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头的人越聚越多,议论和吵闹之声也越来越大。就在这时,那只母蜘蛛动了动,猛然吐出一根长丝,连接着枝稍,直通向高处。母蜘蛛用身子贴紧长丝向上挪动,待群人发现,已经爬得很高。
蜘蛛在做最后的挣扎。
风游僧把长丝点着了火。
长丝粗柔,遇火就啪啪地燃烧起来,火势忽忽,向高处蔓延,飘在半空中犹如一条火龙。蜘蛛受到火烤,从高处摔落下来,跌了个挺尸。
王大石安顿好温晴晴,拿起竹节就向蜘蛛捅去,竹节锋利,直插囊团之中,溢出脓脓的液汁。
囊团渐渐萎缩,汁液就将淌尽。就在这个时候,只听远处发出一声巨响。
循声而去,遥似天端而传。
“是什么声音?是怪物的脚步声?”
“是他们杀死了蜘蛛精,引来了怪兽?”
“轰——轰——”
“是雷声!是的,是的,是打雷的声音!”
村人们一时间就沸腾了起来。
恰在这时又传来滚滚的响声。
大风在此刻也不失时机地刮了起来,忽忽而过,卷荡起滚滚草尘,天地一片污浊浑色。炙烤的太阳迷迷瞪瞪,由纤亮变成了幽红。黑云如浪,滚波席卷,瞬间把残烛般的光丝遮盖得严严实实。没过多久,瓢泼的大雨,如灌而注。
大旱望云霓!干河坼海,急需润水之溉;草木花枝,急需润水之濡。
村人们兴奋异常,舍不得躲开雨水,欢呼着,激动着,任凭这雨水打湿衣装,任凭这雨水淹没干涸的心脏。他们不由自主地跪在了地上,向上苍膜拜感恩。
王大石和风游僧几人躲在水龙爷庙中,他们见到这一幕,莫名地被感染着,总算没有白耗这几天的努力。
大福右叹了一声,说道:“嗨嗨,风游僧先生,这民间的传说还真管用,并不是没有一定的道理,我觉得这些传说都是民间日常的经验积攒,然后以某种形式口传而出。这种形式离不开神神鬼鬼、佛家、仙家的,因为人们历来觉得神仙鬼怪乃无所不能,所以传说而出的事件、方法之类,能够让人们信服!”
风游僧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民间的传说并不都是空穴来风呀!”
大福左说道:“下次,咱们每到一个地方,都多打听些民间的传说,说不准就派上大用场!”
风游僧自嘲地笑了笑,默默地说道:“嘿嘿,开始我还真没指望能下雨。这雨水瓢泼而注,大概是巧合罢了,谁都不能保准捅了蜘蛛囊就下雨!”
雨水打击地面噼里啪啦地响。
王大石把温晴晴扶到窗口,说道:“你听,下雨了,下雨了!”
温晴晴虽然已经无法看到,但他很是高兴:“终于盼来雨水了!”说着,感激着,说道:“真是感谢你们的大恩大德,只要能降下雨水来,我瞎了两只眼睛又何足挂齿呢!”说完,便哭了起来。
不一会儿,窗外噼里啪啦雨打地面声变成了哒哒的水滴声,是雨点落在水面的声音,说明雨水已经下足下透,地上已经存满了水。
又等了片刻,雨便停了。
总算起来,下雨的时间不是太久,但是雨水倾盆如注,雨量充足,大地湿润,河涧饱长。
高大统带着湿漉漉的村人来到庙中给王大石几人磕头,噗通一声跪下,膝下,水花四溅。
王大石几人真是承受不起。
风游僧赶快把高大统和大个子扶起来。
大福右倒是有些居功自傲,说道:“我们几人,只是略施小计,施展了些瞎猫触老鼠的伎俩,微不足道,不从挂齿,何足言谢!”
大福左此刻说道:“哎,你们若是要感谢,就感谢上苍保佑!”
听说这话,高大统和村人又都跪在了地上,感谢上苍!
感谢过后,村人还是不走。高大统走到温晴晴跟前,含嘘了一阵子,对她的眼睛很担心,他说道:“这是可怜的孩子呀!这是为了村人才受到的伤害,村人们感激你呀!此地没有好郎中,本人一定托人为您寻找好郎中,看好你的眼睛。——哎,当初,当初都是我的糊涂呀!信奉了风凌霄这个骗子,害了您的父亲。现在你无家可归,如不嫌弃,本人就认你做干女儿吧,从今以后,你就在我家住下!”
温晴晴摇了摇头,婉拒了他的好意,她把王大石的手臂握的更紧,似乎是在表明已有归宿。
风游僧接着说道:“我们也算是行道中人,在行道中接触的奇人异士较多,就让温晴晴跟着王大石,相信不出多久,便可得到治疗!”
高大统连连点头。
温晴晴所中的是蜘蛛剧毒,土葬派南阳先生对之束手无策,当地的郎中更是无策应对。
其实,王大石牵挂温晴晴的安危,觉得不应把她留在当地耽误治疗,只是迫于颜面没好开口,但听风游僧这么一说,正对自己的心意,无比高兴,心中的一份牵挂也在瞬间减少了很多。
高大统对风游僧佩服得五体投地,什么都听风游僧的,当下也不再多言,说道:“那,那,既然风游僧先生有此打算,高某人多说无益,一切遵从!”
说完,高大统立刻分配村人到家中准备酒菜,以宴请王大石几人一行,同时也为今日的降雨,祭天庆贺。
风游僧和大福右早就想美餐一顿,满口就答应下来。
王大石一行和村人们随着高大统回家中。
时间也不早了,群人刚走不远,听到远处传来锣鼓之声。王大石几人正自惊奇,只见坡上迎来一群村民,这批村民好似从远处而来,赶在路上时被淋了瓢泼大雨,身上都被湿透了。他们一边走,一边议论着。王大石细察,感觉乡音亲和,身影熟络,正自思量之时,逮眼便见到领头的王里长。
原来正是古安寨村的村民们,当地干旱,殃及半省三县,古安寨村也是受害村庄之一。
王里长跑近王大石,牵着他的双手,欣喜地说道:“孩子,听说有高人到此地求雨,我便琢磨这高人是谁呢,经一描述,我便知道是你,是我的好孩子!为了给你们鼓劲,我动员附近的村民百姓们赶过来,刚近这块地方,便下起雨水来。周边人说是一位姓王的青年你杀死了蜘蛛精,请下来的雨水甘露,俺就跟村人说,这是你的功劳,村人们听说你能干,不在是之前见不得面,拿不出手的傻憨子了,都在为你高兴!”
王大石心中一阵感慨,他朝故乡的人们看过去,有隔壁的邻居,有为己做媒的张阿婶,铁匠铺的老伯,还有老千岁,东方夫妇……
当然,还有,还有东方木白和东方清落……是的,东方氏兄弟俩与王大石是一个村上的。
其中,东方清落身背一把长剑,英挺威武地站在当地,眼睛斜视着,一副傲气凛然。
“是的,家乡受了灾害,他们兄弟俩回家探亲的!”
大福右和大福左也都是一个村上的人,见到乡亲们,赶快拥了上去,笑着,闹着,寒暄着。
王里长喊道:“大憨子,之前村人都笑话你,小觑你,刚才下雨之后,都夸你呢,说你长大了,能干了!”
村人都有意无意地看向王大石,然后议论起来:“哦,长大了,变了,变得英武,高挺了很多唉……”
王大石笑了笑,眼中浸满泪水,回想起之前的落魄,此时的心底一阵阵的冲动。他想,自己从屈辱、讥诮、漠视、困苦之中一步一步成长,如此辛酸艰难……这时,他逮眼瞟到了老千岁,老千岁也看着了他,四目相对,谁也没有说话。
王大石想,自己还很弱小,待等扎固翅膀,身边的琳琅小鬼便自然少了。他暗中发誓,一定要好样的,为养父争面子抬头做人,让自身能够融入古安寨村,入得村谱,成为村中的一员。
就在这个时候,东方清落一个飞跃,半空展放身姿,如燕翻转,之后,一个倒空,垂直而下,剑尖落在母蜘蛛尸体上,手臂一抖,一伸,蜘蛛粉身碎骨。
村人见识东方清落武功如此之好,一阵大喝,鼓掌呐喊。
而在这时,东方清落已经移身王大石跟前,横起剑端,对准了他。
村人都是吓了一跳,以为东方清落与王大石闹起了别扭。
只听东方清落说道:“王大石,之前本人进入拜月神教时曾经与你相约一年之后切磋武艺,只是本人已经离开拜月神教,现拜入铸剑帮会学徒,之前约定的时期自然是作废了,拜月神教也不会再找乡土派。楞菇师傅她死有余辜,一直偏向着你,既然如此,那么本人现在便跟你比试一番,以在群众和村人面前证明本人比你强,也让楞菇师傅在天之灵看看,让她后悔!”他逞能好强,丝毫不加掩饰,偏是想在此处给王大石好看。
当初,王大石接受拜月神教东方清落的挑战书,吓得黄修仙不敢再留,于是驱逐了他,然而,随着东方清落离开拜月神教,之前的约定自然也就作废,想必黄修仙若是知道这样,自是羞颜后悔。
东方清落自负,誓要在群人的面前展示自己的技艺和武功,证明比王大石强,而且他的心中一直不服气,一直想让楞菇师傅知道她所挑选的王大石是错误的选择。
大福右最是看不惯东方清落,丝毫不顾忌同村乡故,丝毫不给他的面子,大骂一声“泼小子”笑道:“呵呵,东方清落,就凭你现在这个样子?呸,倒劲!定是你高傲自负,刚愎自用,被拜月神教驱逐出教门!呵呵,你在拜月神教没有几天吧,竟然又跑入了铸剑帮会,呵呵,即便是四条腿的狗也没窜得这么快!”
东方清落知道大福右是个臭嘴巴,即使教训了他,也管不好他的嘴巴,怕他嘴上折腾出大事来,没有理会,径自向王大石问道:“你敢是不敢!”
王大石身边的温晴晴面露疑问之色,说道:“大石哥,怎么了,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温晴晴,没有什么大事儿,一会儿就好了!”王大石哄劝着温晴晴,接着凝起怒目,看向东方清落,冲他说道:“东方清落,我不管你现在是在拜月神教也好,还是在铸剑帮也好,本人还有要事在身,没有时间在此跟你胡缠滥搅,请你让开,放下你的剑只,放低你的身份和傲慢的气息!”
“呵呵,王大石,你是害怕了吧,若是你敢的话便放手过来,若是不敢,呵呵,你当着众人的面给本人跪下,对着村人喊我三声大爷,大声说你拜倒在我东方清落的脚下!”
王大石“哼”了一声,说道:“东方清落,你别狗仗人势,欺人太甚,你一把火烧了乡土派,总有一天本人会找你算账的,连本带利一起算!”
“既然如此,为何不出招比试比试?既然如此,今天便给你这个机会报仇,省得日后你再找我,我可没有功夫搭理你。现在就是大好的机会,你有种吗?”东方清落呆了一会,又说道:“你如此胆小,怎么得到女人的喜欢!”说完,一阵哈哈大笑。
王大石心底有些不安份,他看了看温晴晴,对东方清落说道:“东方清落,咱们约定的日子没到,请你不要在此挑事了,我曾接受你的挑战,可惜不是现在!”他又变本加厉地说,“你还是好好修习你的剑法吧,最好是把铸剑帮最有杀力的一指剑皇的‘水凌剑阵’学好,学踏实吧!若非你能得到一指剑皇的‘水凌剑阵’的真传,我羞得跟你比试。”
“一指剑皇?”
“王大石,你好大的胆子,好大的口气,居然要跟与水凌剑阵比试,你真不汗颜!即师我们的掌门都不敢如此称呼,居然这般称呼我们的尊皇,真是岂有此理!”
王大石被逼得豁出去了。
一指剑皇,此人乃是铸剑帮隐秘高人,自铸剑帮铸造出一指剑,一指剑皇就消失了。
自铸剑行成教派以来,在一指剑皇之前,只出现过一位天生奇才,这位奇才驾驭紫薇圣剑,祭出水凌剑阵,剑炉山出现天昏地暗,千穿万孔,石碎草断一幕……这位奇才是铸造师,此人练成水凌剑法后,如今已数五百年过,再无现身。有三则传言,一说被水凌剑阵被反噬而死;一说隐秘修炼;一说练器大成,化凡成仙。
然而,当世之才一指剑皇利用锻造而出的一指剑,操驭水凌剑阵,天下大成,可是不久,却不知所踪,有说已隐,有说与奇才铸造师一般,已死,或已化凡成仙。
王大石竟然知晓铸剑帮还有一位叫一指剑皇,而且直呼其名?
东方清落大气,“真是狗嘴吐出象牙来了,好大的口气!”
王大石哼哼两声,心里极度不平,定要堵他一口气。
王里长早就看得不妙,和村人一起上来,把东方清落和王大石拉了分开。
本来是庆贺,哪里知道冒出了这端事情,王里长也感觉不愉快。
高大统和当地的村人都是向着王大石的,但觉王大石和东方清落年纪较小,都是耍了些小脾气,也没有多在意。
时候已经不早,既然当地下了雨,滋润了大地,年头也要好过些,远处乞讨的灾民也会陆续地回来,琐碎的事务也便多了起来。王里长不在逗留,与王大石告别了,领了古安寨的村人便回去了。东方清落和东方木白没有回去,在此处留了下来,他们两位在此等侯铸剑帮会的师傅们,在此聚首,准备一起到土葬派去。
自从进入正一道教天谷观到现在,王大石半年的时间没受欺负了,恰在这时遇到了东方清落,再次失去颜面,真是够倒霉的,想想也觉得恼火。
他想着,搀着温晴晴和风游僧几人一起来到了高大统的家中。
高大统家宅很大,客厅之中摆满了桌子,村人们都围着桌子坐下来。院子的中心处设置了一个主桌,主桌之上只摆了少许的菜肴,更多的部分被酒坛和酒碗占着。大福右和风游僧看得这场面很是解馋。
大福右能吃能喝,一进院门,看着花样菜式便不着调子,说道:“哎呀,本人早就觉得饿了,现在肚子里头能塞一头牛!咳咳,这肚里的牛还能吃两盆食,三担斗草秆呢!”
高大统赶快上来把王大石几人引到了主桌之上,说道:“诸位贵客请就坐,几道大件子菜需要趁热吃,马上出锅。咱们先喝酒,酒过三盏,菜食跟着上来!”
大个子有功劳,被分坐在了主桌。之后,厅外走来东方清落和东方木白,两人自主坐在了主桌之上。
高大统对着村人说道:“此次,大个子贡献算是最大,若不是他有眼识得泰山放了几位,嗨,说不准本人这老眼昏花,真的就相信野外邪道了!……”板着脸:“嗨嗨,在下就不多言语了,只能说当时老朽我有眼无珠,随意听了谎言蛊惑,真是无能呀!还请见谅,见谅呀!”
风游僧举起酒杯,迎着说道:“呵呵,高掌管,您太客气了,遇到此事,想必当属无奈之举!不过,若是再提此事,便是斤斤计较了!”
大福右啃着骨头,接过话道:“若是再多说话,那便是耽误俺们吃饭喝酒了!”
高大统应酬着,连住点头:“这是,这是,是这样的!此番情谊只在心中,多说无益!”
大福右举起酒杯,站了起来,说道:“大个子是为求雨做了贡献,这样才配得做了主桌,可是不知道这二位……如何坐在此桌?”
自然,大福右所指的二位便是东方木白和东方清落。
“远到是客人,远到是客人呀!如有不妥,还请见谅呀!”高大统尚不知此是何意,赶紧陪不是。
大福右向东方兄弟“哼”了一声,说道:“这是主桌子,也是你们想来就来的?”
东方清落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瞪视着大福右。东方木白赶紧拽住东方清落,怕他闹事。
高大统有些不知所措,周旋着,说道:“哎,来者是客,若非尽得地主之谊,颇遭非议。这事也巧,同在一桌,咱合计合计让大家和好。唉,你们都是一个村子的,干嘛这么僵,没有什么不可以商量解决的……”
没等高大统说完,东方清落说道:“哼哼,谁想跟他们和好,枉费你心思了,这个主桌子咱俩也是坐定了!”
大个子第一个站了起来,指着东方清落就要动手。村人们看着情势不对,也都扎堆聚集过来,硬是不愿轻让这出口不逊的小子。
村民们虽然不会武功把式之类,俗话说“强龙绕不过地头蛇”,吐沫星子都能喷死人。
一阵咦哩哇啦,把东方清落的脸呱唧得铁青,幸亏东方木白道歉和圆场。
高大统为人之表率,且不能对孩子无礼,无趣地笑了笑,嚷着大家用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