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节 逐风转(下)
贵妃要帮皇后完成心愿,那就是要保护皇上。要保护皇上,刘太师和皇后,就必须要死。而让他们死的虚古,贵妃自然也没有不报仇的道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见贵妃当真是“君子”,竟真能将报仇之事蛰伏至此才行发落。
这么多年,贵妃一直在等一个契机,如今终于等到虚古越权签了议和书,又岂有白白放过的道理。
此时郭浮会气的肝疼,恨不得目眦尽裂的瞪着虚古。
虚古看着这个装了一辈子的“兄长”此时如此荒唐,反而自己倒是安慰,更像个“兄长”才是。
“你说话啊!哑巴了!”
虚古有些无奈的望了郭浮会一眼,吸了口气,还是将心里话道了出来,“绛儿...”
“混账!你家闺女!你讲给我听做什么!”郭浮会一听刹时更怒,瞳孔里好像合并了一般,越来越窄,火光毕现,“我告诉你!朕就给你这半日!你给朕跪在这!早朝之前,你若想不出法子,朕便...朕便...朕便定不轻饶!”
虚古心里发笑,却是乖乖的点了点头。理由很简单,这毛驴自然是得顺着摸的。
虚古相信,自己只要说了绛儿,绛儿定会一生无忧,吃穿不愁。
“皇上回去歇息一会吧?臣在这。”虚古瞧着郭浮会的黑眼圈,越发是觉得好笑。现下倒是无妨,就怕等会他上了朝去,叫文武百官瞧见了,失了威严。
郭浮会扯着纸笔便扔在了虚古身上,“朕不困!你快想!”
虚古还跪在地上,官服是暗紫色的,被毛笔砸上,兀的多了些墨迹上去,倒也瞧不出什么。
纸上飘飘零零的归于了虚古伸出的手。虚古平日甚少穿这样深色的衣裳,也就是说,除了这身官服,虚古的衣袍皆是各式淡竹青的。
今日换了官服,倒是更显得虚古消瘦苍老了好像,甚至,发间甚至已经有了泛白的意思。伴着那张从早到晚板着的严肃的脸,甚至都已经遮盖了萧条下涅华第一的皮相,乍一看还真是让人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看来今日这是赶不走了,虚古在心里暗忖着,不住叹了口气,只得认认真真想着对策。
郭浮会直在心里念着想个法子出来,可是心里烦乱,脑子里一片空白,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涅华陆家,七世忠良,七代国师,也断在了第七世。
那一世,陆家遭朝廷陷害,尽白钰口人一夜内,尽数成了长眠的尸体。
可是却偏偏逃了一个小儿子,陆家小儿子曾不小心替当时的太傅大人的小孙背过锅,当了一回替罪羔羊。
那太傅大人的小孙子,是个刚满六岁,正调皮见的。那日团圆之日,正随着太傅一道来陆府讨喜头。
那时的陆家,除了宫里的天机阁,在外头也办了自己的宅子,连带着皇上赏的些地,说是个亲王也不足为过了。
宅子大,皇上也废了心思,便更是容易叫人迷了眼。那太傅的小孙儿,敞亮热闹地不爱待,却偏偏喜欢往哪犄角旮旯抹黑的地方里怕。
孩子本性好奇,这本是无妨,却不想那小孙瞎猫碰上死耗子,竟是趁着众人忙合着家宴之事,男男女女俱在侃天,摸进国相的书房。
书柜大,下角高,那小孙趴在地上,瞧那书柜隔着地面的间隙里,缝中闪着光,似乎是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在。
手下耐不住,那小孙便趴在地上,一手扶着书柜,一手死命的朝着里面够去,就想知道那亮晶晶的究竟是件什么宝贝物件。
正巧,那陆家的小儿子正经过,瞧见他爹向来闭着的书房,今日却是开了道缝,只觉古怪。
又一想,自家爹正与太傅并几位大人一道吃茶呢,怎么会这是在书房,莫不是家里叫糟了贼?
这陆家的小儿子那年也不过虚虚十二岁不及的年纪,能有这样的沉着,已经实属人中龙凤。
当然,这并不是此时才这般的。听闻这小儿子,三岁便能背诗词千余,五岁瞧文法兵法,八岁便能自己提笔做赋,所做之文无人不夸。拿着那文去叫人才所做之人的年岁,便是最少的,猜个青年才俊的公子哥,也是猜到了二十岁去,断然想不到,竟会是个八岁小二所做。
这也不止那小儿子天才,其中自然有国相亲自教导儿子的缘故。
国师唯有此一子,悉心程度,可见一斑。
那小儿子这下便推开门去瞧,一眼就见那穿着大红段面的太傅小孙儿,正撅着小屁股朝着那书柜下的缝隙里够着什么东西。
这不是什么大事,太傅一家与陆家素来走动的勤快,一来二去的,这陆家小儿子早已将太傅小孙儿做了自己亲弟弟的疼。
这会子,见小孙子吃力,陆家小儿子本该帮忙的,可是却瞧见那书柜经那小儿子摇的直晃,上头搁着个青玉花瓶,正颤颤巍巍。
“当心!”小儿子见那青玉花瓶精美,只担心不小心碎了,自己弟弟要挨太傅的训,连忙声张提醒着。
不提醒不要紧,就这么乍一嗓子,那小孙子反而吓了一跳,一个激灵,手下一用力,那青玉花瓶终于再抗不住,在小儿子面前划来个不可逆转的朝下的弧线,啪嗒一声摔碎了口。
那小孙子也是个机灵的,见闯了祸,生怕爷爷怪罪和陆伯伯怪罪,眼里立马就包不住泪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小儿子一看,没了主意,想着本来也是自己没由来的大声,才会害的如此,便只能告诉那小孙子,是自己碎的,不怪他,教他别哭。
小孙子不哭了,国师却哭了。
那日小儿子认下打碎花瓶一事后,国师青紫着脸,只是问了一句,“当真是你?”
小儿子咬了咬牙,点头认了。
自那日后,小儿子方知,原来那青玉花瓶是御赐之物,国师本想着,御赐便合该放在至北至高出,方显感恩,这才放于了这个书架之上,还惦记着过几日再换个新的,稳当些的书架。
陆家虽出了国师,却是清减的紧,那国师夫人,便是陆家那小儿子他娘,比国师小了十岁,是个乡下来的姑娘,曾经靠着自己绣花挣文钱花的,节省惯了。
原是国师的俸禄一齐交给了她,她也是全都攒了下来,伺候的人也少,衣服总是她亲手替国师做的,所有花销,不过也就是家里添置,还有吃食,一月月的,攒了老些出来,将那国师都吓了一跳。
国师瞧着如今节省,便将银子折了大半救济百姓,报的都是他娘子的小字。
节省至此,那书柜才会如此不牢固,加之国师一时心里蒙了油,将那青玉花瓶搁在了此处,这才酿成了这场大祸,只可惜,现在后悔也晚了。
弄坏了御赐之物,皇上体恤陆家,怕陆家当真绝了后,最后只是将那小儿子判了个流放。
话口绕回,这便是后来再那一场涅华文武之争中,陆家唯一因为流放而幸存下来了的小儿子。
那是文武之争闹得厉害,陆家风头太盛,只知一味忠良,却不知过刚易折,手上又没兵权,这才被当时的一个君王陷害,被屠了满门。
那小儿子在外流放,对此间之事一无所知。
流放了十年,那时有恩,所有流放的罪人,每三年便有那刑部挑人,挑出最好的三人,那需得能吃苦,又是真心悔过的,便能放到周边的村庄去,先去做些小活计,再过个一年半载的,瞧着人却实是好了的,便是真的可以自由了。
自不必说,那小儿子在第九年,终于被放了出去。
来时不过十二的孩童,出去时已经是二十年华了。
做了一年的活计,这小儿子容貌好,到了周边的城镇,人家媒婆瞧着他眼睛都亮了,可这小儿子却觉得自己曾是犯过事的,怕牵连旁人,心里没有要娶亲的意思。
只是,想是一回事,现实又是一回事。
小儿子没脸回家,挑了个风景好些的城镇,因他会读书识字,便靠着写文赚了些银钱,也买了出小屋,安安稳稳过上了。
要说缘分神奇,好巧不巧,这小儿子行的正坐得端,又是个顶心善的人,却叫一个青楼的烟花女子迷了心去。
只听人传着,那小儿子最后写了不少诗词曲目的,在那边出了名,转了银子,将那烟花女子赎身回了家,却没娶她。
俩人做了夫妻,可小儿子却始终没有八抬大轿行那些婚嫁之礼。
旁人都道,那小儿子嘴上说的日月可鉴,打心眼里,还是嫌那姑娘脏,同床共枕可以,这要娶进家门的,还是得干净才好。
殊不知,那时有人无意瞧了小儿子的词,只道妙极,这辈子见过能与之聘美的,在此之前,不过只见过两首。
小儿子好奇,忙请教是那两首。待那人将两首念完,小儿子早已红了眼眶。
不偏不倚,那两首能与之聘美的佳作,正是自己十一岁被发配边疆前,在家做的最后一首词。另一手,自然是那国师教导儿子,做下示范的随手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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