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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天罡三十六卫

帝问天下 如龙公子 8081 2022-10-31 13:41

  焱山海阁

  清冷的浮云像是巨大棉絮一样幽幽在山峦间滚动,肃杀的风从耳边呼啸,带着多日来降下的积雪四散飞舞,冰雪朦胧,玉挂冰串。放眼所望,白雪皑皑的峰峦之上,一片银装素裹的寒冬景象,北风如刀,尖锐的声音里有一种彻骨的寒意。

  天是那样的冷,冷到四野寂静,连林中的猛兽也不敢轻易出洞猎食,更遑论人迹,然而直通山顶海阁的六千石阶上却有一道笔直的脚印一步一步踏了上去,步子坚实有力,将积雪踩实,晶莹的碎雪在日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

  月神叶秋的屋子里有缕缕的青烟从香炉中升腾,温暖的气息包裹着整座海阁不受四季变化的侵扰,气候依旧温润怡人。

  “多年前曾见阁主施展‘如春’更改四季交替心中便觉得惊异,如今这份震撼感觉仍在心头,不曾散去。”

  璇玑棋盘的对面坐了一个一身缓袍的老人,他的手边是一盏冒着热气的清茶,另一边是他上山时所穿戴的御寒的大氅,已经被他折叠起来放在了一旁,氅尾仍有未消融的积雪粘在上面正往下滴着水,他低头看了一眼纵横交错的棋盘,缓缓开口,声音听起来也很苍老了。

  在他的对面落座的自然就是海阁的主人月神叶秋,今日有故人来访,她的心情固然还是不错的,于是提议来下棋。

  此时她微微蹙着眉,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棋局,听到这句话时她忽然抬起了头来,语气很是随意:“都是些小术法罢了,你要想学我可以教你。”

  旋即她又低下头去看着棋盘,有些苦恼的咬了咬嘴唇,眉间郁色更重,郁闷开口像是有些抱怨:“这个璇玑棋局当初是你教给我的,我钻研了许久原以为好歹也能稍胜几筹,结果还是赢不了你,你就不知道让着我一点吗?”

  对面的老者神色复杂望向她,轻轻摇了摇头,微微苦笑道:“阁主的棋艺已经很大的提升了,就算是我如今与您对弈也已经是很吃力的,阁主这四十年来一直都在研究璇玑吗?”

  “四十年!?”月神吃了一惊,豁然抬起了头来,眼睛里有些迷茫,盯着对面了老者许久,终于缓缓点头,低声道,“是啊,因为一直在山里发呆真的很无聊,所以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在下棋上了,有时也会与人对弈。”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声音里没有太大的起伏,仍然是轻轻柔柔的:“原来都已经过了那么久啦,果然,你也变老了。”

  老者的身子不自觉的震了一下,眼中有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光,他抬手拈起一枚棋子“砰!”一声落在了棋盘上,缓缓开口,人一上了年纪,似乎不管干什么事情都变得缓慢,“阁主却还是一如往昔般美丽,记得四十年前我随古兰师尊拜访您时,就曾被您的美貌所震撼,如今,在您的身上一切都没有变,还是那样的美好。”

  “我这样的女人也能算是美貌吗?”月神的嘴角露出一丝捉狭的笑,看着面前这个苍老的人,他也曾经是一个翩翩的少年,然而岁月早已改变了他的容貌和气质,但是在她的眼里,这一切变化似乎也没有什么。有时她反而会去羡慕这些凡人,羡慕这些凡人的生老病死,爱憎离合,不必像她这样在长久的宿命轮回里一世又一世的折磨自己。

  “当然。”老者微微颔首,恭敬的回答,却没有发现其中的玩笑意味,“我从未见过比您更高贵美丽的女子。”

  月神唇角含着淡淡的笑意却轻轻叹着气,也拈起一枚棋子落下,“那是你还没有见过那个人,他的美貌在这世上就连女子见了也觉得羞愧,不过人说凡人老去的时候思想都会变得禁锢,你的嘴巴怎么倒是变甜了,嗯!独隐?”

  老者呵呵抚着花白的胡须笑了一阵,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闪电般的将手中百子落下,那枚棋子像是一柄利剑一样直插入敌军阵营的心脏,一剑毙命。

  月神看了一眼,垂头丧气道:“唉,又输了!”她把棋盘一推,神情气馁,“说吧!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独隐缓缓起身站起,朝着月神所在的方向毕恭毕敬的行礼,垂首道:“我此次前来,是为了让阁主帮我一个忙。”

  “我有什么能帮你的?”月神脸上不忿的表情渐渐收敛。

  独隐仍低着头,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道:“望阁主助炎华七皇子一臂之力夺取天下!”

  月神瞪大了眼睛,心中忽然泛起一阵汹涌的暗潮,实在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求她办这种凶险至极的事。

  她的目光里有些不解和疑惑,于是迟疑的开口问道:“夺取天下这种事,我一个女人能做的了什么?即使是神,他的能力也是有局限的,况且我对凡人的厮杀征战并无兴趣。”

  “我知道阁主对凡世之事不放在心上,我也并非想要逼迫阁主,只是想您的弟子也一定继承了您的术法和才能,所以希望您的弟子能下山帮助七皇子!”原本在他上山之前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来求海阁阁主助他的弟子一臂之力的,但他也知道这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可在他上山见到那个接引他的白袍少年之后,他的忧虑便瞬间消解。

  月神顿了顿,涩涩开口:“你是说、昼儿?你见过他了?”

  独隐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恭恭敬敬地等着海阁阁主的回答。

  月神微微垂下了眼睑,想到了平日里经常用来观看凡世的水镜术法,低声:“其实我也并非是不关心凡世,苍生疾苦,我看在眼里也并不好受,只是这些年的战火离乱看的多了,那种悲哀的情感也淡了……”她的眼睛透过窗棂望出去,不知道在看着什么,眼角有某种说不出的情愫,“……若昼儿真的属于这片乱世,我是不会阻拦他的。”

  独隐的两条花白的眉毛不禁动了动,他随即起身恭敬的朝月神拜了一拜,行的居然是一个后辈的礼节,缓缓沉声道:“多谢阁主。”

  月神眉头微蹙,摆手示意他坐下来,独隐看着她这幅眉头紧蹙的模样,反倒在心里默默松了一口气。

  他低头凝视着被重新摆开的旋即棋局,目光里多了一丝平静和沉着,他这个师傅能为弟子谋取天下所做的一切,此后便已经再无别物了。

  半晌沉默无语,月神终于朱唇轻启,缓缓吐露:“罢了,你自去寻昼儿便是了。”语调清冷,宛如叹息一般。

  等送走诊病的郎中,已经是半夜时分,屋外空旷天幕下的细雪依旧在窸窸窣窣的下着,皎洁清白的月亮掩映在浮云里若隐若现,冷意十足,然而屋子里有温暖的火盆和一盏油灯,屋外的寒冷倒是浸不到里面来。

  躺在床榻上的人着上半身,身上刚刚换掉的裹伤白纱依稀有殷红的血迹透出来,那是割去腐肉流出的毒血,身子大概是已无大碍。

  床榻前面立着一个白衣公子,他的手里平稳的端着一碗汤药,一勺一勺地将其喂完进榻上之人的嘴里之后,方才缓缓松气将药碗送回桌上,放在了油灯旁,碗沿上有残留的药汁在灯光下耀着乌黑的光。

  “不必这么小心吧?大夫不是都说了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嘛,多多休养就好了。”躺在榻上的少年冲着那个白衣公子低声道。

  公子将药碗放好,转过身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开口:“若是按你的性格能好好休养吗?更何况我们还在逃亡。”他微微蹙眉,“时候不早了,早些睡吧。”

  颜孤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看着师兄吹灭油灯,躺到了另一处榻上,沉沉睡去。

  深夜寂暗,他直挺挺的躺在榻上,因为身体有伤怕一动碰到伤口,所以不能乱动,可这不动的姿势实在是难受,他睡不着,于是翻来覆去的想大夫临走时嘱托的话。

  “三个月内,万不可动酒食,动即伤身害命!”那个花白胡子的老郎中临走时颤巍巍的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让他好郁闷,不让乱动倒是还好,大不了看见刺客扭头就跑不和他们动手就是,可这不能喝酒,几乎是要了他的命。三个月不能饮酒?苍天啊!大地啊!还不如杀了我呢!

  当然,能活着喝酒那是极好的。他在心里自言自语,自嘲般的笑笑。

  颜孤越想越气闷,睡不着很是无聊于是歪头去看师兄,师兄一动不动,气息均匀连绵吐出,像是睡着了。此去东海,路途遥远,驾车最少也还需要三日多的才能到达,可这一路上还不知有多少刺客杀手潜伏着,想要谋取天下真是不容易的事啊!

  不知不觉间,眼皮忽然变得越来越重,越来越疲倦,像是一闭眼就要睡过去似的。只是一瞬间,他就意识到事情不对劲,这样沉重迷茫的感觉就好像是······迷药!他连忙起身欲抓起枕边的长剑,可身子一软,就不受力的倒了下去。

  他暗骂道:他娘的!一不小心又中招了!

  “师兄!快醒醒!有刺客!”颜孤急忙拼劲尽全身仅存的力气大喊,然而师兄却已经熟睡,背身侧躺着,完全没有要苏醒的意思,他自己也渐渐开始失去力气,渐渐地连呼喊的力气都没有了。

  寂静良久,屋子里静的没有一点声音,唯有窗外北风的呜呜声在耳边响起。

  颜孤睁大了眼睛,仔细逡巡着黑暗里的一切,再度沉寂了许久之后,屋子里终于有微微的轻响发出了声来,有一条丝线从屋顶着落,那根丝线十分的纤细,在月色下闪烁着银光,勉强用肉眼才能察觉。

  细线的末端有一块像是铅坠一样的东西,正在缓缓地往师兄的嘴边移动,淬了毒!颜孤脑中闪过一丝惊惧。

  线端的毒液吐着绿幽幽的信子,像条蛇一样马上就钻入师兄的身体中,颜孤恨恨的将牙关咬的咔嚓作响,可身子却动不了,他拼尽了所有的力气,像是一瞬间把所有的气力抽干似的喊了一句:“刺客!”

  静。

  那条细线滞了一刹那,下毒之人似乎有些犹豫,不可能有人在中了这么大量的迷药之后还能说出话来,那一刻他的心里忽然有点不安,想就此收手,可就在他诧异的一瞬间,躺在床榻上熟睡的白衣公子忽然一掠而起,手中扬起一把弩弓,“哒!”的一声,这么暗的屋子里他什么也不看不清,即使看清了也根本躲不过!近在咫尺,那支箭的速度太快了!

  弩箭洞穿了刺客的肩头,刺客“咚!”地从屋檐上坠落下来,狠狠地砸在地上,地板都裂开了。

  白衣公子身形一动,却不是冲向他来,而是走到了颜孤身侧,袖中甩出一物,往颜孤的鼻子上嗅了嗅,颜孤体内的困顿顿时消散,一跃而起,长剑出鞘,剑风瑟瑟光寒斗室!

  慕容周点起油灯,借着微弱的火光看向倒在地上那个人,刺客没有蒙面,只是常人打扮,脸上挂了些屈辱和困惑,眼神不甘地顺着颜孤手中的剑望了上去,可颜孤一眼望过去便看出了他乃是含光境的高手,立时心中的弦紧绷起来,不敢放松。

  “要杀便杀!”刺客豁然开口,语气冷硬。

  慕容周含笑看了他一眼,“难道就不想知道我何时发现了你?”

  刺客抬头看着他,愣住片刻许久只后方才轻轻点了点头。

  “阁下的隐匿之术举世无双,想来是从东瀛学来的一身本事,可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些投机取巧的东西在真正的高手面前是起不了作用的,在进屋的一瞬间,我师弟便发现你了,只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所以我才隐忍到现在。”

  “技不如人,甘愿受死。”刺客咬牙切齿。

  慕容周瞥了他一眼,脸色蓦地一冷,像是寒冰般,厉声质问道:“身为天罡,竟敢作乱犯上,就不怕诛九族吗?”

  刺客身子一震,不由地低下头去,含糊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没关系,那就由我来告诉你!”慕容周生硬一沉,肃然道,“历朝历代的帝君身侧都会有一个极隐秘的组织,被世人称作天罡三十六卫,在这之中历代都会有一个极擅用毒的刺客,擅用‘悬丝’杀人,并且不暴露身形。我想皇兄他毕竟不会只派一般的杀手来杀我,像阁下这么隐秘的手段······”慕容周顿了一顿,看着眼前人的反应,嘴角露出一抹诡秘的笑意,果然被他猜中了,“本应只效忠于帝君,你却和欲篡位夺权的四王勾结,按罪难道不该诛杀九族吗?”

  “不!和我的家人无关!”刺客忽然咆哮了一声,踉跄着起身跪倒在慕容周的面前,不停地磕着响头,“是我鬼迷心窍才被金银蛊惑,求殿下放过我的家人!”

  “哼,你果真是天罡。“慕容周冷冷道,不过他的心中却也有疑惑,身为天罡中人又如何能被钱财收买?不过这一点,很快就有了答案。

  刺客吃惊再度愣了一瞬,磕头的动作停了下来,缓缓道:“臣是天罡末侍影卫严风。”

  “末位?”慕容周的眼神变了变,即使是天罡也有三六九等之分,身为末位怕是随时都要被驱逐,甚至被秘密处决吧?

  严风不敢抬头,颤巍巍的低声:“是。”

  慕容周冷冷道:“看来你知道我是谁,可你真的明白自己的身份吗?”

  “殿下是皇子,而我只是一个将死之人···”

  “不!”慕容周蓦然开口打断了他,忽的激昂道,“未来我将是炎华的新君,而你则会成为朕护卫御前的风虎将军!”

  慕容周凑近了他,语气里带着极具诱惑的意味,循循善诱道:“将军以为如何?是誓死效忠旧主,还是良臣择木而栖?”

  严风沉默了片刻,即使再如何愚钝,也立时明白了殿下话里的意思,但脱离天罡效忠新主,这可是板上钉钉的死罪!从此就会成为天罡秘组的追杀对象!可···大丈夫固有一死,不能建功立业,又有何面目存于天地间?以命博一世功名荣华,难道不比一辈子窝囊的屈居末位强太多吗?

  但是,自己堂上的七十岁的老母亲,和新婚妻子以及那个还未来得及见面的孩儿,随着他一反,岂不是要沦为刀俎之肉?

  慕容周看了他一眼,便对他心中的担忧了然于胸,他如今不过是仗着剑宗的江湖势力才勉强能躲过朝廷中那些人追杀,可日后倘若要掌握朝局,一些必要的朝堂势力是势必要收拢的,想到这里,他的语气便温和了起来。

  “将军不必忧虑妻眷之事,我自会传信派人把将军的家人安全送出帝京。”

  “在天下第一大宗的庇护面前,即使是天罡密卫悉数追杀也不足为虑。”

  听他此言说的如此信誓旦旦,不像有半分骗人的意味,严风的心猛烈的动摇。

  不及片刻的天人交战,严风他便咬定了注意,然后重重地磕下了头去,像是要把地板砸穿似的,喉咙里含着的声音有些呜咽,垂首沉声,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臣······参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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