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谧,箫声起,风也幽幽,云也幽幽。
雷昆仑登时睁开了眼睛,二人无处去得,便是直接在茶桌上合眼睡了。此时他说道:“少爷,这箫声,是送行萧。”
“不论是非对与错,休管你我友或敌。总是江湖游一遍,生也萧萧,死也萧萧。”
冷萧起身,雷昆仑忙跟上,两人朝着箫声传来的方向追去,箫声只起三声,早已尽了。只见野地了横陈着一具尸首,正是茶摊老翁。
他手上的布条已经不在了,雷昆仑将他的手腕翻过来一瞧,只见上面有一个马蹄铁的刺青。
他皱眉沉吟:“没想到这小小临河县卧虎藏龙,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家,竟是马蹄帮的人,蹄上三钉,任护法之职。”
“任生前苍茫风雨路,辞世后功名都做了土。死在何处,埋在何处,也算不枉我们相识一场。”
雷昆仑点头,返回茶摊去取了一把铁锹来,挖了个深窟窿,将老翁给埋了。正迟疑,要不要在着低矮坟包上立块牌子的时候,一枚乌金梅花镖破空而来。
乌光一闪而逝,将两周空气尽撕扯了开,却不发出一丝声音,在夜里尤其隐蔽。
雷昆仑心中警兆突生,冷萧已探出手指,拈花落,衔柳叶,将那梅花镖生生顿在了指间。
雷昆仑看得惊怒,纵使他横练功夫有几分火候,被这暗器啄一下,也难免要吃痛,万一啄在穴位上,也绝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何方鼠辈藏头露尾,滚出来!”
咆哮声起,十余丈内树叶飒飒,如被狂风吹拂,压弯了枝桠。
冷萧低垂了眼帘,全心聆听,捏在手里的梅花镖霍然射了出去,疾飞如电。雷昆仑对他的判断深信不疑,立刻紧追着梅花镖所去的路径。
只听“叮”的一声响,似乎撞上了什么硬物。没多久,雷昆仑提了一个黑衣人走来,梅花镖正直直撞在他后心上,不过只刺进去不到半寸。
待雷昆仑将他外衣撕开,才见其中有一件贴身宝甲,薄如蝉翼,却坚韧无比,被冷萧的大力贯入肉里,再拔出来,宝甲完好无损。
“这厮竟有此等宝物,定不是无名之辈,可惜遇上了少爷,算他命不好。暗器虽然钉不进他肉里,劲力却直接将他的心脏给震碎了。”
冷萧说道:“此宝甲前后两片,丝带相连,你的体型倒不虞担心穿不下。有此宝甲,倒能护住你几处罩门。”
“少爷,你……”
“我不需要这种东西。”
他撕开黑衣人左手腕的袖子,上头也有一个马蹄铁刺青,同样是三钉护法。
“天下人所追的无非名与利,名头靠打,利益靠夺。眼下这人要夺的,想必便是利了。”
冷萧说道:“他要夺什么,与你我无关。马蹄帮依职位定实力,同为护法,单凭他一个,是拿不下卖茶老丈的。他杀人后依旧徘徊不走,看来是没有拿到想要的东西。”
雷昆仑略一思索,便道:“那你我适时出现在此地,岂不是惹了一身腥臊?”
冷萧转身离去:“何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小茶摊没了主人,你我自不必再客套,且回去睡一觉,今夜会有趣的很。”
他话里无激动,无暗讽,只是平静的如在说一件与他不相干的事。
天上月朦胧,星也稀,真是不太讨人喜。他不愿因一些无所谓的事情延误太久,只有亲眼见到时灵曦安然,才能放心。
茶摊内室,只有一张板床,倒也宽敞,躺下两人无妨,雷昆仑却方才眯了许久,此刻却是清醒了,心如猫爪在挠,如何也静不下来,在房间里东翻西找着。
“马蹄帮的人究竟想得到什么?”
他喃喃自语,回望一眼,冷萧已是无声无息的睡熟了。
他自顾翻箱倒柜,去他娘的对死者不敬,他可不是什么谦谦君子,也绝非良善,刀口舔血之人,自己就是规矩!
柜门大开,箱子已启,破旧的衣服被他丢了一地,耳边突然飘来一阵凉风,他顿时运气而阻,一柄匕首贴着他的脸肉割了过去,削断了几根汗毛。
若非有横练功夫做保,只怕此刻半张脸都要被削去了。
三条黑洞洞的影子分立在他前方及两侧,在对方出刀之前,他竟没有发现来人。
“哪里来的三条不开眼的鬼魅,也该撞到你无常爷爷的头上来!”
正中的黑影桀桀一笑,语气森森冷冷:“阁下这话说的不妙,你在他人住处翻箱倒柜,倒也不是该那么理直气壮。”
“马蹄帮不杀无名之辈,你能取了伊护法性命,绝不是泛泛,且报上名来!”左侧人说道。
右侧黑影继而冷笑:“敢采我马蹄帮囊中之玉,你是头一个。”
雷昆仑肆意笑了两声:“什么马蹄帮猪蹄帮,老子听也没听说过,莫不是哪么山沟沟出来的野路子?你无常爷爷的大名,不是才报与尔等吗,是记性差还是聋了?”
“好个莽汉,你这类人我杀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体壮如牛,人蠢如猪,此时多狂妄,稍后便会多后悔。”左侧黑影说着,手里多出了一把短剑。
雷昆仑将两腿一迈,扎了个马步,厉声喝道:“来,光说不练假把式,倒是让爷爷瞧瞧你这小鬼有几分能耐,能不能啃下爷爷的一块皮肉来!”
左侧黑影登时气得发笑,连道三个“字”,已是怒极:“莫道人命如蝼蚁,蝼蚁尚知要偷生,今日我只将你看做草芥,斩了你当燃灶的引火!”
他话音未毕,一招“穿心式”蓦然间就落在雷昆仑心口上。雷昆仑身子如虾子般弓起,两眼骇然,双手死死抓着剑身:“你……你这卑鄙小人,未道‘看招’,便出手偷袭!”
左侧黑影心有迷惑,此时也不禁笑了出来:“兵不厌诈,技不如人,休怪他人,江湖凶险,岂是儿戏?又有谁出手前会与你道一句‘看招’……”
他话音仍是未毕,耳边陡然贯入一声“看招”,令他两耳嗡嗡作响,脑中霎时混沌了一片,只觉得胸口一痛,身子就飞了出去,将内墙砸出了一个窟窿。
雷昆仑信手将短剑丢下,放在他手握剑锋,竟是毫发未伤,不过是做了个戏,讽一讽他罢了。
这条黑影存着恨意,奈何腑脏都碎成了几瓣,瞪着眼睛在墙洞下咽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