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鬼齐声厮叫,愁云惨雾大作,一张张惨怖的鬼脸时隐时现,像是要随时扑上来择人而噬。
冯裳已是金丹期的修士,又岂会把这些鬼物放在眼里,一声娇叱下,白虹剑化出万丈剑光,纵横回旋下已是扫清了这鬼雾愁云,更有不知多少鬼物被剑光所伤,奔走呼号着齐齐退了下去。
黑衫鬼王怒道:“休要张狂,真欺我阳城山众鬼无人么?”
冯裳连连冷笑,“有什么手段不妨使出来吧。”
这时远远地传来一声道号,其声清越无比。又有一根什么东西飞来,“扑”得一下扎在了地上,接着又是一根。
黑衫鬼王惊疑不定,借着白虹剑的剑光,冯裳看那扎在地上的东西像是根木楔,紧接着又是数根木楔飞来,按照不同方位扎在了地上。
“今日不与你计较,改日再做理会。”黑衫鬼王似乎非常惧怕这些木楔,撂下句场面话,匆匆收了云雾,一时众鬼退得干干净净。
月亮重新钻出了云层,清辉洒向大地。群鬼退去后,那口呼道号之人却也没有现身,山林间一片寂静,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冯裳过去拔起一根木楔,见这木楔是桃木所制,长有四寸有余。她心中纳罕,是什么人施展神通,仅用几根桃木楔便吓退了群鬼?念及此处她心中一动,莫非就是那位韩永和?
天色大亮以后,冯裳重新回到路上,那位老婆子也不知去向了哪里,只余路边一座荒坟,已被冯裳飞剑斩开,露出里面的尸骨。想必就是那害人的鬼夫妻的尸骨了。
冯裳砍了些树枝杂草,取火将尸骨焚化,口中喝道:“你等还是早去转世投胎,不要害人了,再被我遇上却是饶不过你们。”
作完这些,冯裳取路继续向前,山势渐渐平缓,眼看得前面与大路会齐,就要出了这阳城山了。
“看来这次是白走一趟了。”冯裳心中不免沮丧。
远远地路边一座茅屋,此时正冒出袅袅的炊烟。屋外有个人似乎正在收拾着什么。
冯裳站住了细看,见那人约五六十岁年纪,正在整着些桃树幼苗,他把些杂枝败叶从枝干上摘下后把这些幼苗重新扎成捆,像是要背出去或种或卖。
冯裳心中大定,这人伺弄桃树,一定是人非鬼。她走上前去问道:“这位大叔,我想打听个人?”
那人直起腰看了看冯裳,“姑娘莫非是从这山里出来的?”
冯裳答道:“正是,我昨日在这阳城山里迷失了道路,直到现在才出来。”
“那姑娘昨夜里可遇着什么东西?”
冯裳已经料定这人绝非常人了,微微笑道:“倒是遇着几个劫路的小贼,幸好也没丢失什么东西?”
那人也笑道:“如此甚好,从这里直走便是大路,姑娘就不虞再遇着小贼了。”
“请问大叔,阳城山里有一位叫做韩永和的人,不知大叔可认得?”
“韩永和?不认得,你又寻他做甚?”
冯裳微微一笑,“有人要我为他送件东西来,你看,就是这把七星铁剑,只是我一直找不到他,看来是完不成使命了。”
“七星铁剑?倒是好东西,可否拿来我看?”
冯裳忙收起铁剑,“七星铁剑可是个宝贝,不能轻易示人。”
那人讪讪笑道:“看看而已嘛,姑娘不愿,我便不看了,姑娘还是快些出山去吧。”
冯裳脸上闪过一丝狡黠,“你若是真的不想看,我可是真的要走了,韩永和。”
那人脸上微微一惊,随即又平静下来,“姑娘可不要乱叫,我可不是什么韩永和。”
“你若不是韩永和,为什么会知道这铁剑是个宝贝?你若不认得韩永和,却又为什么会问我找他做什么?”
那人伸出大拇指,“姑娘真是冰雪聪明,只几句话就看出来了。我承认我就是韩永和,这下你可以把铁剑给我看了吧。”说着又向冯裳伸出手去。
冯裳却向后退了一步,“慢着,你说你是韩永和,可有什么证据证明你就是韩永和?你可不能诓我。”
韩永和急道:“我说我是韩永和,我就是韩永和,这还要什么证据?”
冯裳又道:“那你就说说这七星铁剑的来历,你说得清楚我就相信你是真正的韩永和。”
韩永和笑道:“这个却是容易。这七星铁剑出于莽云山上清观我师侄玉成子处,是吧。那个使人送剑之人想必就是我师侄玉成子了,他千里迢迢请人送剑给我,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吗?”
冯裳听他说得真切,已然相信他就是韩永和,“你说得不错,这剑就给你了。”说着便把剑递了过去。
韩永和要接剑时,冯裳却又把剑收了回来细细地又看了一遍。“王冲曾用这剑与人拼杀,历经战阵,虽与他没有师承渊源,却也是他的旧物,这下物归原主,却是再也见不着了。”想到此处,不禁有些凄然。
“姑娘,莫非真的发生什么事了吗?”韩永和见冯裳突然面露悲色,不禁问道。
“没什么,你拿去吧。”冯裳把剑交给了他。
韩永和接过剑后,冯裳才说道;“其实并不是你的师侄玉成子要我来送剑的,是一个叫王冲的人。”
“王冲?”韩永和疑道:“我并不认识叫王冲的人,他怎么会有我师侄的铁剑呢?”
“你的师侄已经死了。”
“什么?你说玉成子已经死了?”韩永和大惊。
“是的,他已经死了。”冯裳把王冲曾经告诉过她的事情原原本本对韩永和讲了一遍,最后说道;“其实王冲是要亲来阳城山送剑的,不过我们遇到了仇人追杀,他也已经死了,他还要我代他向你道歉,他并不是故意要杀死你师侄的。”
“哎!这都是天意,再说那王冲如今也死了,我要怪也怪不到他身上,只能说是造化弄人罢了。”韩永和叹道。
“还有一事要请教。这阳城山也是一处修真胜境,可为何不见那些修真的道士,却反而成了鬼域?还有,昨夜用这桃木楔退去那黑衫鬼王的,也是阁下吧。”
韩永和打量了下冯裳,无奈地笑笑,“不错,这阳城山确是处修真胜境,可为何如今却变成了这副样子,说来可就话长了。”他搬来了个木墩请冯裳做下,“要说此事,还得从莽云山的上清观说起。”
“莽云山上清门自上古便是修真大派,乃是截教门下正统分支,千百年门徒众多,香火兴旺。自上古封神之战后,我截教诸多大能上榜封神,连我截教教主也被道祖鸿钧禁于紫霄宫中。从此我截教日渐式微,我上清门为截教在人间的道统更是受到打压。为留我上清门香火,以图我截教再兴,上清门弟子流散于各地,只于祖庭留下一人侍奉祖师香火。”
“原来那玉成子是留在上清观侍奉上清祖师的,却误被王冲夺舍,真是可惜。”冯裳叹道。
“我上清门弟子流落江湖,其中有一支辗转到了这阳城山,见此处灵气充沛,便在此处重新立了门户,广传道法。可又被仇家知道找上门来,驱逐门人,毁我基业。为避免落人口实,又将此处划为禁地,不许道家门派立山开坛,时间长了,竟为众多鬼物所趁。”
冯裳一时气愤,“不知道长的仇家是哪一门哪一派,这也太欺人太甚了。”
韩永和忙摇手道:“此事不宜多说,姑娘也不要问了。”
冯裳又道:“此处既然鬼物横行,道长为何不斩妖险魔,保一方百姓平安?”
韩永和说道:“我截教教义乃有教无类,为一切生灵大开方便之门,凡有灵性者皆可入我门来,皆可修道听真。这些鬼物,栈恋凡间不去,也应是一类,若我截教尚存,自然可渡入道门,给他们一个正果。一味打杀,非是正途。”
冯裳起敬道:“原来道长竟是存有如此慈悲之心,所以才隐姓埋名,在这山上遍植桃树,以镇鬼气的吧。”
韩永和笑道:“姑娘却为何认定这桃树要我所植?”
冯裳笑笑,指指那些已经捆在一起的幼苗,“不然道长可是要去售卖这些树苗?只怕道长还做不出这等商贾贱行吧。”
韩永和大笑道:“姑娘真是聪明,去莽云山之前,能结识姑娘,真是妙事。”
冯裳问道:“道长要去莽云山吗?这却是为何。”
韩永和道:“持铁剑者,入莽云山侍奉祖师,今日姑娘把剑给了我,我又岂能不去?”
冯裳忽又想起一事,“道长,如今那莽云山上出了个黑风道人,很是厉害。玉成子就是先被他所伤,不然王冲也无法夺舍,道长一定小心。还有,王冲来时说已经收了个女鬼名叫艾娘,在那里看守门户,道长到了那里可以先去寻她。”
“多谢姑娘提醒,我自会省得。”
辞别了韩永和,冯裳也要回山了,她最后望了一眼阳城山上那盛开的漫山桃花。“王冲!你交待的事我已经做完了,我要回山了,你也可以安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