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不多久,王大石三人向林氏夫妇暂时告别,准备夜间再来察探。林氏的夫妇把三人送出了门外,踏上了返程。在村庄的路头聚集了很多人,有些是行道中人,有的则是当地百姓的装束。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王大石带着木铁胖子和欧阳紫云走了过去。
原来此地趴着一只土黄牛,黄牛的尾巴被谁割了,流着血,伤口处沾着泥土和杂草。黄牛倒是健壮,此时眼中浸满泪水,“哞哞”地叫着,好似在求救。
议论声一直没停,有的直接骂起来,骂之卑劣缺德,丧心病狂,削了黄牛的尾巴,干嘛不把自己的屌蛋给剡了!
黄牛的主人瘫坐在地上,哭哭啼啼的便骂道:“俺家土黄老实,性子一点不犟,谁个逼样的把自己的腿胳膊撸断看看什么滋味!遭天打雷劈的……”
没人回应,主人把土黄牵着回家了。
王大石转身回去,竟发现几位乞讨者。这些乞讨人年纪不大,统一的着装,头上都缠着一顶破帽子。王大石不尽自问:这些乞讨人,还不是乞讨的年纪,为何不找些事情做来填饱肚皮?他觉得有些异常,终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来不及深究,便和欧阳紫云、木铁胖子匆匆离开了。
半路上,遇到铸剑帮。走在最前头的是铸剑帮的教主,紧随其后的便是三位匠工长老,鬼三七、马一彪和马一剪。长老的身后分别是东方清落、东方木白和林震侠,三人是贵教中刚挑选的二类弟子,将去土葬派破解南阳先生所受的梦灾之扰。东方清落的身边是温晴晴。走在最后头的是铸剑帮的三类众弟子。
在这群三类弟子中,有两人端着托盘,托盘之中放着物件,被两块鲜红色的布盖得严严实实,看不出究竟是什么东西。
两方相遇之时,突然间远处刮来一阵大风,把红布掀开,托盘之中的物件一展无余,竟是一对铜铸的小蟾蜍。
王大石向木铁胖子看了看。木铁胖子疑惑地摇了摇头。
铸剑帮人多势众,把小道占得严严实实,三人挤在路边,让铸剑帮众人先行。
王大石为抢温晴晴和东方清落交手,便成了铸剑帮众人眼中之刺,教众们知道其是无用之人,遇见之时,皆都哈哈地嘲笑奚落过来。
王大石身份低微,身无武功技艺,只得视若未见,闻若未听,任由他们揶揄,心中再大的屈辱,再多的不服,也只得隐忍下去。他本想向温晴晴喊去,可是,可是自己面对这么多的强敌,即使喊了,也没有用处,只能招来更大的屈辱。
待铸剑帮众人全部通过,三人着上中心。王大石看着温晴晴羸弱的身躯自悲又自愤起来。就在这个时候,温晴晴转过脸来,泪水哗哗地落下,王大石明显地感觉到,温晴晴似是被劫持一般。她似乎在喊着,可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王大石心疼万分,他忍不住就将冲过去,任他面前是刀山还是火海都要冲过去,可是刚要举步,镇在了当地,他想:“东方清落对付的是我本人,对她没有威胁,且铸剑帮人多势众,此冲过去,自找没趣。温晴晴只是不能与自己在一起,稍微受了些委屈,应是没有大碍。王大石大丈夫一个,何等操之过急,有待我三年还志,一定名正言顺,光明磊落地带回温晴晴。”
想了好一会,直到温晴晴背影消失,他回过身来。
木铁胖子说道:“铸剑帮听了妇人所求,大概是为破解‘鬼敲门’的吧!不然怎会带着两只铜蟾蜍?”
欧阳紫云向王大石问道:“那,他们带的一对蛤蟆有什么用处?”
在之前,王大石什么不知,什么也不懂得,欧阳紫云也不会轻易地向他询问。
王大石觉得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印象发生了改变。他回顾了楞菇师傅传下的《行道金诀》,里记载有常用的法物,回道:“铜蟾蜍,是法物,可以驱鬼邪,除煞气,安家宅,较为贵重,但是,如果不能运用适当,便是什么作用也没有!”
说着,王大石摇了摇头,说道:“法物和法器的运用是很有讲究的,铸剑帮是专门铸造经营剑只的门派,他们居然采用铜铸蟾蜍来镇鬼邪,真是不敢恭维。”
欧阳紫云听着,浅浅地一笑,说道:“哼,铸剑帮这么大的气势就是虚张声势!哼,真是的!他们个个飞扬跋扈,其实就是草包饭桶!呵呵呵呵……”
王大石见到她的笑,如此的迷人,突然间想起乡土派和她在一起的一些日子,想到这时,默默地对自己说:“温晴晴若是这么开心就好了。王大石,你要不断地改变自己,要强大自己的内心,要学会武艺,从屈辱中走出来,更有尊严!”
就这般想着,王大石脸色苍白,楞在当地一动不动。
木铁胖子使劲地拍醒王大石,说道:“老弟,你在想些什么呢?”
欧阳紫云也向王大石看过来。
王大石说道:“本人自从来到这个世上,便受人欺负,受尽屈辱,我是在想,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木铁胖子说道:“老弟,你别这么想,那铸剑帮教众品行本来就不好,再说,本人小时候就没有了手臂,不算是个完整的人,不照样过得如此潇洒,关键是你怎么看自己的!”
王大石点了点头,说道:“是呀!”
此时欧阳紫云“哼”的一声说道:“王大石,你在别人的心中就是个憨子,呆子,是个傻子,谁会尊重你呀!”
王大石这一两天与欧阳紫云相处,很明显感觉到欧阳紫云没有之前的娇气,对自己也颇为尊重,当下这一句话,却又让平静之心跌入深渊。
木铁胖子看了欧阳紫云一眼,说道:“欧阳紫云你怎么这么说话!”
“本来就是这样的,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欧阳紫云撅起小嘴,如是说道。
“那你说怎么样才能得到别人的尊重!”木铁胖子说。
欧阳紫云呵呵一笑,说道:“你居然还不知道吗?哼,得到别人的尊重,首先自己要像个人样子!”
王大石听了欧阳紫云尖锐的话锋,心如刀割,不断地衡量着自己,然后哀叹一声,想了又想,默默地告诉自己:“是呀,想获得别人的尊重首先自己要有个人样子!”
欧阳紫云所说之言刺透王大石的心坎,便是木铁胖子听了都不愉快。之后,三人走在同路,一句话也没有再说。
四处的山谷很静,起伏错落,忽高忽低,远观如丘。
就在这时,突然听得有打斗之声传来,这声音并不远,好似就在附近的山谷之中。
王大石听着便要前去看看,欧阳紫云和木铁胖子跟在了后面。
打斗的声音是从山谷中传来,三人爬到山坡向下望去,在不远的山壑之中有一人,这人手中拿着鱼竿,头戴斗笠,一副凶恶之相,原来正是那位瞎子妙手渔翁。
山谷之中上上下下布满蝙蝠,有的附在山壁之上,有的在吃食,有一群蝙蝠正在和妙手渔翁嬉戏。
那数十只蝙蝠排成一字形,翩翩向妙手渔翁攻去,妙手渔翁拿着鱼竿,挡来躲去,身形婉转变化,来去神速,真是好武功。
妙手渔翁手中鱼竿猛地伸长,向排成一字形的蝙蝠群截去。蝙蝠变化身姿,只见中间一只蝙蝠向后一缩,接着另外几只蝙蝠只是稍动身子便形成一只伞形。妙手渔翁头上斗笠突然飘起,在空中旋转,朝这蝙蝠旋过去。蝙蝠翩翩飞高,陡然下降,朝着妙手渔翁的头顶直接攻击下来,攻来之时蝙蝠发出声音,这声音好似是在下达命令。山壁之上,山石之间,所有蝙蝠飞临高空,在高空之中簇聚,像一条黑色的巨龙绵延开去。
蝙蝠翩翩飞着朝着妙手渔翁压来,王大石看着,心想,凭着妙手渔翁有三头六臂也是无济于事。
只见妙手渔翁突然高跃,迎上蝙蝠阵,身形突然加快,手中鱼竿伸来缩去,动作敏捷传神,鱼竿过处都会碰向蝙蝠。只是他在练习手法,若是实战,只需手上稍加用力,那些蝙蝠便会一个个地被击毙,落在地上。
王大石看得这等身形和手法一时间入了迷,心想:“哪天自己能有这样的身法呀?将来一定要拜会一位好师傅。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跪在地上十天十夜又有何艰!”
木铁胖子此时说道:“妙手渔翁身形手法绝妙,他是鱼行的人物,此时怎么会和蝙蝠缠打在一起!”
突然传来一阵大笑,原来正是妙手渔翁发出的笑声。他是个瞎子,耳朵倒是机敏,想必这番说讲被他发现。
妙手渔翁手中的鱼竿陡然伸长,朝他打过来。这手法快极,不及王大石躲开,已经吃上一着。
木铁胖子怕王大石再吃暗亏,把他抱起跳下了山坡。
王大石刚落地不稳,心中还盘算着哪里得罪了妙手渔翁,只听一声大喝传来,一只铁叉伸在了面前。
看这三齿铁叉,王大石识得此人正是处处树己为敌的柳菲霞,毋庸分说,她身旁所跟随的正是华沧海。
在正一道天谷观柳菲霞一直欺负王大石,没有想到柳菲霞果真把他当成了仇敌。她性格爽直,说一不二,相遇之下若不收拾,岂不让人贻笑。
王大石弯身躲过这一招。当下她钢叉翻转朝他心口刺来。
他一边躲一边思索该不该还手出招。他心中却想好男人不跟女斗,动手自也汗颜。但是若不出手,自觉无用,英挺男儿,却遭女子欺辱?想要赢得尊严,首先也得有个样子?
其实,王大石所担心的是,若是还手反被柳菲霞打跌在地,岂不更是无颜?……”
王大石思来想去,便在躲挡过程之中受了两下。
柳菲霞面对的是没有丝毫武功的王大石,而自己浑身解数,却只触碰两下,惹得心中莫名地恼火起来,大喝一声,身子更加灵动,出手更加快捷。
王大石此刻又想到刚才总结的那句话:“获得别人的尊重首先自己要有个人样子。自己一个人都不像,谁会尊重我,对待如此不可理喻的女子还思索什么,若是再不出手岂不是又将遭到嘲笑和揶揄!”
王大石又躲过了柳菲霞的几招快攻,就在躲挡期间,他看了看旁边的欧阳紫云和木铁胖子。
木铁胖子急得不住地擦汗,看他的样子就想一跃而出,将此野女人生吞活剥。欧阳紫云则是一脸的懵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王大石此刻的心又被针扎一般,突然间他又想起在乡土派发生的事情来……
那时候的王大石连一句完整的话也不敢说,总是低着头,做任何事捏捏诺诺,犹犹豫豫……此刻,那些逡巡不前,踌躇不定,思前想后的事情一时间纷至沓来,在脑海中不停的涌现。同时,那些揶揄、鄙视也从心底翻了出来,他永远忘不掉这些。
王大石告诉自己:“有时候,犹豫就是退缩;有时候,顾忌,就是怯弱的表现!”
“扬起头才能发现自己长的并不矮小!”
王大石想到这里,突然间扬起了头,怔怔地看着柳菲霞。
柳菲霞疯狂一般的拼杀,此刻见了仰头挺胸,怒气冲冲的王大石似乎有些忌惮,握紧手中的三齿铁叉,停在手中,怔了一下。
王大石看出柳菲霞的忌惮之意,证明刚才的道理。
此刻,王大石再也不留情,戟指而道:“柳菲霞,你好是无理,若你执意不变,认为本人是你的仇敌,那么,从今以后,本人与你相见,再也不会手下留情!”
王大石对柳菲霞恭让三分,而柳菲霞脾气古怪,嫉妒张道长传授给王大石技艺,所以一直对王大石不满。而今,王大石当众人之面用手指着她,更可恨的是直呼其名,让本就小肚鸡肠的她更加生气,抡起钢叉朝王大石的眉目刺来。
王大石与之前的变化可以用天翻地覆形容,此刻豪壮之言一出,驷马难追,使出了《散武术》中的第一招迎去。
《散武术》中的三招,王大石看了东方木白的展示之后,已经正确掌握,加之平常苦苦练习,自可信手拈来。东方木白当日使出此招,身法灵动,动作快捷,招招精辟,而王大石第一招挥洒出来,动作快捷精辟之外,彰显大气雄浑,勇猛刚强。
刚出这一招,木铁胖子一时傻了眼。
柳菲霞诧异十分,连忙收回钢叉,收回之时,在周身旋转一圈,以防王大石乘机攻来。
王大石这第一招施完,没等柳菲霞停下来,双手推向柳菲霞。
柳菲霞一惊,钢叉再次伸出,而此刻王大石瞬间将一只手掌变成拳头打去,另一只手抓向钢叉。出招之快,已经逼近柳菲霞身前。
王大石此刻没有收抑,一拳打在柳菲霞的胸腹,而另一只手拿住了钢叉。
柳菲霞一脸惊讶与茫然,一口鲜血喷出,身子已经落在数步之外,跌在地上,明显受力不浅。她所惊讶的是,这么大的力道不是他这么大年纪所能发出来。
华沧海背上三剑刷刷脱鞘而出,其中一只拿在手中,护住柳菲霞的身子,另外两只朝王大石射过来。那剑速很快,王大石正将对付,这时,木铁胖子一跃而出:“既然你帮那位女子,在下也要帮帮俺的老弟!”说着,木铁胖子伸出铁爪,抓住其中的一只剑,而另一只剑仍旧朝王大石冲射过来。
王大石顺手掷出钢叉,那钢叉挡住来剑,只是钢叉去时力大,把那只剑冲得很远才坠落下来。柳菲霞和华沧海都是一惊,感觉不可思议。
而王大石觉得自己并没有使出多大的力气,对此状况也颇感无语。
柳菲霞缓了缓,擦干嘴边的血迹,冲着王大石厉声说道:“咱们两人既然是仇敌,本人伤势在身,没法再动,你竟可以来杀了我!”
王大石看了看柳菲霞,说道:“咱们无冤无仇,大是不必自惹是非!”说完,就走了。
柳菲霞冲道:“王大石,咱们既然是仇敌,那永远是仇敌,永远不会改变,今天就是你不杀我,下次相遇,本人依然要出手。本人说出的话永远不会收回!”
王大石始终不明白她要干什么,为什么如此凶狠,冲她说道:“你为什么以我为仇,你为什么这么凶狠地对待我!你说,你说,难道我就这么可恨吗?”
柳菲霞深深地舒了一口气:“你一个愣头小子,傻傻忽忽的,当初为什么张道长会选择你做徒弟,这是为什么?华沧海他如此努力,为什么不是他!”
王大石闭上了眼睛,自己也不知道当初怎么就学了驱灵咒,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张道长爽口答应他来到天谷观。王大石也在思考,他又笨又傻,有时候想法天真,不是一块学习技艺或是武功的好料子,但是他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被楞菇师傅授为首席弟子,为什么被张道长传授驱灵咒?有时他为了安慰自己,只能认为这些是傻人傻福了。
“傻小子,你就是我们的仇人,下次见到你还要取你的性命!”
柳菲霞径自说着,而王大石已经走了很远。此刻欧阳紫云跟了上去,木铁胖子把手中的剑只摔在地上,算是还给华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