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节 已落犹成半面妆(下)
澜襄国皇宫
人总是多面的。阳光洒落,月云睁开了眼睛。安心的感觉依旧是在的,月云知道无夜没有离开,偷偷朝着床帐外看去。
果然,无夜坐在桌前,桌上堆着小山般高的折子。
看来,帝王的辛苦也是常人所不能得知的。
不得不说,无夜是一个非常称职的国主。这么短的时间就妥善的处理好了澜襄国的内忧外患,还开疆拓土,打下了芜漠国,引的之前支离破碎的澜襄国现在上下一心,人人敬爱这个国主。
他到底是多聪明的一个人呢?月云想都不敢想,自己的爹日日纠结忐忑,郭浮会的万般无奈,炎懿国的小心谨慎,还有拢蛟国辕岳国哪个不是诸多掣肘?
却唯独他,好像眉头都没皱过,一身轻松的就将别人一生的努力收入了袖中。而且,那些路途上的鲜血,一丝一毫都没有沾染到他。
可即使如此,月云对无夜的感觉依旧是恐惧的。毕竟所有的鲜血都是因他而起。
“宝贝醒啦~”无夜听见了声响,又带着那月云讨厌的笑容走到了床边,“睡的可好?”
月云一个白眼翻了过去,“若是没有这讨厌的太阳,还能睡的再好些。”
嗯?无夜看着洒在月云脸上的阳光,好像想起来了什么,起身拉上了窗前的纱帐,炽烈的日光一瞬间变得如同月光般柔和。
“你好像很喜欢晒太阳。”月云有意无意的开了口,“为什么?”
“没有太阳~会死。”
什么?月云看着无夜嬉皮笑脸的样子,可这一次无夜语气却有些无可奈何,这让月云并不认为他是在开玩笑。
“为什么?”
“没有太阳,大地岂不就一片漆黑?还有谁能活命呢?宝贝儿你说是不是~”
“好好说。”月云不像无夜那般有耐心,愿意浪费时间听他在这里和自己弯弯绕。
“呵~”无夜笑的有些生涩,“生了病而已。没什么大碍。”
生病?月云心里出了一口气,果然老天爷是公平的!报应还是准时降临的!
“什么病?”
无夜没看出月云的幸灾乐祸,满不在乎的撇了撇嘴,“心疾而已。”
“心疾就得晒太阳?”
“身上不好,看见阳光觉得有生气,也就不难受了。”
无夜的面容,一半融在温和的日光了,一般隐在床帐的阴影下。亮的那一面轻松的笑着。暗的那一面,月云也不知道。
“你不是在批折子吗?”月云觉得没意思,又想自己躲清闲。
“当然是陪我的小妖后最重要了~”
“那折子怎么办?”月云有些无语,“澜襄国不管了?”
“一个时辰就能处理完。”
什么玩意?那么多折子?一个时辰?骗小孩呢?
“一个时辰就能处理完,你在那坐半天?你当我傻?”
“宝贝儿偷看我?”无夜扬唇一笑,“确实一个时辰有点紧,不过也差不了太多。”
“那你看半天是要干嘛?”
“享受啊!”无夜无辜的挑了挑眉,“不多看几遍,何来国主之乐?”
好吧!信了!确实是无夜的风格!
好嘛!一个抚云无所不能,重缘武功无人能比,就连天闲都力大无穷,还有个无名的小意,能算尽天机。现在又来了个无夜,批折子管理国家大事就跟玩似的,也不奇怪了。
自己怎么就这么命苦呢?要什么什么不行,连银子都没有!就一个武功,不在这些人面前还算勉强拿的出手,结果现在也被封了。
月云险些怀疑是不是自己之前哪次不小心揍了哪个下凡渡劫的神仙,人家渡完了劫回天上,现在天道好轮回,遭报应了。
不过,无夜有心疾,的确月云今日的一个巨大收货了。
若是日后,能利用无夜的心疾...月云想着,终于找到了无夜的弱点,只等着时机...
“宝贝儿~你在想什么呢?是在担心我吗?”
月云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嫌弃的瞄了一眼无夜。他用脚想想也应该知道自己恨不得他千刀万剐才好,怎么会觉得自己是在担心他?真的是脑子都放在折子上了吗?
“宝贝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啊~”无夜立马凑了过去,“宝贝儿~这个表情,会让我觉得你很讨厌我!”
“我讨不讨厌你你心里没数吗?”
“哎~我当然是知道宝贝喜欢我的了!我刚刚就逗逗你,宝贝儿别生气~”
什么东西?你家喜欢你的人会天天盼着你死?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喜欢你的?”
“这里啊~”无夜指了指心口的位置,“喜欢一个人用眼睛是看不出来的,要用这里。”
他在做什么春秋大梦?玩笑还开个没完了是吧?
“咚!”月云一脚踹了上去,无夜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不过月云现在没有武功,软绵绵的一脚,倒也一点都不痛。
“宝贝儿~你这是不相信我说的话?”
“不相信什么?”
“不相信我喜...我对你的心?”
“什么心?”
“有情心~”
什么玩意!还有情心?敢不敢再酸一点?
“抱歉。帝王之情,我可无福消受。”月云冷眼看着,极力忍住想打死无夜的心。
“帝王之情?”无夜愣了愣,好像没反应过来,忽而回过神,才想起来自己如今当真是帝王了,“对宝贝,我就不是帝王。”
这又是什么梦话?还能分裂?月云险些怀疑,无夜根本就是故意引起自己的怒火,然后揍他,他就可以借机说自己行刺,名正言顺的解决自己。
此时,涅华国终钦门。
“是啊!可不就是安宁了!”
“可我还是不相信会是水云姐姐...盟主对她那么好...”
“她一走,现在风平浪静,不是她还能是谁!”
“真是枉费盟主的一片心!当真是...”
话音未落,就被一个红色的身影打断了,“你们在说什么!”
“公子...”百花夭一个小姑娘猛地一惊,“公子,我们在说...内奸...”
“内奸?”
“是啊公子!还是雪莲姐姐厉害,一下子就找出来了内奸!”
“其实也不能算内奸,水云姐姐毕竟也不是我们终钦门的人...”
“不论是不是,都不应该背叛盟主和公子!她现在的一切,哪个不是咱们终钦门给的?”
独孤清瞳孔骤然一聚,“你们说,水云是内奸?谁说的?”
“当日雪莲姐姐就发现了她是内奸!她还不承认!这不现在走了,咱们终钦门才太平了嘛!”
“我都不知道她就是内奸。”独孤清冷哼一声,“你们的消息倒是比我都灵通?”
三个姑娘一下子感觉到了独孤清的怒意,这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公子...对...对不起...我们...”
“说。”独孤清似乎是在隐忍,“这些日子,大司命到底发生了什么?”
“水...大司命,却找暖骨散...”
“谁告诉她暖骨散的!”独孤清心中的寒冰好像突然被撬开了一个缝隙,连带着一片的寒冰都咔啦啦的裂了开了。
“雪...雪莲姐姐...”
“雪莲姐姐当日去查内奸!她自己心虚,非要去取暖骨散证明!”
是雪莲女污蔑了月云?月云去取回来了暖骨散!独孤清只觉得五雷轰顶,自己当日只顾着一心赶她离开,却没有细想她如此坚毅执着的性格,为何又会这般无疑这般干脆决绝!
“为什么没有人传!”
“公子,您日日在冰窟呆着,终钦门的事务都是雪莲姐姐处理的!我们都担心您,想让你快点好起来!”
“我在冰窟你们就不会来叫?我是死在冰窟了吗?我在冰窟呆几日你们就都当我不会喘气了吗!”最先有的感觉是愤怒,紧接着是内疚自责。
如同背上颓然压了一只大山,酸楚的煎熬感由心口向着全身滋生增长。
等等!若是这样!她这段时间都去了哪里?她不是想要静静!
她一定出事了!
独孤清脊骨泛起一阵寒意,眼前一黑,似乎都能看见月云独自一人在一个腐骨遍地,幽深阴潮的山洞里,一瘸一拐的了无希望。
好不容易太平了的终钦门突然又不太平了。
独孤清几乎是瞬移的到了雪莲女面前,一把撜住了雪莲女的领口,“你对月云说了什么!”
“找回暖骨散,证明自己不是内奸。”
独孤清根本连雪莲女的表情的看不真切了,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
“她去了哪里!”
“公子问雪莲?雪莲怎么会知道?”
是啊!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真是蠢疯了,居然会病急乱投医到跑来问雪莲女!
“公子,她已经走了。你又何苦?”
“何苦什么!”独孤清语气没有怪罪,这让雪莲女放下了心,“她可以因为失望死心而离开。但是不能有一丝的委屈和不甘!”
语气温和却决绝,不容一丝质疑。
“查!放整个终钦门去查!”
“查什么?”
“这段时间,她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现在在哪里!查!通通都要给我查出来!”
独孤清忽然有些说不上的害怕,如同心里被蒙了一层瘴气,逃不开躲不掉。即便看不真切,也不自觉想要瞪大眼睛,仿佛这样就可以缓解自己忍不住的颤抖。
独孤清好像能够真真切切的体会到月云那时的心情,被污蔑,却还是用尽全力带回了暖骨散。暖骨散是什么?是洞天客栈的宝贝!她居然惹上了洞天客栈!
可得到的是什么?
换来的是凶雷怒雨,劈的她鲜血淋漓,压的她喘不过气。
独孤清知道自己错了,独孤清后悔了。
后悔为何当日自己那样懦弱,不敢多听一丝一毫有关于她的消息,以至于如此失察!这样的大事自己却可以一无所知!
等我。等我!我带你回家!
心里的声音不断传出,仿佛是希望老天爷带给月云,又或者是想给自己一份勇气,给自己坚持下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