
既然能够清晰地听到他们的声音,说明离此不远。王大石一心想走出去看看,只是面前一片漆黑,身体依然麻痛不已,没有一丝力气。
“这里终究是什么地方?”王大石思索着,“难道是刚才在外头所见到的山洞吗?若是老怪把我移身藏于此处,想必不算高明,要么,老怪并没有困住本人的意图!”
王大石想着,便试着动起了身子,可是,越是多动,身子麻痛得越加厉害,如同千万只蝇虫钻入皮肤,爪脚乱挠,难以忍受之感,让他几乎晕厥。
突然他害怕起来,他担心老怪会陷害四人,心急如焚,想出去搭救或以警示,而此刻却泥牛陷涔,力不从心。
没有办法,他只能平心静气。他在脑海之中仔细分析,他觉得首先要知道自己身处何所,再而怎么能够解除身遭的麻痛,恢复自如的行动。在此,他念动了驱灵咒语。这时,他的体内涌动不安,似乎有什么东西将要呼之欲出,这件东西充沛着身体,散发着无量的精力和气元,行走周身,环绕奇经八脉,体内隔阂病害如遇湍急之流,尽被冲散。瞬然之间,王大石感觉身体一麻,浑身上下已然湿透一片。
那人形事物缓缓从体内出现,脱垂着长长的胡须,浑身发亮。那种晶钻之亮,如同华光,照耀当地,仿然之间,眼前顿时大彻,一石一尘,尽在眼中。
每次,体内祭出那位白胡须的青年之时,王大石都会端视着他,辨他何物,而此时此刻,他不得不趁着稍纵即逝的亮光打量着四周,他发现自己正置身在山洞之中,这下陡然想起,刚才身子如浮云端,一阵轻飘,大概是老怪拖着自己,把自己移放山洞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