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如墨,寒风似剑。长安城中,诺大的将军府邸,连一个守卫的士兵都没有。
问了看黄马的老伯,林子云得知,边疆战事爆发,秦嵩已经快马加鞭去往前线抗敌了。天下三分,乱世纷争,又会是一场无止境的战乱。林子云抬头看着星月,那妖异的紫薇帝星,明灭不定。他知道,太平长安,已经越来越远了。
坐在卖杏花酒的铺子里,林子云吐了一口寒气。
“小二,来酒。”
入口时的辛辣,入腹的暖和。这人间便和杯中烈酒一般,水深火热。
大好男儿,建功立业,封王拜相。林子云竟有些心绪激荡起来,他疼饮烈酒。喝着喝着,他放肆大笑。整个天下大乱,这个世界一片荒原,他竟然好像是告别了久违的孤独。生活在二十一世纪,他内心孤独,渴望被人理解,渴望得到一切。可是他除了奋斗还是奋斗,除了奋斗就是看不见任何希望。
“林子云你张开眼睛看看,不久之后。整个黎民苍生,他们就都和你一样无家可归,无处可去!哈哈……”泪水如水滴滚落下来。寒风刺骨,这滴落泪,掉在了林子云冰冷的心中。他只觉得喉头卡住了,他想哭出来,他想告诉别人,不孤单了。
这可笑的世界,竟让他在兵荒马乱之际,感受到一丝亲切。这可悲的世界,竟让他在茫茫众生之中,每个人身上都看见了那个悲惨的自己。你看啊,它们都在笑,笑你可怜,笑你不懂。林子云也在笑,他指着来往的每一个人,愤怒的大吼:“你们这些傻子,你们很快就跟我一样,失去家人,失去家园了。哈哈……你们都和我一样啊。”
林子云手臂乱挥,脑袋更是左摇右摆。他隐约间感觉自己喝多了酒,连喉咙都嘶哑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倩倩,你不要离开我……”
长安城中大雨连绵,像是断线的珍珠。林子云张开嘴,分不清哪些是眼泪还是雨水。
“我好想你,是你吗?”
林子云看着眼前少女,恍如隔世。一切都好像是昨日重逢,人生如果有后悔药多好,他一定不会放手。有人说,人的一生如果错过了他最想遇见的那个人。有些人会变的将就,而有人会变得挑剔。他知道,负心的是他,对不起的是他,就算一万句对不起,也不会有人可怜他。
是梦?
林子云希望永远不要清醒,就连雨水也不要停,风也不要歇。他伸出手,慢慢的,生怕吵醒了梦牵魂绕,终日相思的那个人。
“我家小姐好心帮你遮雨,你这人怎得如此无礼?”长安花灯下,一个穿红衣的侍女用手指着林子云。在她身旁一个美貌女子,一袭绿色长裙,宛如仙宫神女,目光温柔的看着林子云。
林子云嘴角发苦,被雨水淋湿的感觉让他清醒过来。
“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失礼。”林子云朝面前两名女子行了一个礼。
“哼,好心没好报。小姐,我们赶紧回府吧。”红衣女子美眸瞪了林子云一眼。
“这位公子,天色已晚。我看你心事重重,伶仃大醉,初儿你拿些银两赠予这位公子吧。”
“小姐,我们银两都用完了。”初儿冷冷说道。
“我还不知道你吗?你要知道,帮他一下,对于我而言不过顺手而为。可能这位公子,真的遇见什么难过的事情了,或者遇见什么困难了。你要是不给也行,你不认我这个小姐,我也管不了你。”绿裙女子说罢,竟将自己佩戴的一对耳环取下。
“小姐,这可是你最爱的一对耳坠,万万不可啊。我拿,我拿还不行吗?”初儿急着跳脚。
绿裙女子从初儿手中接过钱袋,没忘记嗔了她一眼。
回首长街,雨水从屋檐斜下,雨伞下少女露出一张绝美脸庞。只是那个落醉大街的男子已经离开,长灯照耀着水花泛滥,淅沥的雨水冲翻了一切尘埃。
“我们走吧,初儿!”绿裙女子叹了一口气。
林子云靠在长街尽头,他看着那少女消失在雨中,呜咽无声。
他知道,那不是倩倩,那也不是澹台檀兮。他告诉自己:“林子云你可别糊涂了,你也别再害人了……”
为什么,老天爷。让我遇见了最心爱的女子,可却总是要捉弄我。他忘不掉那个连分手也不跟他说出口的女孩,忘不掉在一起笑过,哭过。那些曾经以为彼此最美的事情,直到成了最疼的事情。
“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醉红楼的花酒喝不得,辛辣的杏花酒不能喝,林子云你可真没用。
天下大乱,跟你有什么关系?封王拜相,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一场落幕,一场雨中邂逅。林子云想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住下来,种花锄田,采菊东篱下,朝伴彩霞,夕看孤鹜飞过江边。
边疆,夕阳染红了天涯。苍凉如大江铺落日的战场,秦嵩身子躬俯在马背上。他奋力取出刺入敌军心脏的长枪,吐出了一口浊气。
“去你妈的狗娘养的,为了天下,却要牺牲我千千万万的大好男儿。”秦嵩破口大骂。
“将军,我们守住了!我们守住了!”
“万岁,万岁,万万岁……”
战场上幸存下来的战士,有人喜极而泣,跪倒在地上。
秦嵩虎目看着这些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有人脱下盔甲,艰难步行。有人用衣袖在擦拭着兵刃,有人哭倒在战友身旁。这位征战南北,让人闻风丧胆的天宝无敌大将军,皇帝钦点的护国将军,虎目落泪。
“杀一人,毁一家。杀一人,灭一国。百姓有何错?这天底下无辜的百姓有什么错?”秦嵩拳头握紧,眼眶通红。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秦将军,只有这样或许才能太平长安。”
林子云的话语,响在秦嵩心中。
“大哥,若天地不公,生民受罪,你会如何?”
若是林子云会怎么做?
奉行皇命是无止境的战争,是天下百姓的流离失所。可是若不战争,自己的家园破碎,从此国不复国,家不复家。
在南燕衡州,一处军营帐地之中。一个身穿白银盔甲的少年将军赶走了唱歌跳舞的舞妓,他挑眉看着落身在他眼前的两个穿着怪异的男子。
“还等什么呀,只要我们兄弟用这镇灵钟一敲。北燕人马不堪一击,你现在妇人之仁,你也不想想北燕军杀了你们多少人。”
说话的是一个穿黑色大衣,留黑色长须的中年男子,手握一把拂尘。在他身边还有一个身穿白衣,留白色长须的男子。
银甲男子思虑片刻,大声说道:“白无常,黑无常,本将有令。你二人带五万人马去夺叶江城,我今日便要看到镇国侯周毅的项上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