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长风才喊罢,张雀先便惊住了,忙不迭的回头去看。就一眨眼的功夫,他的背上着了三处穴位,登时动弹不得。
“你——”
季长风不理会他,自顾着将紫昆仑的尸身背上,稳了稳重心,将那张雀先绕了,就要离开。
“季长风——你不能走!”张雀先出声作拦,“你出不去的,外面看守森严,你不可能带着他走。”
季长风立住了,觑了张雀先一眼,低声说:“你真好。”
“••••••你在说什么?”
“孙叔况,云中君,都在你身边。”一个笑,自嘲的意思,“我都没有了。就这一个师傅,我想好好安葬。”
话已至此,再无闲言可叙,一个举步,就要望那冰室外的台阶登去。
他脚下的步子极快,倏倏倏的就上去了十来个阶,然而那出口处的光亮还是相去五丈高。
于是步上更疾,倏倏倏,又是十来个阶,一抬头,犹有五丈之差!
咬咬牙,再来一轮,登毕了,复去看——还是那五丈!
这下季长风便心生大惑:怎那出口,竟是怎登也够不着一般!
当即将心一沉,细细想了一想,蓦然通悟,一声断喝,开了天眼,望四处去看。
只见周遭弹指间变了景致,台阶不见了,出口不见了,一圈环顾,四面冰壁、十来个停尸床,那着了穴道的张雀先犹在原处,一动不动——
他竟未行出这冰室半步!
季长风见如此状,知是中了幻术,定是有外人作诡,因说道:“出来罢。”
话音才落,便是一股紫烟爬地而起。
紫烟里透出一道人影来,一步步行出,果然是云中君的面目。
他自躲在暗处窥伺,使了一手“雾里看花”的修罗道行术,便叫那季长风如坠云雾,股掌受弄。
季长风受了这一番戏耍,自是忿忿,然而思及当前景况,只好竭力将怒气压下。
绕是如此,声音出来,还是冲意十分。他说:
“人已经死了,恭喜你们,达成计谋。铲除余孽,歼灭旧党,云中君,恐怕往后太一道中再无人对你存有异声了罢。今日,莫非你还不知足,想将我也一并留下么?”
云中君笑道:“再怎么说,你也算是我的师弟。师兄岂能难为你。今日拦在这里,意思很明确,活人——可以走;死人——必须留下。”
季长风哼了一声,道:“那我要是不留呢?”
云中君拈起须来,哈哈作笑,蓦的放声道“那就对不住了——”说毕便一掌掀起,两声轰轰,直往季长风脑门盖下。
季长风出手招架,然而背上负重,肢体受限,左右格挡也滞缓许多。
三两招下来,身上已受了不少掌力,一经吃痛便要分神,手上一个不留意,便给云中君抓住了空隙,一个斜掌劈在了胸肋处。
梆梆两声响,整个人一时飞了出去,栽到地上已尽晕死,不通人事。
云中君得手收掌,两袖一甩,颇有姿态。又斜睨一下后方的张雀先,哼了一哼,隔空弹出两颗硬物,击在张雀先两处穴位上。
张雀先立时恢复,不待舒展筋骨,先是抢上来,指着地上的季长风道:“尊上,要不要趁机将他杀了!”
云中君摆摆手,说:“毕竟是白潮声的人。那家伙性情乖张,不要惹他。将他收拾收拾,送回去罢。”
张雀先点点头,复又说道:“适才弟子一直在观察,季长风见到紫昆仑尸身时候,神色震痛,不像有假。这应该不是他与他师傅串通好做的戏。”
云中君道:“也是,紫昆仑那样的老狐狸,就算是演戏,最后也不可能让这个毛头小子来把他接走。”
张雀先道:“可若不是演戏,难不成他真死了么?”
云中君觑他一眼,道:“尸体你又不是没摸过,心脉呼吸全没了,一个普通人能憋到这个时辰?”
张雀先道:“会不会是他给自己下了‘九阴心结’?先前我师父发病的时候,经脉逆行,也会一时梗塞,当场咽气。”
云中君摆摆头,回道:“下了‘九阴心结’,功力锐减,体质孱弱,随时有性命之忧。这亏损太大,紫昆仑不会走这一步险棋的。”
张雀先道:“他可以自己解啊!”
云中君听了此话,蓦的回首,盯住了张雀先道:“不行。”
“为何?”
“世上压根就没有‘九阴心结’的解法。这是个不解之结,一旦中了,就只能等死了。”
闻言,张雀先脸色大变,待要掩饰,却早已给云中君觑见了:
“呵——是不是在怪我,骗了你师傅?”
张雀先急申辩道:“不、不是••••••”
云中君见他如此,便一步步行上前来,凑近了,四眼相对,压低了声喉说:
“傻孩子。成王成圣的道路,别说师傅了,到了一定时候,父母至亲,都可以——谈笑取之。”
话毕了,一个阴阴的笑,相差不足一寸,森气逼人。
末了,他倏忽间将脸错开,吭了吭声,说道:“把季长风送回去罢。然后,继续给我查那个黑衣人。”
张雀先回道:“是。”说罢,他做了两个箭步来到季长风身侧,将他背了,一步步加快往外行去。
一面行,他才一面发觉自己早是冷汗涔涔,轻裳湿透。
出了暗门,他自瞅准去处,径直的往东面行去了。
没有回顾,没有停步,因而他也便不知,在他头低低的望前赶时,有一道人影,悄无声息的潜入了暗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