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城外的官道,途经明德门、启厦门,唐曜一路东行至长安城东南角的芙蓉园近处。
绕过这个转角,再改行北方,又耗时近两刻钟,唐曜才终于踏上由延兴门起始,向东北剑阳山方向延展的大路上。
漫天风雪依旧,唐曜身上湿漉漉的道服,早已被寒风吹成了坚冰,一路走来,他全身的感官,都仿佛被冻的失去了知觉。
唯有脑际最后一丝清明,提醒着他……无论如何,都要尽快的赶回剑阳宫后山。
至于胸口膻中穴内的混合真气,唐曜实在是没有精力去想,他怕他一分神,就会被刺骨的冰冷冻到昏迷过去。
时间慢慢的流逝,也不知过了多久,唐曜才终于走到剑水河边。
但是,他却并没有渡河,而是……沿着剑水河岸,直接朝上游方向走去。
虽说河边的山路很不好走,但在距离上,却着实比先回剑阳宫,再绕路去后山要近一些。
……
几经周折,苦心不负。
死寂的山林里,唐曜终于看到了一缕划破黑暗的火光。
行至近处,发现在那相距河岸大约三四丈远的地方,肖洋与叶心然正围坐在一处火堆旁取暖。
在树枝搭起的火架上,还烧烤着一些深山美味,浓郁的山鸟肉香钻进唐曜早已冻僵的鼻子里,让他浑浑噩噩的神经,有了一丝舒缓。
但是,长时间身处冰寒中,唐曜目前的状态,可说是坏到极点……就算是开口说话,都是一种莫大的奢求。
扑通-----
唐曜一头栽倒在雪地上。
肖洋与叶心然惊呼的声音同时传来,可唐曜却仅仅听到了一句‘我的天,小曜子你怎么了’的尾音,而后……身体的僵硬麻木,精神的疲惫透支,同时席卷他的心神,压力骤增下,唐曜两眼一黑,就那么毫无知觉的晕了过去。
但是,在意识消退的最后一瞬间,唐曜还是伸手入怀,将那装有杏花酒的新葫芦拿了出来,紧紧的握在手心……
※※※
唐曜再次醒来时,阳光已透过纸窗,洒在房间里的木质地板上。
不远处的火炉,正向外徐徐散发着抵抗严寒的温暖,唐曜不用多看,也知这房间是自己在执剑殿的居所。
“头好痛啊……”唐曜有气无力的呻吟了一声,这才想起自己昨晚在剑阳宫后山的昏迷。
想必是自己昏迷过后,被肖洋送回到执剑殿的吧?
“唉……”唐曜深深的叹息一声。
脑海里,昨夜经历的一幕幕往事,如潮水一般涌来。
代王府的全城搜索、程紫儿兄妹的莫名离开、以及借永安渠水遁时,胸口膻中穴内那混合真气发生的变异……
“那白发大哥的刺杀……到底有没有成功呢?代王杨侑该不会真的死了吧?”
“他们兄妹俩去了哪里?能否躲过代王府的逐户搜查?”
“还有膻中穴内那该死的混合真气……它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存在呢?居然能让自己在水底长时间闭气……”
“唉……回到后山的时候,要是能再坚持一会儿就好了,也不知心然有没有看到那壶杏花酒……”
唐曜仰躺在床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轻声呢喃,对于昨夜那些既刺激又离奇的遭遇,他着实是感慨颇多。
尤其是在永安渠时,那濒临死亡的一刻,直到现在,都让他心存余悸。
……
也不知过了多久,唐曜正想起身时,房门却先一步被人从外面推开。
同时,肖洋无比熟悉的声音飘了进来。
“小曜子,你醒啦?”肖洋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木盆,快步走到房内。
唐曜苦笑道:“你怎么在这儿啊?不用去参加早课吗?”
从透过纸窗的阳光强度,唐曜早推测出,现在应是参加早课的时间。
肖洋把木盆放好,走到床边,微笑道:“我和执功长老请过假了,说是你小子受了严重风寒,虚弱的起不了床,咳……先不说这个,你小子快和我说说,昨晚是怎么回事儿?”
唐曜撑着床,让自己半坐起来,靠着床沿,颇为苦涩的回道:“唉……说来话长啊……”
肖洋是唐曜最好的兄弟,他自然不会对他有任何隐瞒,于是,接下来的一刻钟内,唐曜把他昨夜在长安城的经历,从横巷突遇陆溪风开始,一直到最后借水道离城……所有的事情,全都一字不差的复述了一遍。
听完整个过程,肖洋已是目瞪口呆,嘴巴张的足以塞进去一个苹果……也有可能是两个苹果。
“好啦,我的事情就这些,现在换我来问你……昨晚我昏迷之后,心然有没有看到那壶杏花酒?”唐曜拍了拍肖洋的肩膀,把他从震惊中拍了回来。
肖洋仍是心神巨震的模样,回道:“看到了,只不过那时候,她根本没心思去祭奠,在你昏迷后,我们俩先是把你送回执剑殿,确保你只是因疲惫昏迷,而没有生命之危后,我们才带着杏花酒,再次回到后山,简单的祭奠了一下齐长老……唉,她的命运太苦了……”
对于肖洋最后一句发自内心的感叹,唐曜深表赞同。
短暂的沉默后,唐曜岔开了这个比较沉重的话题,道:“我师父呢?昨晚没给他买酒,他没生气吧?”
肖洋眼神颇为古怪的说道:“执剑师伯不在殿里,我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见过他。”
唐曜失声道:“什么?”
“咦?小曜子,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执剑师伯不是经常会下山到外面云游吗?”肖洋有些疑惑,在他的记忆里,执剑长老会经常‘消失’一段时间,而唐曜,也对此早就********。
唐曜有些凝重,道:“这次和以往不一样,以前师父每次下山,都会提前告诉我,或者在房内留下去哪儿的字条……可这次,他却什么都没有说,而且,他房中的腾空剑,也一起消失不见了……我的天,师父到底去哪儿了呢?”
肖洋猜测道:“也许是有些急事吧?”
嚓嚓嚓----
唐曜正满心疑惑时,屋外的雪地上却传来一阵十分急促的脚步声。
很快,房门就被来人敲响。
“唐曜师弟,你在吗?”执功殿大师兄李沐尘的声音传了进来。
唐曜大感错愕,显然是没料到李沐尘会来找他。
“沐尘师兄,快请进。”肖洋代为答道。
李沐尘推门进屋,颇为焦急的说道:“唐曜师弟,宫外来了一队官兵,说是来剑阳宫要人……他们拿了一个酒葫芦出来,师父认出那葫芦是执剑师叔所有,所以命我来此,向唐曜师弟询问……执剑师叔的酒葫芦,怎会落在那些官兵手中?他们要找的人又是何人呢?”
“什么?”唐曜再度失声,全身巨震。
昨夜在长安城丢失的酒葫芦,居然落到了官兵手中?
这是什么情况?
“我的天……要出大事了……”唐曜再也顾不上身体的虚弱,直接从床上跳起,匆匆忙忙的穿上鞋,便朝门外疾跑而去。
如此举动,让李沐尘和肖洋大为不解,不明所以下,两人只好追在唐曜身后,向太极广场赶去。
……
跑出执剑殿,唐曜便远远的看到……在太极广场外围,有一队身穿甲胄,手握长枪的大隋士兵依方队而站。
在士兵方阵前方,还有一名腰悬长剑的将军,正和执功长老交谈着什么。
唐曜定神一看,顿时认出,那将军……正是昨夜在迎来客栈见过的,代王府次席大将,人称‘关中飞剑’的殷平将军!
“果然是他们……”
唐曜的脸色,又阴沉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