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幽暗,仅有的一缕阳光也是从那狭窄的窗框挤进来的。
一人悬在半空,衣衫褴褛,四肢上绑着巨大的锁链。
那缕阳光打在这人脸上。
看不清眉目,只能从脸上的皱纹和遍布的刀疤中依稀分辨出这是一个受了很大折磨的中年男子。
牢房狭窄,仅有的一扇铁门被人轻轻推开。
“萧王,近日过的如何?可还满意?”
声音刺耳,却分辨不出男女。
四根锁链足有成年男子的大腿粗,全部用精铁打造。
莫说一个凡人,就算是天上的神仙,被这锁链捆住。要想脱身而出,也得费些工夫。
更何况他也不是神仙,只是个垂死的凡人。
既然逃不掉,那他也懒得废话。
于是九幽的问话没有得到回音。
身着黑袍的男子也不气恼,向前跨了一步,“你不开口也没关系,反正烈渊即将易主,你也失去了利用价值。”
被吊在半空的男子低笑一声,尽管乱七八糟的头发遮住了他半边脸面,却遮不住他脸上那嘲讽之色。
“烈渊岂是你说易主就易主的?盟约岂是你说崩就崩的?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九幽也笑,“萧烈,你们萧家屹立烈渊三百多年不倒,你身为御赐一品侯、烈渊属地藩王、萧氏一族的家主,你不会不知道战氏皇族对你们的态度吧?既然如此,那我还用出手了吗?”
萧烈闻声沉默许久。过了好一会,他才说道:“放过她,她是无辜的。”
九幽的笑声突然尖锐起来,“放过她?她是无辜的?那我就不无辜了吗?”
猛烈地狂风从那狭窄的窗户中吹了进来,在这阴暗的地牢中听起来犹如厉鬼哭泣,使闻者战栗,惊恐如山倒。
风声刺耳,经久不息。
“上一代的恩怨,不应该由下一代的承担。二十年前是我负了你,要杀要剐冲我来,与我的家人无关。求你,”
九幽斜睨他,略微挑了挑眉。
萧烈咬了咬牙。
“放过她。”
这一生不曾说过“求”字的他,终于为了护自己女儿周全,说出了那个自己都快要遗忘的字。
征战沙场三十余年,就算战刀抹脖,也不曾皱一下眉头的烈渊萧王居然会对自己说出一个“求”字。
他不由得心情大悦。
快步走到萧烈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语轻柔的说道:“放心,我要的只是烈渊。与她无关。再说了,”
九幽仰头望着那缕阳光,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叹息,“她毕竟是我的侄女呀!”
萧烈的身子略微一震,抬起头来面色苍白的看向他。
九幽迎上他的目光,嘴角笑意不改,“我不会动她的。可那萧天然和萧天印,就没这么好命了。”
“你……”萧烈憎恶的看着他,顿时感觉到身体内气血翻涌,不由得用力一咳,咳出一口血来。
九幽不闪不避,发黑的污血溅了他一身,他却理都不理。
他左手搭在萧烈肩上,右手掐着他的下巴,还是笑,“今日的结局,你应该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说罢,猛地一转身,大步朝地牢外走去。
“裂魂散的药效要在五日后发作,这几日你将承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剜心之苦。好好珍惜你这最后的时间吧!哈哈哈哈!”
他步伐之快,转瞬间便看不到人影。狂妄狠辣的笑声却依旧在这阴暗的地牢间回荡。
待笑声散尽,地牢下的两块青色石板缓缓分开。
“哗哗哗——”
有流水声响起。
两块石板下是一个一丈见方的洞口。
洞口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洞的下方两尺深便是地下暗流。
水势凶猛,一个大活人扔进去立马就会被这暗流冲的晕头转向。要是真在水里泡个三五天,那不死也精神失常了。
四条锁链猛地向下滑动。
半随着“扑通”一声,萧烈狠狠的扎在了那激流之中。
彻骨的寒意袭遍全身,他却连吭都没吭一声。
烈日炎炎。
一骑快马在山道上飞驰而过。
这马通体雪白,唯四蹄火红,如同踏在深渊烈焰之上,一看就是有名的千里名驹。
马上坐着一男一女,女子在前,男子在后。
那女子眉清目秀,冰肌玉骨。身着一袭绿色长裙。
长裙上隐绣火凤,微风拂过,裙子摇摆如碧水荡漾。
单是远远看着,便觉得这女子不同寻常。看面貌气质,完全不似一般女子的柔弱美,而是柔中寓刚,如同水中顽石,举手投足之间即有男子般的英姿飒爽,又不失女子的阴柔之美。
而那男子剑眉星目,眼神闪动似一柄寒刀。赤色长袍的袍角被风吹的略微上挑,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阳刚之气。
“喜欢吗?”
他目视前方,一手握着缰绳,另一手环抱住少女的腰部。
怀中的女子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侧着脑袋望着山道两旁粉红的石榴花。
他没有听到回音,于是便低下头来,看向怀中女子,“怎么了,天雨?”
萧天雨还是没有回答,而是愣愣的望着那飞速倒退的石榴花。
她在思考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她是怎么出来的?”
当然是用脚走出来的。
废话!
原本她应该在淑妃宫吃饭,然后突然听到一个男声:“天雨,我们走!”
然后……
就骑在马上了……
连这身衣服是怎么换的,她都不知道。
真应了那句话:“活的窝窝囊囊,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对此,萧天雨深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