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间,文秀峰下抬头望,只见,云海翻涌清风散!
夏子羽回头,轻笑道:“缘来天自定,缘去人可知?”
道罢,夏子羽一步踏出,向清河郡城方向而去。
夏子羽、幻云纾、孟玉泽以及惊恐不安的浪仙人师徒。
浪仙人心中惊惧难奈,却不敢言语出声。
他脑海之中一直浮现着那擎天一剑,荡尽九天苍茫。
黄天浩荡,却无可阻挡少年手中剑,一剑落下,虚空塌陷,罡风四起,文秀峰都近乎崩碎开来。
直到那时,他才真正的明白了,何谓神?
也终于明白那尊邪神不敢在这少年面前露面的原因,少年自始至终都是那般风轻云淡,正可谓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挥手间,天地苍茫战栗。
他只能带着自家学生战战兢兢的跟在少年身后,他不知道这少年叫住他缘为何故?
李墨、公修周、李诚安皆是死于那神剑之下,至于宦覆海,生死不知!
三大上五境的神仙,至今全部落败,布局崩盘,他们长久以来的算计,在这少年眼中皆是虚无,这少年才是真正的执棋者。
夏子羽走在前面,自顾自的走着拳桩,天地能量徐徐而来,一时间竟是有氤氲蒸腾之景象,周身似有万千生命在咆哮,身躯之中传出血气轰鸣声。
孟玉泽惊诧的望着少年,心中惊叹,此情此景,让他更加确定了眼前少年的不同凡响。
幻云纾美眸微震,看着夏子羽的背影,不可思议的目光流转在夏子羽的身躯之上,那一头白发宛若银河一般,随风激荡,周身血气之声竟是如苍茫大江,隆隆作响。
她很是好奇,夏子羽怎么做到的,夏子羽从修为全无到至今也不过是半月光景,如今竟是有此等景象。
要知道一个修士没有了丹田与神魂便是与凡人无异,此生只得是如那凡人一般,生老病死,可夏子羽如今却是有重聚之相,这实在是违背常理。
浪仙人心中更是慌乱了,夏子羽的景象,让他震惊,同时也是极致的恐惧,哪怕此刻少年背对着他,却也恍若是有一尊上古凶兽盯着他,让他不敢有丝毫动作。
这种感觉让他身躯都在颤栗,修道之人对于未知,对于强者有先天的恐惧与敬畏,这种规则无论在哪里都一样。
孟玉泽抬头看向夜空,皓月挂在那碧蓝的天穹之上,银辉万里,月光清澈如水,泼洒在这大地之上,也泼洒在他的心间。
而前方的少年便是心间如明月,让人心中如月光清洗过一般,只剩下一片空明之境。
夏子羽不在乎身后的人想什么,他只管在月华之下走着那枯燥且无味的拳桩,皓月光辉让他显现的是那般雅致,天地间是那般幽静,那么安详......
幻云纾眉宇间带着一抹恬静的笑意,看着前方的少年,她感觉很满足,她可以为他痴,为他狂,为他的一切而自豪。
临近清河郡城,夏子羽才停了下来,回头看向孟玉泽,微微笑道:“孟先生,此间事了,你有何打算?”
孟玉泽回头看了看那座文秀山峰,笑道:“当然是开宗立派!”
夏子羽颔首道:“看来孟先生已经有所打算了,希望孟先生的道理能传遍天下,这座江湖因有孟先生,而得见一丝月华之光!”
孟玉泽闻言,怔怔的望着夏子羽,道:“公子是准备离去了?”
“此间停留了数日,明日我也该再次动身了!”夏子羽的目光看向远方。
苍茫青山又青山,是他心之所向。
孟玉泽郑重的抱拳道:“此番玉泽幸得公子相助,此恩玉泽铭记于心,若他日公子有召,万死不辞!”
此番夏子羽为他打开了局面,也为他心中大道揭开了云雾,得见仙光,此恩如同再造。
夏子羽笑罢,道:“不必,只希望先生能守住心中之光华,不忘那书中圣贤知道,不违背本心即可!”
“就此别过,江湖见,算了,还是不见了!”
洋洋洒洒几句言语,夏子羽向前走去,留下孟玉泽一人。
孟玉泽看着远去的少年,心中微微轻叹,愿此间少年,韶华不负,苍茫天地皆可一剑挽破之。
月华如水,孟玉泽悄然向远方走去,夜,沉静且清幽,可谁知其中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隐去了多少不愿被世人所看透的痕迹与肮脏之事。
夏子羽等人进入郡城之中,万家灯火已经熄灭,唯有那打更人的鸣锣之声。
等到众人回到宅子之时,只见禄闻坐在那摇椅之上晃晃悠悠,目光迷离,连夏子羽等人回来都不知。
禄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抱着长剑,手中提着一个小酒壶,喃喃道:“恁娘的个大道理,去你大爷的长生,小爷只想逍遥一生罢了!”
夏子羽闻言一笑,二楼,道袍中年封奈点头致意,夏子羽颔首一笑,没有言语,自顾自的走到禄闻旁边摇椅上躺下,拿过禄闻手中的小酒壶,灌了一口,笑道:“长生惹到你了?”
禄闻迷迷糊糊的说道:“长生就是看着众生受难吗?不要也罢,我只求一世逍遥即可!”
“卧槽......夏公子,你们回来了!”
禄闻猛然清醒过来,一下跳了起来,惊呼道,抹了一把脸,有些不好意思,满身皆是酒气熏天,头发凌乱不堪。
夏子羽笑道:“回来了,怎么?还没有选择好?”
禄闻挠了挠头,笑道:“夏公子,之前不知道你等真神仙之身份,倒是有些怠慢了。”
“选择嘛,总是有些难的,一时难下决断!”
夏子羽轻笑道:“无妨,若是哪天你想读书了,就去那文秀峰孟先生处!”
说完,夏子羽将手中的酒壶还给了禄闻。
禄闻仰头灌了一口酒道:“好!”
随即又问道:“夏公子,我父亲?”
“无碍,早已将你父亲送回家中!”夏子羽笑道。
禄闻不再说话,继续躺在摇椅之上,喝着小酒,看着院子之中倾泻而下的月华,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夏子羽此时才转过头,望着浪仙人与丘壑,眸光有些冷,令两人心中发寒。
二楼之上,青庚与何老也走了出来,何老怀中抱着秦红伊,看着宅院之中的几人,目光最后皆是落在浪仙人与丘壑的身上。
夏子羽之前一直没有理会这两人,就是想要看看这两人身上到底有些什么东西。
那股邪恶的气息,是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气息,如今却在这江湖之上再次得见,看来那尊破封而出的邪神族与这两人有关系。
“是你们自己说,还是我来说!”夏子羽起身,声音冰寒彻骨。
那战战兢兢的浪仙人与丘壑浑身一震,心中惶恐,浪仙人微微抬头,面色煞白一片,道:“不知道公子要问我们什么?”
夏子羽一步向前,冷漠的看着浪仙人道:“祭城那边的封印是你们破的?”
浪仙人惊骇的倒退了两步,差点跌倒在地面之上。
“公子,那处封印不是我们动手破开的,是其中生灵自己打破的!”
浪仙人看着夏子羽,惊恐的说道,他一直都不明白这少年为什么叫住他们,以为是因为他们几人联手算计之事,可少年不曾开口。
一直等到了现在,他不是没有生出过逃离的想法,但是看见文秀峰上那一幕之后,他的最后一丝心思都被斩断了。
夏子羽嗤笑一声,道:“封印不是你们破的,但是你们在祭城遮掩天机,不让那邪恶的力量被世人察觉,更是相助他破封!”
“你们知不知道其中死了多少人,又知不知道你们放出来的是什么东西?你们可曾知道那东西动辄涂炭生灵?”
夏子羽一字一句,一句一行,身上的杀机都在弥漫,压得浪仙人与丘壑浑身颤栗,面色苍白。
浪仙人此刻感觉自己就是那大海之中的一叶扁舟,承受着惊涛骇浪,一个不慎,就会被浪头拍翻在大海之中,唯有死路尔。
他细细的思量组织着自己的言语,怕自己接下来的言语会更加激怒眼前这位宛若死神一般的少年。
浪仙人颤颤巍巍的开口道:“公子,我们也不知道会这样,都是被他给迷惑了,不然我们也不会鬼迷心窍的去触碰呀!”
浪仙人是真的怕了,祭城那边死了多少人他是心知肚明的,可那些都是凡人,对于他们这样山上神仙,是真的没有必要放在心上。
就算是孟玉泽悲悯众生,可也就孟玉泽一人根本就难以与大势相抗衡,可谁知道,如今竟然出来了一尊神,直接将他们的布局都打乱了。
他现在根本就不指望百宗上家那些贤者乃至其他人能帮他吗,因为那尊邪神亲口说过,眼前的少年身份是他们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哪怕就是所有百宗上家的人到了这少年的面前也只有俯首的份儿,这样的存在哪是他能得罪得起的。
夏子羽眸光之中,一抹杀意掠过,道:“你们与那尊邪神见过面?”
“见过!”浪仙人不敢有丝毫隐瞒,他知道现在若是想要活命,唯有将自己知道的一一道出。
夏子羽颔首,继续问道:“他的实力几何?”
“他曾言,上五境之下,皆可杀!”浪仙人低垂着头颅,将那尊邪神的实力说了出来。
“哦,上五境之下,皆可杀?哼,倒是好胆!”夏子羽眼眸微眯,看向大门之外。
就在刚才,一道血烟掠过,竟然敢在眼前出现,不知死活的东西。
眉心一道剑光闪过,龙吟于浪仙人的耳边呼啸而过,吓得浪仙人栽倒在地。
丘壑面色苍白,身躯一动也不敢动,他感觉那凌厉的杀机一直锁定着他,嘴唇乌青,看着自家先生栽倒在地,自家也是被吓了一个激灵。
以前这两人都以为自己是个不怕死的,但现在他们才发现面对死亡是如此的近。
夏子羽没有理会两人,身躯消失在原地。
何老与青庚对视了一眼,暗自点头,幻云纾也是美眸蕴生煞气,看向宅子之外,神识探出。
宅子之外的大街之上,夏子羽负手而立,看着前方钉在墙面之上的龙吟,眼眸之中寒光四射。
墙面之上唯有一滴鲜红的血液,还有一丝被钉杀溃散的神魂之力。
“嗷......!”
白青在肩头呜咽了一声,夏子羽眸光更冷了,喃喃道:“逃得倒是挺快的,小青,将那滴精血收起来!”
此事不算完,那尊邪神不死,终究是这座江湖的劫难,按照这江湖上那些狗屁神仙的脾性,就算是凡人都死完也不一定会让他们心颤分毫!
所庆幸的是,这尊邪神暂时还不是很强,总有侠义之士会除魔卫道。
“走吧!”夏子羽轻声呢喃,白青的气息笼罩住夏紫羽,带着他消失在原地。
龙吟也化作流光消失在天地间,长街之上似有阴风呼啸,夹杂着打更人的鸣锣声。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咚...咚咚!”
夏紫羽回到宅院之中,看着面若死灰的浪仙人与丘壑,寒声道:“那尊邪神现在的面目是否还是那祭城的县令模样?”
“回公子,是的,那尊邪神就是祭城县令!”浪仙人不敢直视夏紫羽的目光。
夏紫羽颔首,皱着眉头看着浪仙人与丘壑道:“你说现在,我是宰了你们呢,还是宰了你们呢?”
浪仙人与丘壑差点就被吓得跪倒在地,连忙求饶道:“公子,都是我们的错,我们也不知道会是这样啊,别杀我们师徒,我们还有用处!”
夏紫羽冷笑一声道:“用处?你们还有什么用处?”
浪仙人连忙道:“我们可以侍奉公子左右,愿意为公子做牛做马!”
“做牛做马?你们觉得我需要吗?我现在倒是觉得很是好笑,你们这些所谓的神仙,原来也这般怕死呢?”夏紫羽嗤笑不已。
“看看你们现在这番模样,比起凡人都不如,你们何来的自持身份,不将众生放在眼中,众生尚且知道风骨,你们呢?”
夏紫羽就差没有戳着浪仙人的鼻子骂了,一双眸子之中尽是杀意,他现在是真的想将这两人给宰了。
祭城之中死伤无数,他能想象出那祭城水渠之中,无数人绝望的模样,可以想象出那些汉子家中妻儿妻女站在家门口期待家中顶梁柱回来时的场景。
他不知道当那些人收到自家丈夫与父亲已经死亡的消息时,会是何等的肝肠寸断?
他叹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皓月,转身走到摇椅之上躺下,轻声道:“你们确实还有些用处,滚去祭城吧,护的一方平安,若是再做出此等之事,就死吧!”
浪仙人与丘壑惊诧的看着夏紫羽,大喜过望,他们不用死了?
“谢谢公子!”浪仙人连忙躬身行礼。
夏紫羽冷笑道:“别高兴的太早了,让你们去祭城没错,但是你们的生死掌握在我的手中!”
龙吟浮现在虚空之中,垂落在浪仙人与丘壑身前,龙吟之上分出两缕剑气落入两人的丹田处。
夏紫羽拿过禄闻手中小酒壶,仰头灌了一口酒,道:“你们若是有一丝异动,都会被剑气斩杀,所以想要活下去,就好好的做事!”
“去将祭城那边的水渠打通,想必以你们两人的实力,开凿出一条水渠还是轻而易举的,还有那些死去了家中汉子的家庭,给与足够的抚恤,其他的自己看着办!”
“若是有朝一日,祭城再次出现这种事,你们就不必在活在这世间了!”
浪仙人与丘壑面面相觑,不敢有丝毫不满,现在能活下来,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至于丹田那缕剑气,他们可不敢有任何心思。
夏紫羽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滚蛋,他实在是有些烦了。
他便渐渐的在摇椅之上沉睡了过去,一头银白的头发,在月华的洗礼之下更加耀眼。
青庚与何老对视了一眼,皆是摇头,示意他们不要打扰夏紫羽,禄闻蹑手蹑脚的走进自己的屋子,白青也随之掠到了秦红伊的怀中。
幻云纾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躺在摇椅之上的夏子羽,轻轻从自己的储物戒指取出了一件紫金衣衫,不动声响的走下楼,将紫金衣衫搭在夏紫羽的身上。
随后他也躺在另一座摇椅之上,歪着头看着夏子羽的面庞,面纱被清风微微撩起。
那惊鸿一瞥,在月光之下,是那般动人心魄,容色晶莹如玉,冷艳且高贵,让人自惭形秽,不敢亵渎,配上那双冷傲灵动的眼眸,让人不能不魂牵梦绕。
可这些夏紫羽都没看见,他沉睡在梦境之中,心中喃喃,一切自知,一切心知,心将流水,身处人世,怎可清净无是非呢。
梦里的江湖,百花齐放,人来人往是非多,繁花似锦皆浮华,夏紫羽的面庞之上浮现出一抹令人心殇的哀愁。
幻云纾面带笑意的看着夏紫羽的侧脸,心中默念,“若是可以,陪你看潮起潮落,沧海桑田,只愿你眉梢再无惆怅!”
想到此处,幻云纾竟也是就此假寐了过去,完全放松了心神,陷入了沉睡之中。
皓月当空,在地面之上倒影出两人的影子,竟是相互依偎在一起,一切皆是那般美好!
翌日清晨。
夏紫羽被屋顶之上的喜鹊叫醒了,睁开眼睛,看见天空一片晴朗,万里无云。
他心情大好的伸了一个懒腰,白青化作流光掠到夏紫羽的肩头,用小脑袋蹭了蹭夏紫羽的脸。
夏紫羽笑了笑,转头见到睡的正香甜的幻云纾,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他转头望去,只见青庚他们都已经出来了,站在凭栏之上,笑看着他。
这时,幻云纾也醒了过来,看着夏紫羽,露出一丝娇态。
收拾一番,众人向禄闻与封奈道别,离开了。
没有什么依依不舍,江湖缘分江湖了,如是有缘,江湖再见。
文秀峰上,孟玉泽睁开眼,看向清河郡城的方向,微微一笑。
“幸得一见公子风采,愿公子可仙登彩云!”
江湖自此多了一位紫金白发少年郎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