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封灵会去她的院子那里,像往常一样泡上一壶花茶,配上一叠当季的鲜花饼,一边吃着一边给她讲些江湖趣事,末了再传授些功法,一天就这么过去了。自进入内门修行以后,可自由分配的时间就多了起来,除了偶尔被安排到一些需要内门弟子执行的任务,其余的时候都可自行安排,当然,其中不乏有浑噩度日之辈,最后难免落得修行荒废,平庸一生的下场。
封灵没有去她那处山间小院,从宗门广场回到池晚峰后,却是径直飞向柳清眠的住所,说是去交代些事情就走。
面对柳清眠幽怨的小眼神,封灵笑着摸摸她的头:“抱歉,今日没有下午茶了!为师还要早些回去为远行做准备,没空招待你了。不过,那些东西都放在东房的柜子里,等你熟悉御剑的以后,想要自己去取便是。”
随着乘剑的机会多起来,柳清眠的平衡感也越来越好,此时她已经能稳稳站在封灵身后,享受那翱翔高空的乐趣了,当然,这和封灵有意放缓了速度不无关系。不多时,只见前方不远处山峦渐消,大片的平地出现,而那处简单的小院也逐渐清晰起来。
如此格局的房屋,在池晚峰还有许多处,据说皆是由池晚峰第一任堂主亲手修建的,虽然取材只是些简单的石砖屋瓦,但在选址上都是用了心的,可以说任何一间这样的院子,都能在其中找到不同的景色。
如此细心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师父,能说说第一任峰主的事吗。”柳清眠看向走在前面的封灵。
“怎么想到问这个?”封灵奇道,自家徒弟总是一副不管世事的样子,今日还是头一次。
两人跨过满是枝条的门栏,又穿过一条小巧的回廊,最后来到柳清眠整洁的房间里,此时一束阳光正透过古朴的竹制窗框照在洁白的床铺上,一切显得静谧而安宁。
就在这片宁静中,封灵忽然转身:“第一任峰主,离晓月,是我的师父。他一身修为惊才绝艳,是七玄宗当时排名前三的高手。”
柳清眠奇道:“七玄宗的人?为什么会来这里。”
封灵走到竹窗面前,忆起当年往事。
七玄宗屹立在修真界第一的位置,已有千年之久。宗内以修剑为主,剑法诸般变化,让人难以揣摩,其剑法精髓流传百年,却在某一年出现了一位涉猎甚广的“全才”。
这位全才在内功与外功上皆进境神速,在进入元婴境界后离开宗门,游历于四海之间,博览诸家之长,遂开创了独特的法宝炼制之法,更是在医术上造诣颇深。
只是这位天才的行径,在当时长辈们的眼里根本就是本末倒置,放弃自家所长的行为,并不予以重视,甚至还在宗内处处受到排挤。
七玄宗因实力绝强,一直自视甚高,不仅不刻意与其他宗派交好,甚至厌恶那些示好的宗派,久而久之,在修真界树立的敌人也越来越多。直到后来,一批宗门弟子外出历练时被魔教偷袭,事态紧急,众人急忙前往驰援,虽然很快将魔教一网打尽,可因当时懂医术的只有那一人而已,且又寻求不到任何外援,最终还是死伤惨重。
自此,七玄宗才意识到自己千年来过于偏执的问题,遂以那位天才为首,从宗内分出一批精英开创了分宗,也就是现在的云仙宗。
而开宗立派时的第一处山峰,就是如今的百花峰,离晓月作为那位天才的唯一亲传弟子,在当时一起来到这里,也因为云仙宗建立时的目的主要是补足七玄宗在医术上的不足,在初建之时就以女修为主,男修数量稀少,又在往后的宗门发展之中变得少之又少,以至于演变成如今仅有女修的状况了。
可封灵的师父,离晓月,和那位天才一样,却都是男子。
“难以置信,原来以前的云仙宗是这个样子的啊...”柳清眠端坐在床沿上,专心地听着往事,就差手里抱一包瓜子了。
封灵笑笑:“云仙宗里修剑最强的乃是断剑峰一脉,可这还是后来七玄的长老担心我们的安危,特意又派了批精英弟子来协助创立的,可尽管如此,论杀伤力来说,还是难以企及同等规模的门派,所以后来又陆续增添了不少防御性的心法,虽然近百年来修真界鲜少发生争斗,但当年的教训还是得谨记。”
“那掌门今日提到的诛杀恶蛟又是什么事?还有还有,掌门的师父也是离师祖?那我们岂不是同门...”柳清眠在旁边嘀嘀咕咕。
“背医书的时候没见着你这么用功!”封灵白了柳清眠一眼,对她用功的方向颇为无奈,但还是无法拒绝徒弟的请求,接着道:“我们,曾经是同门,和你的两位师姐一样,她初入云仙宗的时候也在池晚峰,只是后来选择去了百花一脉,离晓月虽然厉害,但当时七玄来的精英更加厉害,掌门师姐的性格又很争强好胜,她去了那里,也是情理之中。”
封灵的嘴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如果可以的话,她很想回到那时候,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师妹。
“掌门师姐去了百花以后,我们的关系和联络虽不如以前了,但同代弟子一起外出历练是经常的事,我们还是难免会遇到,那次,凡间突然冒出一条修炼千年的蛟龙作恶,我们得到消息后便迅速赶往支援七玄弟子,有七玄宗出现的地方,往往就有云仙之人,这也是长老们创立分宗的目的。”
“有七玄宗的前辈们在,那恶蛟很快就伏诛了,而师姐在那次表现突出,堪称宗内二代弟子第一人,七玄宗自然不把那颗从蛟龙体内取得的宝珠放在眼里,将其让给了我们,师父便将论功行赏,赐给了师姐。”
说起年轻时的事,虽然已过去百年有余,封灵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可柳清眠那专心的样子,她又不忍扫了其兴致。
“你这孩子...好吧,那时候我还很幼稚,没能得到奖赏,回去便和师父赌气了,这事后来让师姐给晓了去,我更觉丢人,便开始钻研学习些进攻的法门,将师父传授的医术都搁置了,现在想来,若不是因为我医术不够精通,他后来也不会留下后遗症。”
柳清眠担心道:“师祖受伤了?为什么?那他现在...”
“他现在不当这峰主,隐居世间,倒是自在悠闲得很,想寻他都寻不着!”封灵明白柳清眠的担忧,便很快打消了她的顾虑:“为师上一次见到他也是在十年之前了,修真一途,越深越是不知时间为何物了,十年也不过弹指一瞬罢了,可不论过去了多久,有些错误却永远不能弥补。”
“我当时急于追求进境,以至于心境不稳,走火入魔,你师祖为救我反被我误伤,随后他因为替我医治而耽误了自己的伤,伤及筋脉,此生是飞升无望了...”封灵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柳清眠也觉得很是惋惜。
不过,飞升?穿越至今,她还是第一次听宗内的人提起!
“师父,七玄宗或是我们宗,可曾有过人飞升成功吗?”
封灵想也不想:“只有七玄立派祖师有飞升的记载,往后的则是,没有。”
“这,感觉成功几率有些低啊。”柳清眠挠了挠头,忽然想通,她一个刚步入筑基的在这烦恼飞升的事作甚?要烦也轮不到她烦!
之前照射在床铺上的那束阳光已经消失,就连那束光的余温都已经淡去,时间在谈天说地中就这么过去了,封灵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这个样子的她,让柳清眠觉得更加真实了。
经过这番对话,封灵对她来说不再仅仅是‘峰主’或是以前那位名义上的师父,而是一位有过去,有悲欢,有烦恼的,活生生的师尊了。
柳清眠失忆的事情,只有封灵一人知晓,两位师姐年纪小,告诉她们不仅没用,可能还会被传得到处都是,她就只在入门的那天讲给了封灵。
封灵尝试了好些法子,如穴位刺激记忆,或是给她喝了些医书上记载有助恢复记忆的汤药,可都以失败告终,虽然她曾经做过一个非常真实的梦,可谁又直到那究竟是梦还是真的呢?所以直至今日,柳清眠在这个是世界里,还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
不过现在,她觉得身边这个家,终于变得触手可及了,而对于未来,也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人了。
“为了满足你这个小好奇鬼,差点把正事给忘了!”封灵顿了顿,拿出一枚小巧玉牌,与柳清眠曾见过的玉简相似,只是做工完全比不上后者的细致。
封灵递出玉牌,上面刻着一个“离”字。
“这是池晚峰内门弟子专用的身份牌,你带着它,以后便可随意出入其他分堂,还可以前往万法阁借阅心法,当然了,可不要给别人惹什么麻烦。”
看柳清眠将牌子收好,封灵又给了她十柄通讯飞剑,可用于联系宗门内的人,以备不时之需,又交代了些让柳清眠帮忙照顾院子里花草的事情,封灵便告辞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