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同关外,一辆辆满载金银珠宝的马车正在出城。
方云杰和钱玉仙站着城门口,而门达和郭登站在身后,他们两人脸上的表情都显得有些复杂。
终于郭登忍不住开口问道:“大人,你真的要去赎人?”
“我像是在开玩笑吗?”虽然脸上依然带着笑容,但方云杰的语气却很坚定。
郭登和门达两人对视了一眼,脸色都有些难看,而郭登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看到两人这副模样,无论是方云杰还是钱玉仙心里都不由自主的发出了一声叹息。
任用王振这种奸臣,听信谗言御驾亲征,导致几十万大明精锐命丧土木堡,弄得大明江山岌岌可危,看来那位身在瓦刺军营的太上皇已经丧尽人心。
就连门达这样的小人都对那位太上皇心存不满,更别说像郭登这种忠君爱国的臣子了。
至于民间,对太上皇更是愤恨到了极点。几十万大明精锐,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一下子全埋在了土木堡。这些人全都来自普通的百姓人家,他们的家人,孩子,甚至亲朋好友会有什么想法,猜也能猜到。
门达和郭登两人的表情,方云杰全都看在眼里,只见方云杰长叹一声,然后突然问道:“如果瓦刺大军攻破大同,几日能到京城?”
“最多十几天。”郭登有些疑惑的回答道,他不明白这位钦差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十几天,没错,从大同到京城只需要十几天。
自从燕王朱棣发动靖难之役,夺了自己侄子的江山后,就把京城从南京迁往自己的封地北京。
天子守国门,这是当时朱棣喊出的口号。话听起来是很霸气,但这也意味着一旦边关失守,京城就直接暴露在塞外游牧民族的铁蹄之下。
国富民强的时候当然没有问题,可是一旦国力衰弱,那么情况就很危险了。
“几十万精锐命丧土木堡,现在京师非常空虚,若此时瓦刺大军兵临城下,你们说京城能守住吗?”方云杰的脸上露出了忧愁的表情,语气更是有点低沉。
郭登犹豫片刻后,有点艰难的说道:“恐怕很难。”
当然很难,一下子死了几十万士兵,而且还都是精锐,京城周围的男丁估计都已经剩不了多少了。指望剩余的老弱病残能守住北京城,那无疑是痴人说梦。
“皇上登基后,抽调各地驻军前往京城驻防,两京备操军,南京备倭军,甚至连江北的运粮军都在征调之列。但各地驻军路途遥远,赶到京城后还要整编训练,这些都需要时间。”方云杰一脸凝重的说道。
郕王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调动南方的军队来守卫京城。钱玉仙是从京城来的,京城的情况钱玉仙最清楚。
所以方云杰话一出口,门达和郭登脸色全都有些难看,他们早就预料到了京城很危急,但没有想到情况会那么严重,严重到要连运粮的军队都要调来。
不过此时门达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试探的问道:“大人,您的意思是?”
方云杰眼中闪过一丝精芒,他冷冷的说道:“瓦刺抓住了太上皇,派人到京城索要赎金,我们不妨给他就是。瓦刺豺狼心性,收到赎金后一定不会放人,肯定继续勒索。只要第一次给了赎金,瓦刺就会认为有第二次,他们就会愿意等下去。”
方云杰此言一出,郭登和门达两人全都一脸震惊。
“末将明白了,这是缓兵之计。”郭登一脸狂喜的大叫起来。
“没错。从瓦刺军营到京城,快马加鞭需要七八天,再把赎金运过来也要十几天,这一来一回就要一个月了。现在是九月初,瓦刺人最快也要到十月才发现自己上当了,再一路打到京城估计也要到十一月了。那时各地的驻军应该已经抵达京城了,我们只要能够坚持到入冬,到那时外面大雪纷飞,瓦刺大军不攻自破。”方云杰一面说着,一面露出了冰冷的笑容。
在后面的钱玉仙望着方云杰,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复杂。
把赎人说成缓兵之计,这个让人拍案叫绝的主意是方云杰想出来的。这样一来,所有人就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拖延时间上,他们也就心甘情愿的把这么多金银珠宝运到瓦刺军营。
最重要的是,这条缓兵之计成功的可能性极大,这才是让钱玉仙最佩服的地方。
“大人果然高明。”门达眼中流露出一丝钦佩。
在初次见到方云杰时,门达心中只有不满和轻视。后来方云杰一怒之下斩杀刘总兵,敲诈大同所有的文官,敛财毫无顾忌的时候,门达心中只剩下鄙视,他更加确定自己之前的判断没有错。
可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却让门达大为震撼,拨六十万两银子犒赏三军,把刘总兵的案子交给兵部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现在更是冒险亲入瓦刺军营去实施缓兵之计。
回想起来,门达突然发现,方云杰之前所做一切全都大有深意,绝不是年少轻狂,********就肆无忌惮。
最难得是,方云杰做得都是为国为民的事,却不像那些迂腐读书人那样自命清高,甚至为了稳定大局,明知道自己和刘总兵的案子有牵连还视而不见,这一点才是让门达最敬佩的地方。
在说服了郭登和门达之后,方云杰脸色凝重的对郭登说道:“郭将军,我知道若瓦刺大军全力进攻,大同关区区两万人马很难守住。但你们只要多守一天,后方就多一天准备的时间。为了天下百姓不再被塞外蛮族蹂躏,我只能逼将军立下军令状,与大同共存亡。还望将军莫怪。”
对于郭登,方云杰心里是非常敬重的。平心而论,如果换作是方云杰自己,他最多是尽全力守卫大同关,要他与大同关共存亡,方云杰肯定不愿意。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别人可以做到,而且还是毫不犹豫,这样的人当然值得方云杰敬佩。
方云杰这番话,把郭登感动的一塌糊涂,郭登一脸激动的说道:“大人都能以身犯险,亲入瓦刺军营,郭某又岂会贪生怕死。大人放心,末将誓与大同共存亡。”
“这样就好。各位保重。”
把一切都安排好后,方云杰和钱玉仙向二人道别,骑马跟随着车队上路。
在马背上,钱玉仙小声的说道:“演得不错啊。郭将军感动的都快哭了。”
“那当然。”
看着方云杰一脸得意忘形的模样,钱玉仙脸上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