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午,袁友寿回到紫高家中。
“参见总舵主!”袁友寿见到天赐,便双手抱拳,弯腰行礼道。
“袁伯伯,不可,不可,权宜之计而已。”天赐使劲摆手道。
袁友寿笑道:“权宜之计也是总舵主,不瞒你说,现在会中兄弟都对你赞赏有加,说你人品样貌俱佳,乃人中之龙,你这次恐怕要假戏真做咯!”
“我这点心思果然瞒不过袁伯伯。”天赐道,突然跪下拜倒,“多谢袁伯伯救得我娘和妹妹性命,天赐感激不尽!”
袁友寿慌忙道:“总舵主,都是自家人,不可如此!”
天赐起身,道:“袁伯伯不可再开玩笑,叫我总舵主了。”
“好,好,暂且不让你为难。天赐,我虽救得你娘和妹妹,却没救出你爹,真是对不住!”袁友寿一脸歉色道。
“袁伯伯不可说这话,对了,这几日可有什么消息?”天赐道。
袁友寿道:“有!你事先的安排果然奏效,现在会中的许多弟兄心中又重燃希望之火,大家在各个外堂间奔走相告,重组散落兄弟。从他们的口中我得知了你大袁伯伯的消息,那夜大战,大哥受了箭伤,伤势极重,逃进海滩边的树林里便晕了过去。后被一樵夫所救,才幸免于难。养了一段时间伤,后来听说去汨罗山找你去了。”
天赐听完,算算时间,道:“是了,前后时间搭得甚紧,可能我与袁伯伯错过了。”
“也无妨,我已告知会中兄弟,尽力寻访大哥下落,我相信大哥也一定会得到你当了总舵主的消息,到时候他自有办法和我们取得联系。”袁友寿道。
“袁伯伯,天赐,你们进来叙话,我烧了茶水。”紫淑菱唤道。
二人进了屋里,紫淑菱端来茶水。
天赐喝了口茶,道:“袁伯伯,朝廷兵马突袭之事我也大概了解了一番,显然此事他们蓄谋已久,是想将我们平坤会一锅端了,不然不可能还同时对外五堂也一并行动,难道此前都没有一点风声?”
“事发的前几日,福州府衙的李德佑有提醒过我,说朝廷大量往这边增兵,似有大动作,叫我们提高警惕。我当时心想,如今到处反兵四起,朝廷用兵也属正常,所以也没有太上心,这都怪我。”袁友寿道。
“嗯,还有,此次朝廷的突袭行动如此顺利,袁伯伯有没有想过,是不是我们平坤会里有朝廷的内应,而且还不止一个两个。”天赐提醒道。
袁友寿听完,迟疑了一下,抬头眼望房梁,咬着下嘴唇,陷入了沉思。
“嘭”地一声,袁友寿突然拍了一下桌子,道:“是了,榆木脑袋啊!天赐,我想起来了,那夜,总舵主的住所附近敌人的兵力十分集中,射向那里的弓箭也相对密集一些,好像事先就知道总舵主住在那里,且那一晚一定在房间里头一样。”说着敲打了两下脑袋。
“这就是了,袁伯伯,平坤会必有内奸,以后我们行事要格外谨慎才是。至于这内奸之事,是一定要清查的,但却不能操之过急,以免打草惊蛇。”天赐道。
“确实,确实!”袁友寿面有愧色道,不禁对天赐肃然起敬,也暗暗佩服当初自己的眼光。
“袁伯伯,照现下这情况,另设总堂必须无疑,你说这总堂设在哪处较为合适?农场附近指定是不行的了。”天赐道。
“这问题我考虑过,根据地是必须要有的,我看这样,暂时定在广昌的江西堂较为稳妥,你看如何?”袁友寿道。
“会中近况你比我清楚,这些事情你安排最适合,那就这么定了吧!还有一事,这总舵主一职,现在该还给你们袁家了,我不能再这么稀里糊涂地当着。”天赐道。
袁友寿一听,如何肯答应?相互推辞了几次,袁友寿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其实总舵主一职,二哥生前是有安排的。”
“哦?总舵主事先就有人选?那就最好啊,省得我们推来推去!”天赐笑道。
袁友寿端起茶碗,慢慢地喝了口茶,道:“是这样的,记得有一次,我们三兄弟聚在一起聊天,二哥就提到了你,那次刚好是我去汨罗山看你回来后的几天,他问了你的近况,我与他一说。当时他就说,现在各地的反元如火如荼,战事不断,大家都是把脑袋系在裤腰间,假如将来我有什么不测,这担子需得落在天赐孩子肩上了!”
“哈哈哈哈”天赐大笑道:“袁伯伯诓我的吧?”
袁友寿一本正经道:“却不是,不信将来碰到你大袁伯伯,你可以亲自问他。此事且不必再议,当初二哥建立平坤会的终旨你也是知道的,并不是我们袁家自己的事情。”
天赐还要推辞,袁友寿死活不答应。
又过得一日,大伙就要准备动身去江西广昌了。
紫淑菱是无论如何不愿再离开天赐了,紫高岂会不知女儿的心思?征得天赐同意,也随着大家一起举家迁往广昌。
却说袁友福那夜受了箭伤,幸得一樵夫所救,才捡回一条命。伤养好后,的确是去汨罗山找赵天赐了。只是待他日夜兼程地赶到汨罗山麒麟洞时,天赐已经下山十多日,却是生生错过了。
袁友福于是跟师父岳枫说了平坤会遭难的事,并说明来意,岳枫听完后神色凝重,道:“袁总舵主一代豪杰,可惜,可惜。天赐这孩子论人品,武功,当不输于你,只是年纪尚轻,几无阅历,让他当此大任,你觉得妥当吗?”
“师父,我思来想去,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和三弟自不能出任这总舵主一职,会中再没有一个主事的,平坤会就真的散了,二弟半生的心血将付水东流。”袁友福道。
岳枫道:“会中再无合适人选?”
“确无合适人选!”袁友福道。
岳枫点点头道:“友福,刚才我之所以有此一问,乃是因为天赐在平坤会只是毛头小伙,寸功未立,声望全无,定难以服众。既然你这么说,好,人总是在磨练中长大,让天赐早点历练也好,你我当尽心辅佐于他,让他早日成才,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还了天下老百姓一个朗朗乾坤,也顺便了了我这糟老头子的毕生心愿。”
袁友福喜道:“师父用心良苦,深明大义……对了师父,你刚才说‘你我’,难道师父……”
“好说,好说,哈哈哈哈……”岳枫打断了他的话笑道,“难道我就不能再发点余热?”
袁友福拜倒,道:“师父愿意出山,实是平坤会之福,天下百姓之福。”
岳枫道:“好说,好说,起来吧!倒没有你说得那么夸张,师父我孑然一身,无门无派,不似那些门主,帮主之类的,责任加身,后顾多频,况且剩下的时日也不多了,若能以萤火之微光,引得些暗夜归路人,也此生无憾了!”说完捋了捋发白的胡须,暮年余志,显露无遗。
翌日,师徒二人下得山来。
二人先行到了江苏堂,却听得会中兄弟说道,朝廷把总舵主以及三位堂主的头颅,用盐水泡得七日七夜,而后高挂于上京的七里城墙头,以儆效尤。
袁友福听说朝廷竟如此羞辱平坤会,不禁火从心头起,恨向胆边生,与大伙商量一番,决定入夜之后,劫回头颅。
“袁堂主不疑有诈?”江苏堂副堂主李书恒提醒道。
“你说引蛇出洞?”袁友福道。
“正是。”李书恒道。
“无妨,今夜人不必多,三、五个好手足已。”袁友福成竹在胸道。
当夜子时,夜色沉沉,有五人穿过一片水杉林,摸着黑接近七里城,正是袁友福、岳枫、李书恒和会中另外两名弟兄。
城墙上点着几根火把,有十来个士兵在那里来回巡逻,那四个头颅被四根长长的竹竿挑起,一字摆开,高悬于城墙头上。
李书恒带着那两名弟兄,蒙了面,每人身上背着一些干草,悄悄地绕到城墙左边,不一会儿,那边起了火。
“着火啦,着火啦!”
“东墙头,快去看看。”
……
岳枫和袁友福也蒙了面,当即施展轻功,奔向城墙。片刻功夫,二人一前一后到了城下,岳枫一鼓作气,足尖点着墙面,几下上了城墙,对着一根竹竿呼地拍出一掌,那竹竿应声而断,落下城头。袁友福在城墙下掏出事先准备好的麻袋,扯断系在竹竿上的绳子,将头颅装进麻袋。
岳枫一掌一根竹竿,转眼间已拍断了三根。这时候,一个士兵发现了他,拔刀向他砍去,却见他只身影一晃,那士兵便即倒地,自己拔出来的刀硬生生地砍在自己的脖子上,鲜血直流。正待要拍最后一根竹竿时,又有一个士兵看到了他,立即大叫道:“来人啦,有反……”话没说完,只觉得五脏俱裂,紧接着口吐鲜血,一头栽倒,却是被飞奔过来的岳枫一掌拍中后背。
岳枫转身折回,拍断了最后一根竹竿,飞下了城墙。
袁友福收了最后一颗头颅,背起麻袋,和岳枫又飞奔着往水杉林去了。
天快亮时,二人回到了江苏堂,不一会儿,李书恒和那两名弟兄也回来了。
袁友福交待了一番,众人稍微收拾一下,那两名弟兄继续留在此处,李书恒跟着袁友福和岳枫,带上头颅,三人上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