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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且试天下

帝问天下 如龙公子 8170 2022-10-31 13:41

  朝阳如往日般升起,五彩的云霞斑斓如画,一夜的争斗厮杀在光明来临前于黑暗中悄然掩去了身影,血与火在明媚的晨曦里了无痕迹。

  内宫甬道上火焰焚烧过后的灰烬被宫人尽数悉心扫除,无数被刀斧砍杀的血淋淋的尸体被禁军收敛,整个皇宫内城在一息之间便被迅速召集的工匠们修葺一新,除了那些被放火焚毁的大殿废墟无法马上重建之外,单是这样从外表上看去,仿佛这一夜的腥风血雨都不过只是一场梦幻泡影。

  只可惜,人醒了,但随之很多的曾经的梦也碎的满目疮痍。。

  薄薄的一层,微弱的晨曦之光迅速划破了覆盖在帝都上空的雾壳,太阳缓缓从地平线上升起,遥远的天际一抹绯红扬起笼罩了街巷,卖花的女童在巷子里穿梭,卖菜的女人放下了扁担,寻花问柳的青年公子手持纸扇闲游,戍守皇城的军士依旧坚挺,又是清冷而崭新的一天。

  每一个人都还如千千万万的昨日一样生存,像是那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仍然欢声笑语,抑或悲诉衷情,而那些勾心斗角,贪婪肮脏的朝政似乎永远都和他们无关。

  然而,即使朝堂再远,清早起来,还是能听见街头巷尾处有几个插科打诨的男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有人说亲眼见了昨夜宫里烧起的大火,把大半个宫墙都熏的焦黑,死了不少救火的军士,宫女还有太监。

  果不其然,第二天就在晋阳的城墙上贴出了皇榜,说是昨夜的大火是长生殿看守长信宫灯的太监失手打翻酿成的,那个太监自知罪孽深重,已经畏罪自杀了。

  这不过只是其一,在这一场宫廷巨变之中流出的消息,还有更为重大的一件大事:先帝炎朔皇帝的驾崩以及少年新君的登基,还有那个月夜之下突然归来的七皇子已经在一夜之间掌握了大半的朝政,成为了辅佐少帝执政的摄政王!

  可人人心里都明白,登基的新君还不过只是个年幼的孩子,几乎所有的军政大权其实都握在了摄政王的手中,在天下开始兵荒马乱的时代里,摄政王慕容周已经拥有了成为乱世霸主的权与力。

  像是极黑的寂夜过去,白茫茫的光明重新铺满大地,一切都在时间缓缓的流动里消失隐藏了痕迹。清晨的御道上,依旧有上朝的大臣们的华贵马车,兵马开道,招摇过市,百姓们也依旧在抱怨疾苦。在无数隐秘的交谈里,却依旧没有多少人真正知道,昨夜的烈焰焚天的宫闱里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巨变?

  无数在殿门外等待上朝的大臣们,有很多年纪已经很大了,所以受不了这严冬的寒冷,纷纷揣着手跺着脚,嘴里不停的呼出一串又一串寒气来,呼气成冰。虽然早已过了平日里上朝的时刻,但也没有人敢就此离去,只能无奈继续在原地等候,除了焦急和恐慌,看着紧闭威严的天华宫殿大门,还有对日后家族隐隐的忧虑,毕竟谁也不知道那位十几年未曾在帝京露面的摄政王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柳自谦站在人群里,悄悄的用眼角的余光打量身周的大臣,发觉今日前来的大臣数量似乎比平日少了一些,他也在一早听过宫里的内线传来的消息,说是四王殿下在昨夜病死府中,他听完忍不住嗤笑一声,这样的鬼话连小孩子也骗不了,随着这个大消息而来的结果就是拥护四王的一众朝臣今日都没了觐见新君的机会,甚至连清晨的阳光都见不着了。

  真是个狠人啊!柳自谦眯着眼睛,在心里暗叹了一声,旋即脸上露出狐狸般狡猾的微薄笑意,一闪而逝。

  冬日的清晨,空气里还漂浮着肉眼可见的细小冰晶,天气十分的寒冷,说是滴水成冰也不为过。有些年迈体虚的大臣实在是受不了了,便再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三五成群的挤在一起取暖,大殿之外嘈杂的声音交织成了一片汪洋。

  终于,又过了半个时辰之后,天华殿的大门方才缓缓被值守的侍卫们推开。大臣们在宦侍宣召上殿的咏唱声中响起的时候,争先恐后地抬脚涌入了大殿里,前脚踏进去,立时就有一名貌美的宫女负责上前递上一碗驱寒的姜汤,然后另一个小太监赶忙往大人们的脚边置上一个火盆,大臣们此时再也顾不得什么礼仪,接过来便狂饮下肚。

  一时间,大殿里回荡着咕嘟咕嘟的喝姜汤的声音。从巨大屏风背后由宦侍们搀扶着走出来的少年帝君,看到底下一众大臣们狼吞虎咽的模样,不由的下咽了口口水。

  火盆里融融燃烧的炭火烧的很旺盛,像是掐准了时间似的,姜汤下肚很快就将众臣子身体里的寒意驱逐出去,众臣们松了一口气,将汤碗递回奉汤的宫女手中,然后再由宫女太监们将火盆汤碗撤走。整个过程不过短短的一刻钟,但朝上那人的意思,他们这些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条们却是懂的不能再懂了,纷纷自觉地分列在大殿两侧手持官牌站好,静了声音。

  顺者昌,逆者亡!

  慕容周冷冰冰的目光扫视过众臣,面无表情。

  新君于众臣揣测和惊异的目光中勉强在龙椅上坐直了身子,第一次坐上这个位置的孩子有些害怕,身体也有些不自然,所以他脸上的神情不免有些紧张。

  这些大臣们虽然早早就有安插在宫里的眼线向他们来回报昨夜的宫变,然而此时亲眼见到仍是免不了猜疑和恐惧,先帝驾崩,皇长孙继承帝位本是纲常正统,可这些大臣们都不是傻子,谁都明白此时站在新君身旁,静静默立的摄政王才是他们真正需要巴结的君王。

  慕容周望着朝下仍有些骚动不安的群臣,微微笑了笑,靠近身旁的新君,在他耳边轻声道:“陛下不必担心,待会儿听我说话就可以了。”

  新君扬起稚嫩的脑袋,一双犹自紧张的眼睛定定看了看他,然后重重点了点头,低声:“好,我听皇叔的。”

  慕容周一展笑颜,朝着一旁的宦侍使了个眼色,宦侍立即高声疾呼:“众臣稍安,宣礼官上殿!”

  一声高亢的宣召过后,身着博袍头戴高冠的皇室礼官手里奉着一卷圣旨缓缓地走上了大殿,他的步子坚实有力,一步一步踏过去,就好像在举行某个古老而盛大的仪式,不容人质疑,也不容人诋毁,众臣纷纷静声。

  礼官走到殿前,扫视了一番众臣地神垂首的模样,缓缓将手里一卷圣旨摊开,静了片刻,方才高声宣读:“夜日,朕自觉命不久矣,恐祖宗社稷毁于一旦,故立此遗诏,朕驾崩后,由长孙慕容楚接替朕的职责,守护历代炎华江山,望众爱卿务必倾力相助,不得懈怠,钦此!”

  话音落下,群臣纷纷顿首朝着新君跪拜齐声山呼:“臣等定不负先帝所望!势必为炎华江山社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一旁的宦侍适时地高声道:“呼!”

  朝下群臣震耳欲聋的声音如风起浪涌一般直冲天际,“陛下万岁!”

  “再呼!”

  “陛下万万岁!”

  “三呼!”宦侍拖长了音调。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诉忠的声音直直入天际云端。

  “礼毕,众大臣平身!”宦侍高声朗诵,顿了一顿,稍作喘息继而道,“新君登基三日后将于历代皇陵前祭天祷告,以昭示爱民勤政之心,吾皇仁德厚爱苍生,自日起,大赦天下!”

  “诸位大臣,都请起吧!”宦侍阴阳怪气道。

  然而宦侍空旷的声音落下,群臣之中却无一人起身,仍是静默而跪,像是一樽樽腐朽的石像杵在那里。有年纪大的须发皆白的老臣体力已经渐显不支,身子微微颤抖,看上去马上就要两眼一抹黑倒在这大殿上似的。

  新君毕竟年幼,只看了一眼便觉得不忍心,挪动着身子从裹着温暖狐裘的龙椅上探了出来,声音有些急切:“天这么冷,你们都别跪着了,都快起来吧!”

  群臣之中不少人微微抬头看了一眼新君和他身侧的摄政王,神色几度变换,最终还是重新低下头去,不敢直视。

  宦侍偏过身子微微欠身行礼,看到摄政王的眼角里始终匿着一丝讥讽的冷笑,他轻轻挥了挥手,宦侍与礼官同时退到了一旁。

  慕容周蓦地开口,声音冷淡轻蔑却隐隐有极怒的威严:“陛下的话,难道你们都没听见吗?”

  这一语,不轻不重,却又有如同九天之惊雷落下,百官之中有人率先出声,而后猛的爆发出一阵连绵的谢恩声来,“谢陛下恩宠!”随后,柳自谦带头缓缓站起。

  新君的稚气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簇在一起,但毕竟是拥有帝王家血脉的子孙,再未有半分不满和不安的情绪流露出来,静了片刻,朗声开口,声音干脆:“朕今日初掌皇权,根基尚浅,有很多事情都不懂,还要仰仗各位大人的相助!”

  “臣等荣幸之至!”

  “虽然我年纪小,但也懂的君臣纲常之道,朕昨夜与皇叔彻夜长谈此间天下大势,认为君主生逢乱世必当要有一番大的作为。如今天下诸侯四起,个个都怀有异心,君不是君,臣不是臣,民不聊生,军政懈怠,是此,朕特拟了一道圣旨,以此昭告天下各地勤王平乱!”新君一口气将事先背好的这段话吐完,又看了一眼身侧的摄政王,顿了一顿,继而道,“就由皇叔来替朕宣读吧。”

  慕容周微点头,恭敬地上前接过了新君手中递来的圣旨,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朕为皇帝,虽初践阼,然亦思维皇家之威,以收天下异心为己任,朕意决定出兵征讨,收天下诸心,诸位大臣可有异议?”

  圣旨宣读完毕,立刻就有老臣上前进言,言辞激昂:“陛下万万不可!如今皇室军力衰微,能够调集的军队不过只有戍守皇城的禁军和驻扎在外城守卫帝都门户的天军,加起来不过五万人马。诸侯的军队全都是虎狼之师,帝都的军队与之相比就像是羔羊,羊入虎口,又岂能存活!”

  “正是!”又有一老臣上前,“太辅大人所言极是,即使陛下下旨命还忠于天下的诸侯起兵勤王,恐怕一时也难以聚集兵力与韩束高晟之辈一战!”

  话音刚落,又有懂得揣测君王之心的大臣上前进言:“于大人刚刚所言,说陛下即使下令诸侯勤王也不会有什么效果,难道是认为陛下德行威严不够吗?我倒认为此时已经到了不得不战的地步了!若天子再对有异心的诸侯不加以惩治,恐怕乱的人还会更多!”

  先前那位老臣听了他的话不免气结,半天开口才吞吞吐吐的说出几个字来:“柳自谦!你、你······”

  太傅再度上前:“陛下,征讨反王只凭天子威严是远远不够的,只有武力才能让其真正臣服。”

  新君刚欲开口安抚自己的老师,一侧的慕容周却已率先开口。

  “太傅大人多虑了,至于平乱大军的事情我自有打算。”慕容周扫了他一眼,淡淡开口,太子太傅早已不如以前那般手握实权,并不值得他有所忌惮,如今对他的礼遇也不过是因为他是新君的老师罢了。

  太傅虽然年纪大了,但性格向来都比较刚直,是越年老越硬气,此时听到摄政王的答复不禁神色一凛,眉宇间隐隐有怒色,语气咄咄逼人:“定国安天下最重要的说白了还是武力,没有足够的军队还谈什么平乱!难道王爷是想亲自率领着天军征战吗?”

  “禁军与天军两支军队自白朽皇帝开国以来便是作为戍守帝都之职,养尊处优军风日渐没落,自然不堪与诸侯的军队为敌……”慕容周知道他是新君的老师,所以也并不恼怒,只是淡淡的说着,眉间神色有些恍惚,似乎昨夜他站在帝君榻前,帝君对他说的那些话还历历在目,让他不禁蹙了蹙眉头,“至于太傅大人对平乱大军的顾虑,先帝在位时便秘密组建了一支强军,可做平乱之用,而我······”

  “本王自会率军亲征!”

  听闻此语,群臣之中静了片刻之后很快就有不少人开始交头接耳,声音有些嘈杂,似乎觉得摄政王的话疑点重重,先帝怠政多年,导致国库空虚,那他口中所说的一支强军又是从何而来?这实在是个疑点。

  然而接下来摄政王的话却打消了他们心中的疑虑,落实了这支强军的存在:“颜孤听令!接我虎符前去夜枫山传破狼军前来帝都觐见天子,五日后于校场操演!”

  “是!”这时,一个混迹在众侍卫中的白衣少年高声应了一句,从中缓缓走出上前抱拳,双手接过了摄政王手中的虎符,旋即便转身退出了大殿,毫不拖泥带水。看他的打扮,该是剑宗门下的弟子,不少聪明人很快便猜出了少年的身份。

  “马封将军!上前听封!在本王亲征之际,任你为皇都监察使,替陛下守护帝京,责任重大,不得有失!”

  “臣领旨!”一个雄武有力的武将跨步上前,行了一个极重的臣子礼,有不少大臣侧目而视,他们心里也都明白这么一个不受重用、一直守卫东海的将军忽然回到帝都却又被委以重任,这其中究竟有多少暗流汹涌?

  正当群臣在底下窃窃私语的时候,摄政王的声音忽然一滞,空气里传来刀刃出鞘的声音,负责护卫新君的侍卫抽刀护在新君身前,只见寒光一闪,一只短匕首从一个大臣的袖口露出来,他抢步上前,急速登上了高台,他的目标不是坐在龙椅上的新君,而是一旁的慕容周!

  “逆贼乱政!罪该当诛!”那位大臣也不知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怒气和勇武,寒芒一闪,一刀刺向了新君身侧的慕容周。

  新君也吓了一跳,往狐裘里缩了缩身子,只探出一双明亮的眼睛茫然四顾。

  摄政王却是动也没动,静静看着那柄匕首朝自己刺过来,连眉头都没有蹙一下,似是极不在意的模样。

  那位大臣的脸上露出了得逞的狰狞笑意,直直握紧刀柄冲了过去,然而他脸上的笑意颜色在一瞬间就凝固了。

  一股殷红的鲜血从他的手臂上飙出,她眼睁睁的看着握着匕首的那一截小臂忽地脱离了身体,挥洒着鲜血抛上了天空,他睁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也有些疑惑。

  那个身着华服的摄政王明明连动都没有动,怎么会!?

  一根极细的引线缠绕在,他的身前,线上沾了几滴血,幽幽闪着诡异的光,他的目光一凝,总算看清楚了!原来……他的手竟是被这根细线生生斩断了!

  一击不中,立刻就有带刀侍卫冲上来把他压在了大殿冰冷的石板上,摄政王走到他身前,冷冷俯视,“四王的余党?”

  “是又如何!”那个大臣愤恨的抬起头来,怒视着他。

  摄政王冷冷道:“乱政?如今这个天下又还能再乱到哪里去呢?”

  他恹恹的一挥手,冷声道:“拖下去斩了!”言罢他又低声,“既然皇兄有意争夺皇位,那就应该有失败必死的信念……他自己都死了,那这些余孽还活着干什么?”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因失血过多而中气不足的大臣依然大声叫骂着,但不多久就被两旁的侍卫用极其狠厉的手段封住了嘴巴,毫不留情的如同托起一只无根浮游,拖出了宫门外。

  “咔嚓!”一声,再无声息。

  慕容周微微叹了一口气,浊气吐出,再度恢复了威仪,朗声道:“命严风为御前风虎将军!大军其他各路将领于三日后点将台再任,不日随本王出征,平乱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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