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差过河?这是什么意思?”王大石问身边的风游僧。
“鬼差过河,就是人死了之后……”
风游僧的话还没有讲完,这时候,抬担架的两只鬼奴弯了身子。那位穿白衣,头戴白帽子的鬼差,手中多了一只柳条,柳条摔在孩子的身上,发出嘤嘤的鼻息声。孩子坐在了担架上,闭着上眼睛,好似睡着了。
孩子在担架上躺下来,一动也不动。鬼奴抬着孩子,拖着脚步,轻悄悄,飘忽忽地走着。鬼差把手中的那根杨柳条扬了三下,好似在念什么,跟着朝洞壁走去了。
大福左吓得哆嗦着:“咱,咱们还要跟着去扒孩子的衣服吗?”
大福右、风游僧和王大石都在看着,没有置声。他们见得鬼奴们走出洞壁,穿过远处的一条天河,然后消失在视线之中。
就在几人刚要走出山洞,这时候,洞壁上走出一个女子,女子浑身都是红色,看着样子好像是个丫鬟打扮。这个丫鬟倒是很显美貌。
大福右用手支了支身边的王大石,说道:“嘿,你看看,跟欧阳紫云的姿色差不多,她肯定没有欧阳紫云又娇又蛮,看样子也是个好脾气!……”
没等大福右说完,那女子忽闪忽闪降在四人的面前,瞬间露出凶相,朝着几人扑了过来。
四人算是经常跟鬼怪打交道,见得主动攻击人的恶鬼还是第一次,被吓得乱成一团糟。
“赶快跑呀——”大福右凄厉的一声喊。
王大石、大福左和风游僧一起向后退,跑出了洞外。
风游僧说道:“这山洞很奇怪,我看他娘个嬉皮的就是一个墓道,而且埋的是大户人家!”喘了两声粗气:“这个红衣女鬼大概是大户人家的丫鬟,主人死了之后,随棺材被活埋,保护墓主的安全!咳咳,咱们,咱们目的不是贪财盗墓,赶紧离开这里,别无辜惹得一身晦气!”
大福左胆识最小,自天色暗淡下来便盼着回去,当下转身起步,感觉脚前软绵绵的,便低头看了一下,他不看还好,这一看,又吓得魂飞胆魄,“啊——”的一声大叫起来,赶紧退后两步。
原来他踩到的正是孩子的尸体。
“这,这个孩子刚刚走入洞内,不是已经被鬼奴抓走了嘛!怎么,怎么还在这里!”大福右叫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风游僧此刻说道:“不对,走的是孩子的灵魂,并不是尸体!”
大福右摸着脑袋:“啊,啊,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没明白?”
风游僧说:“这孩子被摔在这里并没有死,正将扒他的衣服时却死去了。刚刚孩子站起来跑入洞内,并不是孩子活了,其实孩子的尸体没有动,而是他的灵魂离开了身子。”
四人当时感觉奇怪,便进了洞内,并没有留意孩子的尸体还在当地没动。当孩子的灵魂跑进了洞中,鬼差差遣鬼奴来捆绑他的灵魂。然后,过阴界天河,过奈何桥,喝迷魂汤……
这时孩子才算真正的死亡,大福右轻轻地朝孩子的脸上打了两下,说道:“你少我的钱,我扒下你的衣服抵上了,不准盯着我,找着我,缠着我!”说完,动手扒下孩子最外边的一层衣服,装在随身携带的一只布包内,交由王大石提着。
任务完成,四人要走,却是感觉残忍,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王大石说:“咱们留下两个人在这里把孩子找个坑安葬了,好也安心!”
大福左说:“那就让大福右和风游僧留下来吧!他们两个缺德的事情没有少做,对埋坟葬尸他们两个也在行,就让他们积积阴德,将来有个好报应吧!”
好像大福左处处都是理由,拉着王大石便先行回去了。
大福右和风游僧不乐意去埋葬孩子,但是心底总觉得扒了人家的衣服愧疚,还是勉强地安葬了。
这里距离乡土派还有很远的路程,为了赶快救人,王大石不打算睡觉了,和大福左准备一口气赶回去。
且说这里的大山沟子,山路崎岖,重峦叠嶂,岔道也多,两人走了好一会,在一岔路口前迷失了方向,不知道怎么走了。
这路很黑,地方没有人庄,四周发出扣人心魄的虫兽怪叫。两人的心还没有平定下来,又遇到这情境,抖颤不定。
说来也巧,就在这个时候,王大石见到正前面有两个人,从模模糊糊的背影看去正是大福右和风游僧。
王大石和大福左一阵惊喜,便追了过去,可是走着走着,王大石便觉得不是回乡土派的方向。难道大福右和风游僧埋葬了孩子走在了前头,难道他们俩记错了路线?
“风游僧曾经走南闯北的,怎么会走错呢?”王大石想着,觉得不对,便喊前面的大福右和风游僧,可是两人并不搭理,想追上去,怎么追也追不上。
王大石感觉奇怪了,问身边的大福左:“前面的两人是大福右和风游僧吧!”
大福左说:“嗯,是的,保准不会错,你看那细条条的,除了风游僧没有别人;你再看那粗扒扒的,除了大福右,没人有这样的身段。”
王大石又感觉奇怪,朝大福左望了望,说道:“你每次说话都第一什么,第二什么的,首先什么,再而什么,今天怎么了?害怕了是不!”
大福左并没有回答。
王大石越走越是觉得这路途不对,使劲向前跑去,想拦住大福右和风游僧问问,却还是没有追上,而且两人也不曾回头,也不搭讪。就在这时候,突然王大石感觉腿下凉凉的,渐渐凉意向大腿、肚腹传袭,耳边充斥着哗哗的水声。王大石吓了一跳,接着脑子一惊,他才发现自己的腿已经淌在水中,面前是湍急的河水,而大福右和风游僧正在河面上走着,一直跟在身边的大福左没有了踪影……渐渐而,王大石感觉水下有一只毛茸茸的东西在拖着自己的脚,缠着自己的腿。“啊——”的一声大叫,王大石赶紧掉头,猛地从水中跑回了岸边。
不知道跑了多久,突然间撞在了一棵树上,抬头一看,东方天际已经露出鱼肚白色,前面不远处便是乡土派,接着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子。
听到王大石的接应,大福右、大福左和风游僧一起走了过来。
大福右笑道:“哎哟,昨天夜里你急着忙着要回来救人,你比咱们三人先走,怎么到现在才回来?哎,你,你身上怎么湿了,哈哈……天这么冷,也没冻着你!”
王大石凝着眉头:“是呀,我,我怎么不嫌冷呀!”想了一会儿说道:“我看着你们在前面走,我跟大福左拼命地追喊,你们怎么也不停!”
风游僧哈哈一阵大笑说道:“我们三人去挖坑,把孩子埋葬了,你自己宁是先走了,咱们三人一路上在寻你,也没见你的影子,我们到了乡土派,结果你还没有回来,怕你出了什么事情,便出来找你了!哈哈,看你现在湿漉漉的憨态样子就像小母牛掉了酒缸!”
王大石一愣,再回想昨夜发生的事情,才知道自己被鬼迷住了,差一点丢掉了性命,他想说出来,又赶紧闭上嘴,害怕三人说他蠢笨。
大福左帮王大石扶了起来,之后,几人一起跑入了乡土派的大殿之中。
黄修仙和大竹梅并不在大殿之中,殿中的另一个房间内,老奶奶坐在床边,孩子躺在床上,仍旧是当初的样子,一点儿也没有变过。
王大石换好了衣服,和大福右几人去找黄修仙,黄修仙不在大殿,后院也没有。几人寻了出来,从练武场、舍院、神庙、观月山,搜了个遍,就是没有找到两人。
“这个黄修仙,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真是的!”大福左找得有些不耐烦。
王大石突然想起黄修仙经常去后山禁区,便带着大福右几人来到清风山的斜坡。这坡很陡,稍有不慎便会摔下来,王大石攀爬习惯了,当下就要向上爬,见得黄修仙坐在清风山的顶端,面无表情,好似对世态失望万分的样子,大有纵身一跃而死的感觉。大福右立刻让大福左在下面等着,他本人和风游僧、王大石爬上了清风山顶。
见得三人上来,黄修仙哭了起来。大竹梅嘟着嘴巴看着他,给他擦拭眼泪,擦着擦着自己也哭了起来,既可怜又可笑。
几人见得黄修仙只是伤悲,没有自杀的念头,心下也放松了警戒。
大福右首先就刺激过去:“嘿嘿,你坐在山腰上,好似要自杀一样,真倒劲,也没看你有动静!”
黄修仙不吱声,依然在哭着。
风游僧说道:“现在你过的是幸福生活,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哭了。呵呵,娘个嬉皮的,我看你就是剔了肉的猪蹄膀,只剩下贱骨头了!”
王大石看了大福右和风游僧一眼,说道:“大家不必在这里说风凉话,人家都哭成这样了,就不懂得关心一下人家!”
“嘿嘿,他,他就是拔了毛去了皮的貂,贱肉!”大福右骂道。
王大石别了他一眼,转过身子问候黄修仙,可是黄修仙就是不答话。
待了一会儿,黄修仙突然提出要离开乡土派,跟大竹梅到乡下过农民的生活。
王大石便是不理解。
黄修仙恼怒地把原委说了出来,经过他细细地说讲,王大石也终于明白了缘故。
原来,黄修仙在很早之前就发现青峪山生长着一株千年人参,他一直在苦等,等到人参成熟,拿到市口卖个好价钱,后半辈子也就不用愁了,或是自己吃了,得个健康长寿的体魄。前些天每天都去看望,其中有几天下雨路滑便没有去,今天再去时,那人参已经不见了,由此伤痛之极,没有了盼头。另外,平日里,他在乡土派名为掌教,却无武技和权威,所以觉得在乡土派没有实质的意义,正好在这个时候遇到了大竹梅,便扯着大竹梅想回乡过个安居的生活。
黄修仙说完搀着大竹梅走下清风山,回到房间后便收拾细软准备出教。
虽然说黄修仙没有正气,奸狡滑流,自私自利,平日里也没有留下好的印象,但是他也算本质本份,没有特别的邪念和恶意,当下要走,王大石心里面真的不舒服。
王大石找来大福右几人商议,决定挽留黄修仙。
大福右说:“虽然平时咱们你争我斗的,但是没有恶意,如果成天本本分分,百无聊赖在这里呆着,早就憋死了,那有什么意思!”
王大石说:“那是,一点也不假!”
大福左润了润嗓子说:“一则,咱们不能群龙无首;二则,床上躺着的孩子还没有救呢;三则,他走了以后,咱们戏弄谁去;四则,咱们身上的鬼铺子还没有完全好,如果他这么一走了之,咱们到哪里找他……!”
他的第四句话刚说完,仿佛提醒了大福右和风游僧!
“是呀,咱们身上的鬼铺子还没有好透呢,他若是走了,那岂不是糟了!”
午后十分,大福右和风游僧钻入黄修仙的房间。
这时候黄修仙已经收拾好了细软,提着口袋就要出门,大福右和风游僧从房间窜出来一人抓住他的包,一人把他按在地上,不让他走。
大竹梅可不希望黄修仙在这里被戏弄,早就想离开这里,她拽着黄修仙往外拖,就这样进进出出,扯来扯去,衣服被扯得撕开了花;她又去拽口袋包裹,“噗呲——”扯坏得,里头的东西散了一地。
黄修仙看这等架势是走不掉了,这辈子也逃不出几人的手掌心了……
大福右和风游僧离开时把黄修仙和大竹梅绑在床腿上,动弹不得。王大石走入房间,顺手关上了门,帮两人解绑,跟黄修仙说:“黄掌教,你这要是真的走了,乡土派又能由谁来执掌呢,虽然你和大福右、风游僧争来斗去,但是,他们生性好玩,都没有恶意,他们是真心不让你走!”
黄修仙怒道:“那株人参肯定是被他们三人给偷了,他们三人若是能把人参给交出来,我就不走!”
王大石说道:“黄掌教,本人和三人相处时间较长,知道他们的禀性并无恶意,他们只是少了做人的道理和操持,只要您肯留下来,本人愿意劝导他们,改弦更张,让他们知道理解、尊重和做人的道理。您要是走了,何处安定,之前是一人吃饱,全家是福气,而现在还要照顾媳妇呢,自己一人苦了可不算什么,都可以煎熬过去,可不能让媳妇也跟着受苦呀!……”
黄修仙没有想到王大石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一番真灼之言着实让自己非常激动,对王大石的看法也有了改变。他眼睛瞬间红了,渐渐地湿润了起来,一把抱住王大石:“王大石,你真的成长了不少,真的长大了!”
王大石心底也一阵激荡,瞬间觉得无比的温暖。
就这样黄修仙被感动着不走了。
平定了一会,缓和了心情,王大石觉得当下的要务是救孩子,可不能再耽误了!他喊了黄修仙、大福右兄弟俩和风游僧来到了孩子的床前。
黄修仙做了一番准备,一切妥当后,准备给孩子换上衣服,掐诀念咒,驱走邪灵,唤取孩子的魂魄。
这时候大福右解开了布袋子去取扒下来的衣服,却发觉那布袋子空空如也,翻了个底朝上,什么也没有,只发现一根头发丝。
哪儿来的头发丝?仔细看那根头发丝上还粘着几颗野麦黍粒子,直让人恶心。
这季节本不是长麦子和收黍子的时候,这根头发上怎么会叮着几颗野黍粒子呢?
风游僧张口骂道:“他娘个嬉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