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玄道人听闻嬴弃话语眉头略微皱了皱,很是不解嬴弃话里的意思,问道:“为何?”
嬴弃眼睛同情地看了一眼老人,叹了口气,道:“师傅,邪祟害人是不假,可是它从来不会加害无辜之人,若是平日里与它并无仇怨,就算见到了也没什么,顶多是倒霉几日罢了,待它了却生前执念,它们自然会离去。”
易玄道人闻言,不禁怔了怔,直惊叹嬴弃对于邪祟了解地太多了一些,微微点点头,错愕地朝着嬴弃发问道:“假如它们再了却执念之后不肯离去呢?”
“自当是先感化为主,以生前牵挂之人感化,若是感化不成,就把它们放到邪祟横生之地,与那些个邪祟争斗,如此方能解决。”嬴弃看着易玄道人,说道。
易玄道人脸色不是很好看,但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训斥,狠了一眼嬴弃,没有说话。
一旁的闻啼门都听到了嬴弃这般颠覆认知的话语,皆是面色凝重,其中一人本来就看嬴弃不大顺眼,走出人群中,不屑地说道:“哼,嬴弃师弟,据你所说邪祟只害生前与它有仇有怨之人,那为何世间经常出现邪祟屠村之事?”
许是嬴弃的话语太过于激进,在闻啼门的弟子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那人说完之后,人群中又有不少的人走了出来,质问嬴弃道:“嬴弃师弟,让邪祟互相争斗莫说有多大的可行性,就单单凭你这样的想法,就不被任何一个宗门所提倡,我倒是很想问问师弟,你从哪里学来的?”
“莫非是除了易玄师叔外还有人在教你,教你用邪术越级挑战那么多修为比你高几个境界的师兄,又教了你这闻所未闻的除祟方法?”另外一人阴阳怪气地说道。
看来嬴弃战胜闻啼门的师兄们,还是有人不敢相信,认为他定是修习了另外的邪术,而今,嬴弃这般话语更是让他成为了众矢之的。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嬴弃只得低下了头,宋星舒看自己的师弟被人欺负,哪里肯咽得下这口气?
只见宋星舒愤愤地朝着众人训斥道:“我师弟刚才不过是说了些解决办法,就是另外有人教他,就让你们这般群喷,还拿他进入前一百强说事儿,这些与他刚才的话语有什么关联?”
宋星舒顿了顿,接着继续说道:“还有,我师弟是灵气期不假,可是他凭借在紫云峰没日没夜的苦修,终于是证明了他自己,怎么,看不惯曾经在你们眼里是‘废物’的嬴弃如今变得强大,眼红了,开始信口雌黄,开始污蔑了吗?”
“师兄啊,现在有些人呐就是这样,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强,还比较自大,就像井底之蛙,总以为这个世界就是他眼里那般大,若是哪一天他跳出了那口井,他就以为这个另外的世界是假的!”霁霖更是得理不饶人之辈,看得自己的师弟被人这般污蔑,他又哪里坐的住,明里暗里地嘲讽道。
说完,紫云峰众人及几位玉子峰的女修也是笑了出来,只觉霁霖这般比喻着实有趣。
“你!”刚才说话的几人被这般嘲讽,心里哪里会好受,只见他们恶狠狠地看着紫云峰众人,厉喝道。
易玄道人看着吵的不可开交的众人,甚是无语,心中发怒,随即呵斥道:“吵什么吵,人家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嘴长在别人身上,你还能让别人闭嘴吗,你管他做什么?”
“如今最主要的是帮助这位老人家解除邪祟问题,而不是在这里争吵!”易玄道人说完,便再也看都不看众人一眼。
“老哥,这样,你带我们去下葬你老伴儿的地方去看看,我看看究竟是墓地的问题还是你老伴儿怨气太深重的问题。”易玄道人朝着老人说道。
闻言,老人点点头,扛起木犁就会到了自己的家中。
老人所在的地方稍微有些偏僻,小路之上杂草丛生,只有一间破烂的茅草屋,房屋里面更是又空又寒酸,异常潮湿,被褥床单也不知是多少天没有换洗,隐隐有些霉味传来。
如果说老人家里还有什么比较值钱的东西,应该就是面前的一张木桌了,那是用上百年的檀木制作的,虽然在这潮湿的屋子里,依然没有腐烂的迹象。
众人看着老人所在的住处实在太寒酸,顿觉老人的生活实在太过于贫苦了些,他们想到了那两个儿子,气不打一处来,不约而同地都不想着再要帮忙除祟。
老人从烧火的地方提起一只茶壶,茶壶早已经被烟熏得看不清原本的颜色,老人又从碗柜里拿出几只土碗,几只土碗都是用土陶烧制而成的,玉子峰的女弟子都有些不敢喝,倒是斯年朝着老人笑了笑,端起碗,就喝了下去。
众人见状,着实有些不好意思,陆陆续续地也喝了下去。
“仙长,我老伴儿刚开始下葬的地方就离这里不远,我带你们去看看吧。”说着便是领着众人朝着那里去了。
刚到此地,就见面前是雾气缭绕,空气中隐隐地有血腥味传来,还能不时地听见野兽嚎叫的声音,虽说一干人均是修士,可是听到这几声嚎叫,也有些害怕。
易玄道人看了看下葬的墓地,顿时摇头,暗叹一口气,不再说话,又让老人家带领着前去最后下葬的地方看了一眼,方才说道:“老哥呀,这里是没有问题的,只是刚才我们所去的那个地方着实是怨气聚集之地啊。土中渗血,周围尽被黑气围绕,葬在如此大凶之地,不出事情也不可能啊。”
老人接着叹了口气,满脸的神伤之色,他重重地吸了口旱烟,声音哽咽地说道:“我也知道那里不能葬人,可是我那老伴儿都死去多时了,儿子也不管,咱们老百姓注重死者为大,入土为安,总不能一直放在家里不安葬吧。”
老人接着说道:“下葬后的第七天,老婆子来找过我,让我给她迁坟,就像之前我给你们说的一样,迁坟是迁了,可也出了事情。”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那两个儿子难道就是这般白养了吗?
“你带我们去找你儿子,我到要看看他究竟是一个怎样人面兽心的东西!”人群中愤愤地传来一道声音。
易玄道人回过头,只见所有人都是义愤填膺的神色,顿觉有些冲动,给他们示意了个颜色,方才回过头,道:“老哥,那你的两个儿子见过你老伴儿的尸体吗?”
“我也不知道,他们从未对我讲过。”老人答道。
“走吧,去你儿子家看看吧。”易玄道人长舒一口气,百味杂陈地说道。
……
“爹,你咋来了,我这里不安分,你还是到老二家去吧。”见到老人,他儿子顿时吃了一惊,甩甩手,不耐地轰撵着老人。
闻啼门弟子看见这大儿子竟是这般对待自己的父亲,着实恼怒,一个弟子从人群中冲出来,揪住那男子的衣领,推到了墙边,眼神狠厉无比。
“你塌马的还是人吗?他可是你爹,你就这样对待你爹!”那名弟子早就已经看不下去了,方才出手,打算好好教训他一番。
男子略微惊了惊,而后奋力地想要挣开,哪知如何也挣脱不开,随即愤怒地说道:“你踏马谁啊,本大爷爱怎样就怎样,轮不到你来管!”
易玄道人不想引来更多人围观,否则很难除祟,他走上前去,扯开了弟子的手,训斥道:“你的手是用来除祟的,不是用来打连畜生都不如的东西,赶紧去洗洗手,别脏了这身道袍!”
“你说谁是禽兽不如的东西。”男子的话还未说完,就抡起拳头,直直地朝易玄道人锤了过来,易玄道人机警地察觉到面前男子的动作,释放出一道光幕,站着不动,当男子快要触碰到易玄道人时,只听得男子一声哀嚎,倒在了地上。
他恨恨地看着易玄道人,而后又是愤怒无比地望了望老人,不知悔改地厉喝道:“好啊,老东西,竟然联合外人来欺负你儿子,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看着面前毫无悔意的男子,嬴弃随即从霁霖手中接过一道致幻的符咒,双手结印,默念口诀,将符咒送到了男子面前,只见倒地的男子猛地站直身子,大喊大叫着:“不要杀我,娘,我错了,我该死,我再也不敢了,我一定会好好的对我爹的,您放过我吧!”
这样的惩罚太过于轻微了一些,老人面容苦涩,百味杂陈,浑浊的双目中流淌下了几滴眼泪,走过来,扶起男子,道:“大狗,这几位是仙长,断不可造次,他们来是来处理你娘的事情的。”
老人叹了口气,指了指面前的闻啼门弟子,男子闻言,如梦初醒一般,有些后怕,也后悔刚才的鲁莽冲撞,这时他作了个揖,拱手陪笑地说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仙长,还望仙长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有眼无珠的小人吧。”
易玄道人看着面前欺软怕硬的男子,顿时觉得无比恼怒,冲撞是小,可不孝却人神共诛,冷哼一声,说道:“哼,你可曾见过你娘?”
男子奋力地点头,惊魂未定地说道:“那天晚上,我喝了点酒,半夜觉得肚子不舒服,就出来解了个手,而后就听见家里的牲畜乱叫,就连鸡扑棱扑棱的声音都能听见,我刚开始只以为是受了山里的野兽侵扰罢了,家里的牲畜蓬和鸡圈都是新的,也就没当回事儿。”
说着男子的面色惊恐不已,仿佛见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他的瞳孔猛然放大,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他双手颤抖着,嘴巴也在哆嗦,用力地扯住了易玄道人的长袖。
男子深提一口气,接着道:“后来,实在是吵的有些过分,我从茅坑出来,转身去鸡圈看了看,只见所有的鸡都脖子都被咬断了,鲜血流淌了一地,我有些害怕,就随手拿了一根木棒,去看了看,谁知,我竟然见到了我娘,她双目通红,全身长满红毛,两根森寒的獠牙还有一丝丝斑驳的血迹,她散发着寒光的指甲满是鸡毛!”
男子喉结处滚动了一下,咽了口唾沫,惊魂未定地继续说道:“我喊了一声‘娘’,但是她却没有理我,一转眼的功夫就消失了,我当时也很害怕,不敢去找,只得躲进了房里,第二天我才把这些死去的鸡都埋了,害怕被人知道我娘尸变了。”
尸变有两种情况,一种是生前执念深重,灵魂不肯离开人世,继续附着在身死的肉体之上,以换取失去灵智的代价滋养尸身,待到时间一久,便会形成行尸,这一类行尸是没有灵智,完全依靠执念行动,而且行动异常迟缓。对于人而言,并没有多大的威胁。
再有一种情况就凶险得多了,它们被修士称为凶尸。这一类邪祟大都是怨念深重的死者,生前可能是含冤而死的人,亦或是老人妻子的那种情况,死后得不到好生入殓安葬,诸如此类的,都有很大的可能性形成凶尸,他们虽然也有些灵智,但是不分善恶,见人就咬,直到它生前的仇人死去,它才会从世间消弭。
老人的妻子虽然是凶尸,可是听那大狗所说,只要牲畜,并不咬人,这倒很是奇怪,按理说凶尸最大的仇人就是那两个不孝的儿子,可是她却放过了他们,这里倒是处处透露着古怪。
易玄道人异常疑惑,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情况,不过转瞬之间,却又明悟过来,笑了笑:“可怜天下父母心呐,纵是成为了世间闻风丧胆的凶尸,也终究没有对自己的儿子痛下杀手,那丝母性依然存在于凶尸的体内。”
闻言,大狗面色暗淡下来,羞愧难当,看他着实悔恨不已,可是他还是怕,若是哪天凶尸再来,冷不防六亲不认就咬了自己怎么办,随即弱弱地问道:“仙长,虽然她生前是我的娘亲,可是如今她已然成为了凶尸,万一她那天控不住自己,把人给咬了怎么办?”
言下之意就是要闻啼门的弟子们将那凶尸杀了,以绝后患,易玄道人作为道门中人,本是不想沾染这样的因果的,可是作为除祟的修士,他又不得不这么做,即使他再同情那变成凶尸的老太太,也必须除掉,还世间安宁!
一旁的嬴弃忽然走到易玄道人身旁,神色很是平淡,小声地说道:“师傅,凶尸会害人不假,可我们也没有必要将之除了,她既然能成为凶尸,那也必是天道赠予的机缘,不如用霁霖师兄的招邪符将那凶尸召唤过来吧。”
易玄道人点点头,赞同了嬴弃的看法,只是他很不解地问道:“召唤过来又怎样?”
嬴弃笑了笑,道:“师傅,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在测试弟子的《除祟经》功底么?”
看着易玄道人不似开玩笑的模样,嬴弃只得缓缓背道:“符咒招邪,片刻,邪祟至,布置法阵,以七线红绳联通至亲,外念口诀使其互通,怨念消,红绳断,否则互通人死,怨消,红绳亦断。”
忽然,嬴弃仿佛想到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赶忙捂住了嘴,而后悄声地一步一步退了回去,谁知易玄道人似笑非笑地将嬴弃拉了回来,打量着他,说道:“为师可没有传授过你们《除祟经》啊,你是从哪里背的这么熟练呢?”
嬴弃暗道一声不好,这与思缘偷看藏书的事情就快要掩盖不住了,嬴弃只得尴尬地挠挠头,讪讪地笑了笑,道:“师傅,这个儿子实在太不孝顺了,竟然会如此对待亲生父母,着实令人气愤!”
易玄道人在刚才就听说“邪祟间互殴”,就隐隐察觉到这些话着实熟悉,直到嬴弃刚才说到招邪符时,他才猛地响起来,他藏书阁里面有一本《邪祟经》,里面记载的除祟方法就是嬴弃所说的那些。
随即,易玄道人佯装愤怒地模样,训斥道:“好小子,一天天地不抓紧修炼,尽看这些禁术,好生让为师失望啊!”
眼看易玄道人又要发火,嬴弃赶忙悻悻地退回了人群中,不敢直视易玄道人。
天色此时已经晚了很多,易玄道人派两位弟子将老人的二儿子接了过来,而后布置下法阵,在四周贴上招邪符,又准备了七条红绳。
易玄道人是不屑做这些的,他便让嬴弃准备了需要的材料。嬴弃一时间祭出招邪符,双手结印,口念真诀:“天道苍莽,世人凄凉,此处招邪,可诉衷肠。招邪!”
厉喝几声,只见四周狂风顿起,阴风阵阵,空气中也隐隐地多了些腐烂的恶臭,他知道,应是那凶尸来了,随即启动法阵,将她的至亲们带到了法阵之中!
众人看见一皮肤褶皱,面色铁青,双目通红,头发凌乱,衣服更是破烂的凶尸,又回想起她的悲惨境遇,只觉有些可怜。可再看那两颗森寒的獠牙,散发着寒光的指甲,浑身尽是被一片红色气息笼盖,众人不禁吓了一跳,加上这股恶臭,众人顿时干呕不停。
嬴弃见过的行尸和凶尸不少,虽然比其他弟子的情况好了一些,可他面色还是不那么好看,几颗豆大的汗珠流淌下来,喉咙处也是不停地干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