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节 不道雾来独自多(上)
红妆没跟着楠松去找仇无泪,反而是回了房叫人唤了仇无泪。
寝殿红妆非常满意,和自己从前住的那个,几乎一模一样。虽然,之前住的那个是无夜的,不过红妆还是很喜欢的,尤其是寝殿中间莲花的香薰炉,袅袅轻烟,红妆最喜欢,没想到也能搬来个一模一样的。
真是不可思议,无夜居然会提前想到这么多的事情,果然,天命不可违。老天爷给了他这样的七窍心,便是治好了心疾,也改不了寿命。
“大司命!”仇无泪还是穿着一身深紫色的贴身锦服,一晃脸就扑到了红妆的床头。
“我可不是大司命。”
且不说原先的武林已经不复存在,就是盟主,也已经不复存在了。没有了武林,没有了盟主,哪里还有清水司呢?就算有,那也是小意的清水司了。
“对哦!”仇无泪自知失言,拍了拍嘴,“那叫,叫什么啊?”
“叫姐好了。”红妆没多想,也懒得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动脑子,一时间,竟也不记得仇无泪比自己大多少了。
仇无泪好像也没想起来这个关键问题,只是觉得叫姐有些不合规矩,想了想开了口,“还是叫国主吧!国主,我都听小意说了,你什么时候才登基啊?”
登基?
红妆巴不得小意他们忙着战事的收尾无暇顾及自己,自己好能再躲几日。虽然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在白日做梦。
“等抚云和重缘哥哥回来吧。”红妆答道。还是,缺了一点勇气。
尽管红妆语气及其敷衍,仇无泪确是一副仿佛看见了希望的样子,“国主,那你是不是还是最喜欢我了?你会不会当了国主,就不那么喜欢我了?”
对于仇无泪的争风吃醋,红妆早已经习以为常了。“不会。”
懒得逗她,省的还要多说。红妆对仇无泪越发了解。从一开始的知道她惟利是图见风使舵,到现在的忠心不二,红妆很清楚仇无泪要的是什么了。
江湖的风雨太大,安稳便是最大的诱惑。仇无泪把自己当家人,不会离开的。红妆很庆幸,自己当初没有选错,现在还能剩下一个自己人,实在是难得。
“嘿嘿!就知道国主最喜欢我了!”
“你要我喜欢有什么用啊?同游喜不喜欢你啊?”红妆踢开鞋子,掀开被子上了床。
仇无泪听着红妆冷不丁这么一句,一下子噎住了。
“好看的脸蛋可没有温暖的心好用。”红妆摇了摇头,仇无泪就是在清水司待得太安逸了,所有人都护着她,才会变成现在这样恃宠生娇,不懂得珍惜。
“大司命,他们,他们哪有你好啊!你不应该先担心龙英的吗?”仇无泪眼睛瞄着红妆踢开的鞋子,想着办法转移话题。
红妆钻到了被子里,曲着双腿靠在了床头,“龙英跟你不一样。龙英志不在此,可你总归需要人保护啊。”顿了顿,红妆又觉得仇无泪大概不爱听,连着补充道,“你是我的人,我要让你过的比所有人都好。”
果不其然,仇无泪感动的说不出话来,红妆一看,便也没有再逼迫,转了换了话头,“这里大,晚上你过来给我守夜吧。”
“守夜?”不到一眨眼的功夫,仇无泪便从诧异变为了激动。守夜,那是多亲的活啊!更别说还是给红妆守夜了。“好啊!那我现在就去收拾!”
看着仇无泪乐颠颠的身影,红妆不由叹了口气。
这么大的屋子,金碧辉煌,越发孤单,让红妆害怕。
没错,就是害怕。让天不怕地不怕的红妆感觉到恐惧。
经常迷迷糊糊的梦里,就一直循环着红妆抵触的那些画面。
那个满是惨死的姑娘的小庄。腰斩后被埋在土里的星月。熊熊大火包围着的树屋。所有战马蒙着眼的沙场。还有,鲜血止不住从铠甲里涌出的,再也不会笑了的无夜,和那日分开,到现在也没有再见到的抚云和重缘。
红妆只觉得恐惧和孤独。
开始梦魇,好像不是才开始的,
从那一次没有死开始,便陆陆续续会有。只是刚开始不严重,也不是每次都能记得住。除了偶尔会惊醒,会是早上醒来时感觉到手心的汗才能知道。
后来到了树屋,也不多,抚云总有办法让红妆睡的安慰。或是抚琴,或是熏香,梦魇总是少了些。
可这段时刻,却是越发严重。一路回来的时候,有时小憩片刻也会魇住。红妆越发有些紧张,怕是之前好的不彻底,只等着抚云和活白骨回来能给自己看看。
别的好说,大大方方死了红妆也认了,可是红妆是真的不想变成痴呆或是疯子,别人瞧着那些怜悯的眼神,那才是真正的难受。
有着这忌惮,红妆早早便睡下了,生怕休息不好又会有什么不得不妥。
只是澜襄国的下人当真是没规矩,实在没没个约束的,半夜吵吵嚷嚷,硬是将红妆闹腾了起来。
“啪!”红妆没耐烦,随时一挥,打落了个杯子在地上碎了开来。
仇无泪赶忙到了里间来看,一瞧便明白了。
噼里啪啦的火声,喋喋不休的马嘶声,哐啷哐啷的车轮声,沸沸扬扬的传话声,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这怎么可能还能睡好呢?“大司命,你别生气,外面可能...”
可能?红妆忽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是不是他们回来了!走!我们去看看!”
是抚云回来了!一定是的!
红妆用最快的速度披了衣服便冲出了屋里,一时着急,竟又忘了穿鞋。
或许不是忘了,这次红妆出来前,是有回头看过一眼床边的。大概是抚云回来了,红妆有恃无恐,恨不得他多关心些才好呢。
人群被各式各样的火把宫灯照的通亮,红妆走近才发现,一个个奴才原来都是规矩的。
车队没多长,马却多些。红妆扯了扯外袍,低头扫了一眼自己被外袍挡住了的,光着的脚。
抚云不在,雪莲女穿了一席綪星缔丝的白裙,安安静静的提着一盏系着红苏的宫灯站在最前,抬眼望着红妆。
是他们的队回来了。红妆深吸了一口气,一步一步的走到了雪莲女面前。
“他在哪。”
恰莎一下从马车跳了下来挡在了雪莲女身前,想了想,眼神忽而变得温和了些,退到了雪莲女身边。
雪莲女瞄到了红妆光着的脚,叹了一口气,“盟主夫人,再着急,总要穿了鞋子再出来。日头凉了,若是受了寒可不好。”
“他在哪?”
语气比刚刚轻了些,却更加硬了。似乎是因为红妆刚刚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一个正面的答案。
雪莲女伸手示意了一下,汀泠立马飞回了车上,很快便取了一双鞋子下来放在了红妆脚边。
“夫人快穿上吧,若是盟主知道了,怕是该不好受了。”
“他在哪。”
这次红妆并没有再看雪莲女,而是将目光落在了恰莎身上。恰莎藏不住话,她憋不住,她曾经骂自己的话针针见血,她一定会说。
偏偏,这次的恰莎却是出乎意料的冷静,好像猜透了红妆的心思一般。不仅没恼,一点也不着急,扭头到了马车后,和那些奴才一起清点去了。
“没人说是吗?”红妆等不了了,“没人说!我自己去找他!”
抚云说了,他明明说了,他明明答应了,再也不会离开的!
一阵风扬起,简一把拽住了刚刚冲出去的红妆,将红妆拉回了最前头的马车架子上先坐了下来,这才蹲下身替红妆穿起了鞋子。
“盟主没回来。”雪莲女这才深吸了一口气,“你不明白吗?一个百花夭,去退一整个烎天盟。”
“什么意思!”红妆心里猛地一抽,“什么!我不知道!抚云他说...”
“他当然不会说。”雪莲女凑近了些,替红妆拉起了刚刚滑到了肩下的外袍,“盟主和大祭司,选了让你活。你不明白吗?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在这大冷天的糟蹋自己的身体。”
红妆愣住了。
他又骗自己了,是吗?他又说谎了。他又一次,成了放手的那个,是吗?他又一次,放弃自己了。
“夫人,盟主最后,让我们先撤出来了。他未必会出事的。”汀泠有些看不下去,挪到了马车边解释着,“只是当时的权宜之计,若是盟主不拖住,我们都得死。盟主那么厉害,可能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这也说不准的。”
只是...拖住吗?没死?
雪莲女和埋在了阴影中的恰莎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的又回过了头。
最后一刻,抚云不容置疑的交待,雪莲女和恰莎都不会忘记,更不可能会违背。
她们要帮助红妆,要辅佐红妆,要让红妆振作,让她知道,自己是可以的。
活白骨说,抚云大动内力后果不堪设想。
雪莲女她们如何不知道,抚云早在带江湖逃出终钦门时,便已有了不可逆转的重伤,更不要说这次,只是靠着简的几个香囊,以一人之力挡住整个烎天盟了。
就是那片雾霾里。有抚云和活白骨。
留下了抚云和活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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