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景秀美的紫云峰大堂内,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跪在一对夫妇面前,男的衣衫褴褛,女的风姿绰约,这二人画风着实不搭。跪在地上的少年一旁整整齐齐地站着四人,其中一位少女尤其引人注目,只是这四人低头不语,面面相觑,不敢看坐在那厅堂大椅的男人。
坐在大椅上的男人赫然便是易玄道人,他身旁温婉端庄的女人自然是楚珊珊了。易玄道人面红耳赤,质问着跪在地上的那名少年,却没有得到回应,顿时让他火冒三丈。见此情景,楚珊珊赶忙出言劝告正在发火的易玄道人,又不时地用眼神示意跪在地上的少年回话。
那少年剑眉星目,眼若星辰,唇红齿白,模样更是俊秀,他就这般跪着,不抬头,也不回话。
“嬴弃,你说,我的天雷诀是谁拿的?”易玄道人怒气冲冲,质问着嬴弃道。
话刚说完,嬴弃眼角的余光暼过易玄道人身旁站着的四人,只见四人面容苦涩,双手小幅度地作揖,满是哀求之色,嬴弃苦笑一声,他们哪里还有师兄师姐的样子。
见嬴弃久久没有回话,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厉声骂道:“哼,嬴弃呀,为师每次问你,你都是这样,是不是以后你在修炼中遇到了无法解决的问题,再来问我,我也可以像你一样,一句话不说!”
“好了好了,不就是用了你一会儿天雷诀嘛,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嘛?再说了,这天雷诀又不一定是小弃拿的,你冲他发什么火啊!”楚珊珊自是极为呵护嬴弃的,同时她也很了解嬴弃的为人,这偷拿天雷诀的人断然不会是嬴弃,只会是站着的那四人。
“哎呀,夫人,我这正在教导呢,你怎么跟着我唱反调啊?”易玄道人听到楚珊珊发话,声音也是小了许多,不敢再大声责骂。
入门一年,嬴弃对于易玄道人及楚珊珊已经极为了解,楚珊珊对于弟子视如己出,不忍心责骂,而易玄道人虽然嘴上经常责骂弟子,可他对于弟子们的关心一点儿不比楚珊珊少。当然了,令嬴弃无语的,便是这易玄道人堂堂闻啼门长老,竟也会惧内。
“易玄,你看小弃现在也已经入门一年了,星舒等几位弟子也已经结丹,要不你把你那天雷诀传给他们算了,省的他们天天游手好闲,不干正事儿!”倏忽间,楚珊珊却是偷偷看了一眼众人,挤了挤眉毛,说道。
易玄道人略微一愣,眼中掠过一抹光亮,而后缓缓说道:“要我传授这天雷诀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星舒等人虽然已经结丹,但毕竟根基不劳,如此就将天雷诀传授,恐怕他们也消化不了。等过些时日吧,我在观察一段时间可好?”
“你是师傅,你想什么时候传授便是什么时候传授,你来问我做什么?”楚珊珊听到易玄道人拒绝自己的提议,面容颇有些愠色,随即没好气地说道。
望着正襟危坐的易玄道人,讨好似的和楚珊珊说着这般话语,众人只觉颇为有趣。易玄道人也不好再问嬴弃,挥了挥褴褛的绣袍,示意嬴弃起身,而后恶狠狠地瞪着一旁的四人。
嬴弃见易玄道人并未责罚,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也是落了地,他朝着四人摇摇头,苦笑了一声,而后便是朝着四人所站的位置走去。
见到嬴弃走过来,众人小声地议论着,还不是拍拍他的肩膀,对他竖起大拇指,说着“好兄弟,够义气”的私语。
……
自打嬴弃结丹以来,修为精进了不少,与刚入门时的窘境截然不同,可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得不到解答。那便是为何自己结了内丹,竟然没有一个人能看得出来,为此,他还懊恼了不少时日。不过绮罗却告诉他:结丹是自己的事情,与旁人无关,只要他体内真真实实地存在着内丹,那他便是结丹了,用不着在意让人是否感觉得到。
绮罗的宽慰起了很大的作用,嬴弃也不在庸人自扰,而后每日专心修炼,刻苦地学习道术,就在一个月之前,他还学会了一套法术,名为化怨。
这化怨法术倒不是出自闻啼门,而是出自绮罗之手。就像绮罗和嬴弃初次见面时所说的那样,她不希望遇到邪祟时就使用驱邪术诛杀,那种场景她不愿意看到,相反,她更希望能够通过化怨法术了却邪祟生前的夙愿,从而化解邪祟的怨气,因为她始终坚信,世间并无正邪,只有人心分善恶……
化怨这般法术虽然在闻啼门内并不提倡,可是那波若寺正是以这种方法渡化怨灵。嬴弃虽然已经学会这化怨法术,可是一直苦于没有地方练手,绮罗便从山下带回来几具行尸,让嬴弃实验。
那行尸张牙舞爪,面容扭曲,周身一直散发出一股股红褐色的气息,可是吓坏了嬴弃。再者,这几具行尸死了恐怕也有小半年了,虽说尸身大致完好,可这腐烂的恶臭实在折煞旁人。
绮罗捂住口鼻,指了指行尸身上那股红褐色的气息,而后才说道:“这便是行尸的怨气,如果你能将这些气息驱散,那么这行尸便会瞬间化为齑粉,他的灵魂也会得到解脱,他也会感谢你!”
嬴弃点点头,开始施展化怨,初始时,嬴弃还有些记不住口诀,幸好一旁的绮罗不时地从旁提醒,整个过程还算是顺利,正当嬴弃盘坐之时,一股人形黑气出现在嬴弃面前,他缓缓睁眼,看到这行尸的灵魂被怨气包裹,而后才缓缓问道:“你是这行尸的魂魄?”
人形龇牙咧嘴,双目通红,凶相毕露,而后对着近乎咆哮地怒吼道:“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人是我,明明我什么都没做,却被那昏官判处凌迟之刑!我这一死,谁给我我家中的父母养老送终?”
那人形虽然长的一副凶相,可并没有对嬴弃出手,想来,他应该也只会报复自己的仇人。而后,嬴弃无奈的摇摇头,虽然学会化怨法术,可这具体的化怨他可是不会,他只得望着人形,试探性地说道:“你今年几岁了?”
“二十五岁。”
“有兴趣听听我的故事吗?”嬴弃席地而坐,也不担心那人形会伤害到自己。
人形一时间转不过弯来,他现在只想着复仇,那有什么心思听人讲故事,可见到嬴弃都坐了下来,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点点头。
“我今年十三岁,比你小了整整一轮呢。听你说家中尚有父母,我其实挺羡慕的,因为我压根就不知道我父母长的什么模样。从我记事起,我身边就只有我的姐姐陪伴,我们二人孤苦无依,相依为命,受尽了世间苦痛折磨。后来,幸运的是我们被我二叔找到,被他带回了家中,本以为不用再吃那些苦,可到了我二叔家里,那样的日子又噩梦一般地开始了!”
“我的婶婶,对我和姐姐非打即骂,我的那三位堂哥,成天欺负我,有好吃的不分给我,做错了事情就让我背锅,我小,被人欺负了,他们骂我是废物……我只有我的姐姐,我努力修炼也是为了她,为了以后不用在受人欺负!其实,我挺理解你的,你怨恨那个害死你的人,我也怨恨那个不是家的家,可是,你忘了,你还有要值得守护的人吗?”
“为了那个害死你的人,为了报仇,就忘却了自己的父母,值得吗?”
嬴弃说了好大一会儿才停下来,那人形听完,点了点头,陷入了沉思,红褐色的气息也暗淡了许多,模样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凶恶,再看,与常人无异。
见到这样的情景,嬴弃也是满意的点点头,这行尸的怨气倒是消散了,可他心中的执念却一直都在。过了一会儿,嬴弃从人形所创造的结界中出来,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转头望着清新可人的绮罗,问道:“如何驱散他心中的执念?”
“驱散不了。”绮罗大眼睛眨巴着,貌似哭过一般,并没有直视嬴弃。
“算了,由他去吧,做错了事情终归是要付出代价的,他要报仇也好,守护他的父母也罢,反正,他不伤及无辜也没有什么大碍!”嬴弃释然地望着空中,眼中尽是思索之色。
绮罗也是点点头,而后说道:“嬴弃,其实化怨法术能让你进入他们生前的世界,以第三人的身份去查探他的过往,而后再想办法为他们消散怨气,不一定要用讲故事的方式诶……”
闻言,嬴弃尴尬地摇摇头,而后道:“你听见了?”
绮罗诚实地点点头,眼圈还是红红的,随后嬴弃照着绮罗所说的那般方法实验了下,倒真是轻松许多,只是也沾染了他们不少的戾气。绮罗一边帮助嬴弃稳住心神,一边叮嘱道:“你就是个急性子,从来不好好听我把话说完,你刚学会化怨,这样贸然到他们生前的世界,很容易受到他们怨气的影响,很危险的!”
由于有绮罗的帮助,嬴弃舒服了许多,他茫然地看着绮罗,一股别样的感觉悄然而逝,随后他才缓缓说道:“绮罗,你真像我姐,我嬴弃发誓,绝对不会让人伤害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