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早课,是剑阳宫数千弟子每天清晨的必修课程。
在偌大的太极广场上,数千弟子按照剑阳七殿的次序列成方队席地而坐。
排在首位的方队,自然要属剑阳宫宫主无忘子所掌管的剑阳殿一脉,剑阳殿弟子人数不多,一眼看去,只有四五十之数,但若论起武功修为,这些人却足以笑傲七殿之首,毕竟,他们是宫主无忘子亲自教导的后起之秀。
剑阳殿弟子之后,分列三个方队。
从左到右,分别为法殿弟子,功殿弟子与丹殿弟子。
只听其名,便可知晓,这三殿乃剑阳宫的主要组成部分,分别掌管剑阳宫的法度、武功以及丹药。
而这三殿的主事长老,也分别被称为执法长老、执功长老与执丹长老。
三殿之中,又属执功殿人数最多,剑阳武功名传天下,前来拜师学艺者,无不以此为重中之重,更有一点是,宫主座下的剑阳殿弟子,大多是通过执功殿选拔而上,如此一飞冲天的契机,又怎能不被所有弟子向往?
故而执功殿弟子占了太极广场上的绝大一部分位置,而执法殿弟子与执丹殿弟子,则只能分列其左右两方。
在这三殿之后,还有另外三殿的方队。
分别为剑阳七殿剩余的执事殿、执意殿与执剑殿。
其中,执事殿负责剑阳宫日常生活中的大小琐事,寻常来讲,就是服务于剑阳宫的生活起居,比如为食堂采购蔬菜瓜果,为剑阳各殿缝制道袍,也为丹殿采集制丹药材等等,执事殿的弟子大多都不是练武的好苗子,但因仰慕剑阳宫,而甘愿加入此殿,做些生活琐事来成为剑阳宫的一份子。
执事殿弟子右边,便是执意殿弟子。
而执意殿,则是剑阳七殿之中,唯一一个女子宫殿,包括主事人执意长老在内,所有执意殿人,全为女儿身,这是剑阳宫自创立之后,专为一心向道的女子而设立的分殿,若论弟子人数,执意殿只比执功殿略少,故而第三排的方队,执意殿的女子占了绝大部分。
执意殿弟子之右,便是剑阳七殿的最后一殿,也就是……执剑殿弟子。
前面的六殿,弟子无论人数多少,都能列为方队打坐,而执剑殿这里,却是大不相同。
因为,执剑殿弟子的位置……只有一个人!
少年身穿白色道服,独身坐在太极广场的一角,显得有些落寞,也有些孤独。
他只身一人在此的原因,并非是执剑殿其他弟子没来,而是,现在的执剑殿,除了执剑长老之外,就只有他一个弟子。
相比于其他六殿的繁荣,执剑殿就显得异常萧索了。
而究其原因,却是说来话长,但若非要列举一点,那便是……剑阳宫如今的武功分支,导致了执剑殿的落寞。
自无忘宫主上位以来,剑阳宫的武功流派,逐渐偏往内功一流,认为内功深厚者,则实力必定超卓。
剑阳心法分为九重境界,现任宫主无忘子是除创立剑阳宫的始祖剑阳子之外,唯一一个练上第八重‘忘道’境界的人,而他就是凭借剑阳功八重的实力,跻身于如今的江湖十大高手排名的第三位。
无忘宫主如此超凡的成就,让剑阳心法,成为所有剑阳弟子心中的无上追求,而与内功心法相辅相成的外功招式,就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而这,便是注重外功招式的执剑殿,衰落的主要原因。
十多年前,执剑殿弟子尚能有数十之众,可时至今日,就只剩得一人。
……
对于身旁的繁荣,与己身的落寞,少年显然已经习以为常。
自他记事起,这样孤独的早课,便伴随着他的成长。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数千剑阳弟子的早课,一直持续了一个时辰,方才在今日主课人执功长老的一声‘课毕’后悄然结束。
早课之后,便是吃早饭的时间。
方队解散后,各殿弟子便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一同朝剑阳宫东北角的饭堂走去。
一时间,太极广场上,处处人流涌动,显得朝气蓬勃,又颇为壮观。
“嘿,大家都去吃饭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傻坐着啊?今天饭堂有你最喜欢吃的素包子,若是去的晚了,可就馋掉了你的嘴。”
这时,突然有一道清朗的男声在少年身旁响起。
少年不用转身,就知道来人是身属执事殿的弟子肖洋,也只有他,才对每天早饭吃什么而熟记于心。
在每天的早课过后,肖洋也都会走到少年这里,和他一起前去饭堂。
偌大的剑阳宫,肖洋可算得上是少年唯一的朋友,而其他各殿弟子,或多或少都因轻视少年执剑殿弟子的身份,而不愿意和他多有往来。
“今天有件紧要的事,就不去饭堂了,肖洋你记得帮我多拿几个素包子,抽空送到执剑殿来,多谢了哈。”少年起身拍了拍肖洋的肩膀,一边说一边朝西南角小跑而去。
“哎哎哎,什么事这么紧要?居然连饭都不吃……了?”肖洋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少年就已经风一般的跑向了远方。
与数千人向东北角而行的壮观景象相比,独自一人跑向西南方的少年,显得是那么的突出,正如之前早课时,繁荣与萧索的对比。
……
少年所说的紧要事情,自然就是昨晚于剑水河边救回来的叶心然。
早课之前,少年临走时还去房间里看了一眼,发现叶心然仍未醒来,他才前往太极广场参加早课。
此时已过一个时辰,少年便迫不及待的想赶回来,看看叶心然此时的情形如何。
一路小跑着回到执剑殿,床上的叶心然却还是紧闭着双眼。
“怎么还没醒呢?”少年暗自嘀咕一声,到床边给叶心然紧了紧她身上的被子。
直到这时,他才初次仔细的端详着叶心然的面容,皮肤白皙,眉毛细长,琼鼻娇小,樱唇略薄,五官的每一处,都是这般精致,只是……脸色却不是太好,透着一股病态的苍白。
不过,这苍白也不能遮掩她的漂亮,一时间,少年不禁看的有些痴迷。
“等你长大了,说不定比执意长老还要好看……”少年喃喃自语道。
也不知是少年的低语打破了屋内的宁静,亦或是少年刚从外面回来,身上所沾染的寒气触动了少女敏感的神经。
沉睡一整晚的她,就这么悠悠醒来。
少女明亮的眼眸转了转,似是在打量着身旁里的一切,当她看到少年时,眼中的迷茫却突然转变为深深的惶恐。
在少年愕然的注视下,叶心然紧紧的抓着被子,像是躲洪水猛兽般,挣扎着向木床里面挪去。
“……”少年有种很受伤的感觉,心道人家饭都没吃,就回来照看你,可你……
“噢,对了,她昨晚受了那么大的惊吓……”少年转念间便想明白了缘由。
于是,他微笑着对叶心然伸出右手,以最平和的声音说道:“你好,我叫唐曜,我不是坏人,这里是剑阳宫执剑殿,你现在很安全,不要害怕……”
清晨的阳光,透过纸窗,洒在少年微笑的脸庞上,有些柔和,但更多的,却是直入心底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