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绵的燕云河水,奔流不复回。和亲队伍,旌旗招摇一直蔓延到视线尽处。公主远嫁他乡,红妆十里像是彩霞一样铺在官道上。离城十里,长街两旁,杨柳成行,百姓排成长龙。章乐公主提起长裙,弯身下车。鲜艳的红唇勾起一抹淡笑,她雍容华贵,美貌非凡,像是一只高傲的凤凰。
阳光投射在她洁白无瑕的脸颊上,她一抹微笑,倾国倾城。嘴角微微上勾,又不知是在悲叹,还是在怀念。她知道自己这一去,此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回头。
夕阳的余晖,显得如此的悲伤。而此刻百姓的喜悦,更像是一位母亲送女出嫁时的难言。
一去心知更不归,可怜着尽汉宫衣。
风习,鸾车缓缓……
林子云忽然有些同情这位女子起来,在她的身上,林子云仿佛能看见无尽的心恸,有一缕执拗的悲伤。
望江府内,林子云吃过酒宴,寻了离公主较近的一个住处歇息。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哪里不对。
林子云打开窗户,正好瞧见章乐公主鬼鬼祟祟一般跳上了鸾车。这公主也真是奇怪,好好的房间不住,要待在轿中,莫非是有什么怪癖不成。
林子云见她再次出来之后,目光扫了一眼,便不再过问。他盘膝修炼,打坐吐纳起来。
晚风习习,一缕月光透过窗子落在蒲团上。林子云运转功法,脑中回想出炼气诀的一些要领。这些时间,本来就是炼气境界第五层巅峰的修为,隐隐感觉到体内一股束缚他的桎梏就要被打破。
凡间大乱,天地灵气也有所不同。
除了他每日从不间断的修行之外,更是用灵石为辅。在岐山之中所得的灵石,这些日子也被他消耗的差不多了。修炼倒是用不了那么多的灵石,但是他钻研禁制,阵法一脉却消耗了不少。不过有舍必有得,除了禁制跟阵法愈加熟练之外,在林子云的储物袋之中还有着这些日子被他炼制出来的一些符纂。有备无患,总是不差的。
感受到体内灵气充盈的感觉,林子云吐出一口浊气。他尽力调整体内气息,运转功法,准备突破到炼气期第六层了。
轰隆隆……
体内灵力像是真龙在窜动,林子云汇聚体内全部力量全力冲击体内的大穴。
水满则盈,像是水到渠成一般。
炼气期第六层,林子云脸上露出一股笑意。此刻他感觉自己身体前所未有的轻盈而强大,若有外人在此,就能看出他整个人都发现了一些变化。他整具肌体晶莹白皙,像是神玉铸成的一样。
洗筋伐髓,是炼气境修士突破能得到的一个极为明显的变化。炼气境每一层修炼,都是炼化掉体内的凡尘污垢,让灵气洗尽躯体。简而言之,所谓炼气境,则是从此脱去肉胎的一种过程。
如果说林子云之前体内的灵力充满了身体的一半,那么现在则是一大半了。不要小看这一层的差距,甚至在炼气境之中每一层的差距都极大。而第五层到第六层也是也很大的分水岭,练气一到三层是炼气初期,第四五层是中期,而第六层到第九层则是炼气后期。传闻,炼气九层之外,或许还有第十层,号称是大圆满境界。只不过很少有人能踏足这个境界,但凡能踏入者,莫不是天之骄阳,绝世天才。
天地无一物,明月见我心,这就是林子云此时的心灵状态。
林子云刚才突破,身体外表浮现一层黑黑的泥土。这些都是体内的污垢,被灵气洗净躯体之后,就好像新陈代谢一般,这些体内的淤泥全部拔掉,取而代之的是灵力。
身体,灵力的强大是一个方面。除此之外,林子云的神识也强大了不少。耳聪目明,他探出神识,已经能清楚感应到周围的一举一动,甚至能感觉到蚁虫的爬行。林子云继续探出神识,想要看看能覆盖多远。
“五十米的距离,已经是极限了。再远即便能感应到,但是太模糊了。”林子云自语道。
林子云从修炼之中醒转过来,身体之上太多的淤泥,他已经忍耐不住想要清洗一下了。
林子云清洗完之后,换上一身白袍。他剑眉星目,风度翩翩如浊世佳公子。身上有一缕仙灵之气,更是整个人有一种异样风采。
“檀兮,师尊,我能修炼了!答应你们的事,我林子云一定要做到。”林子云喝了一口酒,不觉辛辣,反而有一种苦涩。酒不醉人人自醉,这种东西,向来由不得人。
他正要伸手去摸酒壶,却抓了一个空。
“本宫见将军心思沉苦,不介意本宫陪你喝一杯吧。”
林子云瞧清楚一身着红衣长裙宫装的美貌女子坐在他同一个门槛上,吓了一跳。他连忙站起身子,行礼说道:“卑职不知公主前来,露出丑态,公主恕罪。”
章乐公主睁大眸子,细细打量着林子云。林子云也在心中想道,这个前面在他眼里端庄秀丽大方的公主,此刻肆意,大胆。她年龄不过十五岁的样子,踮着脚跟,眼中露出轻蔑之色。
章乐公主见他如此拘谨,心中偷笑。她生出诡计,想要捉弄一下这个白衣将军。
“将军,虽然此处不是军中,明令禁止饮酒。但是你此刻,也算是玩忽职守吧。”章乐公主正色道。
林子云吓了一跳,他虽然是修炼者,但是他脑中却没感觉凡人,修真的差别。此刻看见公主发火,也有点遭受不住,不知如何处理。
章乐公主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短发白衣的男人,他眸中说不出的沧桑,还有一丝真挚的情感。莫名让她觉得很真实,感觉到一丝亲近。这身穿白衣的将军,尽管脸上有些胡渣,但是面容清秀,样貌俊美,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气质,章乐公主一时更看得呆了。
她平时所见,男子不少。可无一不是阿谀奉承,要么就是如她皇兄,叔伯一般宠溺她的。可她抬头微微对上林子云的目光,说不上什么感觉,那眸子深邃,像是一颗珍珠之中,有无尽星河的感觉。
“怎么,你怕了?”章乐公主示意他继续坐下。
章乐见林子云继续站在那里,咬紧嘴唇,说道:“这位将军,本宫现在是在命令你坐下。”
林子云见她骄横凶蛮,心头一股怒火上来。
他蹲下来,抢过酒壶,喝了一大口说道:“公主若要告发林某,恕不远送。若是想要捉弄在下,只怕更是难以称心了。”
章乐公主何曾被人轻视,刚才对林子云的好感荡然无存。她生性本就刁蛮,素来不服人。难道自己真的要嫁给那该死的南燕蛮子,连这样下人都看不起自己。
章乐公主眼泪没争气便掉了下来,她红着眼眶抢过林子云手中的酒壶。壶嘴放在口中,章乐公主狠狠咽了一大口。
“你们这些人,都是坏蛋……”
章乐公主梨花带雨般,哭泣起来。
“平时都是假装对我恭敬,皇兄这样,连你这个下人也是。你们都欺负我,皇兄也不要我了……呜……”
林子云见她哭泣,以为她大小姐脾气又要故意抓弄。他没继续理会,拿起自己的酒壶,走进房间。
章乐公主见他如此,心中更是感觉委屈。她掩面垂泪,哭声更大。还好这里是公主禁院,除了护卫公主的亲卫,已无他人。要不然,必定闹出大事儿来。
林子云摇了摇头,关上屋子,心道若是出了什么事情,那便来吧,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这个骄慢公主,他是决计不敢再去理会了。
“来人,给本宫把门拆了。”章乐公主指着林子云的房间说道。
“公主,林教头得罪您了?”太史院的老头子也被这里的动静吸引过来。
“哼,他公然在此饮酒,被我抓住了。”章乐公主冷冷说道。
来不及分说,一队人都硬着头皮过去。
林子云推开房门,走了出来。他拧紧眉头,对章乐公主俯身说道:“公主想要如何处罚,悉听尊便。”
瞧林子云双手握在身后,章乐公主心中怒火不打一处来。这人怎么这么倔强,就不服软,说一句话,她便不再纠缠了啊。
她伸出手指指着林子云说道:“来人,把他拉出去砍了。”
太史院的老头子,听到此言,吓了一跳。连忙罢手说道:“不可啊,公主。林教头是秦将军的大将,如此贸然处决,实为不妥啊,公主三思!”
“哼,本公主今天就要此人的项上头颅,我倒要看看是他的头硬还是嘴硬一点。”章乐公主怒极反笑道。
太史院的人,可是人精。他瞧出公主神情异样,料定这事多半是章乐公主孩子心性,而这林教头性情耿直,两者不和,闹了一些小矛盾。
他撤步到林子云身旁,附耳说道:“教头,你服服软,此事便就过了。公主心性仁和,必不会真个处罚你的。”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若我死,能让大家看一场闹剧,林某倒要让望江府,全天下的子民见识一下章乐公主的风范了。”林子云冷笑道。
“这两人怎么都是驴脾气啊。”老者长叹,心中着急。
“你……你竟然如此大逆不道?你……目无皇室,毫不把本宫放在眼里。”章乐公主气的发抖。
“林某所知天地君亲师,自然上敬尊长,下爱老幼。可是,那也要看什么样的尊长,老幼了。公主,你想好了怎么做,便怎么处罚我,林某等着便是。”林子云一身执拗劲上头,也是九头牛拉不住。
章乐公主听他说这句话,又加上今日奔波,体虚劳累,竟然昏迷过去。
“公主?快扶住公主啊你们!”太史院的老头子大惊失色。
“这可怎么办啊,林教头,你好好认错,服个软不行吗?”老者顿足长叹。
看见章乐公主竟然昏迷过去,林子云也感觉自己是否有些过了。白日里这公主,为了迎接百姓,自己亲自走了十里路。这样的公主,应该不算是个恶人,或许真如太史院老头所说,这公主只是孩子心性罢了,想跟自己争一口气。
林子云见她昏迷在侧,被宫女搀扶住,人事不知,心中已经软了。
“让我来看看吧。”
将军府之中,不少护卫知道林子云和秦嵩的关系,也有人知道他是一名修真者。太史院的老头子刚才得知后,吓了一跳。仙凡差距,犹如天堑。若说之前,太史院的老者还替林子云担心,现在他反而更替章乐公主担忧了。
他挤着眉毛,看着林子云道:“仙长若能不计前嫌,公主便麻烦仙长查看一下。”
林子云对这个老者还是有些感激的,他温声说道:“料想无事,大人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