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节 不道雾来独自多(下)
红妆的寝殿里里外外四层,比先前无夜的还要复杂一些。恐怕,就是无夜当时想到了红妆大意,才专门设计成了这样的。一步一步,半点没有错的让红妆坐到了这个位置,住进了这间屋子。
红妆住最中间,外头住着仇无泪带着几个宫女,晚上方便侍候。再外面便是百花夭,最外就是重缘带着做了红妆私侍的千秋岁了。
乍一下周围多了这么多人,红妆是万分不适应的,不过好在都是自己人,也没人敢管自己的私事,这才让红妆觉得好受了些。
寝殿中心那个莲花悠悠吐着烟雾,那是刚刚简送来的安神香。
红妆正闭着眼睛倚在窗边的软榻上,雪莲女抱着那把琵琶坐在榻边等着。
雪莲女并不知道红妆的身体是如何能这般恢复成如初的,可身体能靠药,心神,却是只能靠自己。
红妆忧思过重,加上之前受了刺激心神本就不稳,恐怕这梦魇只会一日厉害过一日。
“你说吧,严重吗?”红妆忽而打破了沉默。
原来没有睡着。雪莲女放下了怀中抱的琵琶,“说实话,很严重。夫人戒备心很强,就算是梦中,也不曾露一个缺口。”
“是吗?”红妆脸上泛出了笑意,“重缘倒是说我马虎,也不会多加防范些。”
“这不一样。”心里的怎么能一样呢?雪莲女看着红妆有些轻蔑的神情,却是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样子,“夫人在恐惧,是吗?”
恐惧?
红妆神色一变,从脊柱泛起了一阵凉意。没想到,这个织魇仙子真的会这么厉害,不过闭目养神听了她的一曲琵琶的功夫,她竟真能...
“夫人不用怕,盟主是叫我们辅佐你的,不是害你。”雪莲女的目光扫向了窗外,避开了红妆那要命般的眼神,“有恐惧才能有力量,这并不是坏事。可是该控制些脾气才是,学学盟主的稳,也能睡得好些。”
红妆不再盯着雪莲女,转而半撑着身子够过来了旁边的小手炉,趴着捂了起来,“你这样说,就算是在害我我也不知道。”顿了顿,红妆坐起了身,“你总该告诉我,为什么梦魇,能不能好,不好会怎么样,怎么样才能好,不是吗?”
“夫人心神不稳,其中缘由,该是不必我说了,夫人自然是最清楚的。”雪莲女有些无奈的移到了桌旁,拿笔写着药方,“好不好的,不严重也无碍。靠着简的香料,睡过去倒是不难。”
“可不是!简给我烧两斤迷香效果不也是一样?我要知道若是一直不好会怎么样?怎么样才能好?”
“解开心结自然就好了。”雪莲女的风轻云淡,越发激起了红妆心里的不悦。可是雪莲女好像一点也不在乎,红妆问什么,她便答什么,“一直不好,严重的话,就会失去心神。便是痴傻,或是失心疯。”
痴傻?失心疯?红妆摆了摆手,“下去吧。”
心结是什么,红妆当然知道。从始至终,一直都是抚云。
红妆知道,抚云不会再回来了。可是红妆始终不愿意相信,不论是死是活,哪怕只是骨灰,红妆也要等着,硬生生等着,哪怕只有最后一面。
还没见到,红妆便不会死。
红妆宁愿日日活在清晰地明白着自己的自欺欺人中,宁愿锁死自己的心结,宁愿日后会痴傻疯魔,也不要解开抚云这个心结。
“痴傻吗?失心疯吗?呵~”红妆从软榻上起身站在了窗口呢喃着,风吹着,扬起红妆散下的秀发,“又不是没有疯过。疯子傻子,也要等他回来。”
“无泪!”
忽而一声高呼惊起了正打着盹的仇无泪,仇无泪赶忙提上鞋就跑进了内殿,“国主,有什么吩咐?”
“你把重缘给我叫来!让他...让他抱上今日的折子一起,我要批!还有...”红妆瞄了一眼仇无泪半踩着的鞋子,“叫人给我殿里铺上地毯。要白狐皮的,不要有杂色。”
“好嘞~”仇无泪一溜烟的就应着跑了出去,毕竟,红妆愿意批折子,那可是件大喜事,小意不知道该多开心呢。
没一会,重缘便抱着折子放在了桌上,随意的扯了椅子过来,坐在了红妆对面研着墨。
“你现在还挺熟啊?”红妆瞥了一眼重缘,笑着打趣道,“这么想要我批折子吗?我只是想叫你来陪我一会。”
“我知道。所以我来了。”
哎?红妆哑口无言,直到现在,红妆才明白,自己在这些人里面动小心思,活生生就是怕他们不知道自己有多蠢罢了。本来以为重缘想不了太多,没想到,他只是太让着自己罢了,一点也不傻。
“云儿,批折子吧。”
红妆看着重缘递来的折子,自然知道压着也不是个事,早晚也是要看,这才吐了吐舌头,“你念给我听!我说,你写。”
“不合规矩。”重缘将桌子往里拉了些,“这可是干政。”
“没关系啦!灯太昏了,我看花了眼睛怎么办?你念给我听不是一样的嘛!就这个国这点屁事,你还有什么需要避讳的!”红妆强行将折子塞到了重缘手上,转而一手撑着脸愤愤不平的骂了起来,“这帮老臣,真当这皇位是什么香饽饽?谁在意呢?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越是这样,这国主之位我便偏不给他们!我就要他们知道,你与他们不同!你与我最亲!”
重缘苦笑着摇了摇头,原先为了护着红妆,成了整个江湖的眼中钉。如今红妆倒是终于对自己敞开心扉了,也不必自己护着了,结果又让自己成了整个朝廷的肉中刺。只可惜,重缘永远也没办法拒绝红妆。
“这个,问封地世袭,觉得现在不公,云儿自己看看吧。”重缘接过了红妆面前的朱砂笔,等着替红妆写上去。
封地世袭?红妆立马明白了重缘让自己看的原因,自然是自己封了重缘昭亲王,那些皇亲国戚眼红了。想挑出重缘与自己并无血亲的刺。
红妆接过折子一瞧,果不其然。
“这帮老东西,得了便宜还卖乖,人心不足蛇吞象。等日后,封王势大,不得跳起来反咬我?既然这样的话...”红妆忽而哧哧一笑,也不恼,伸了个懒腰靠在了椅背上,“这条不用回了。明日叫小意那边推个令法。便叫...”红妆想了想,“便叫重恩法好了。”
重缘自然懂了红妆的意思,脸上越发无奈,可眼里,却是越发温柔了。
“原先无夜懒得改,我瞧着卷宗,无夜也是早就要动了的。这重恩法,便跟小意说,原先只有皇亲贵胄才能称王领封地,日后,皇亲只得有功者,方能封为亲王。另,其余于国之有功者,亦可封为亲王!不论出身,不论贫贱。”
“还有,原先都是嫡长子承袭的,以后啊,这封王的所有子嗣,都可以继承封地!凭什么还得有个先来后到啊?便是非要他们知道,手心手背都是肉!“
重缘冷不丁被逗笑了,这么损的招,真是难为红妆一个女子还能用的出。“云儿这是要他们明知碰了钉子,也得打落牙齿和血吞,末了,还得赞一声云儿好。”
“那可不是呢!”红妆撇了撇嘴。
那些封王,整日里游手好闲的,简直就是浪费。当初无夜在时,国势不稳,不好动这些老封王,这才拖到现在。如今不同了,时局动荡,再不清腐朽揽能才,这天下不就成了涅华国的天下了。
有了重恩法,就算那些封王不乐意日后被被子嗣们瓜分,那也没有办法,哪会有子嗣不想要封地呢?更何况成了国法,不仅让他们无话可说,还能让那些非嫡出的皇亲感恩戴戴。
瞧着重缘真的在认认真真替自己记着,红妆心里一软,“以前都是你保护我的,以后我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你了!”
“噗!哈哈!”
红妆看着重缘这没憋住的笑,这才觉得自己说的的确有些不妥,重缘这么一个大男人,还是第一高手,不欺负别人,人家已经感恩戴德了才是。
“我的意思是,窝囊气,也不给你受!”
“我从来不怕受气。”重缘说的是实话,从小,重缘最没少受的便是委屈。就连在红妆这的委屈都不在少数。只要红妆开心,怎么样都好。
“我知道!我怕你受气!行不行!”红妆翻了个白眼过去,“过段时间,我弄个武考。那时你去监考,再给他们露一手,我还就偏要他们把嘴巴闭死了才是。”
重缘将写好的重恩法交给红妆过目,下意识开了口,“云儿没有给我入侍卫的名册,又封了我为昭亲王。如今日日在云儿的寝殿,传出去恐怕...“
“那你想怎么样?”红妆咬着笔杆审阅着,这才发现原来重缘的字竟然这样清峻,还有一丝内韧的味道,原来还以为他只知道练功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练得。
“不如,云儿还认我做兄长。之前...我是...”
“不可能。”红妆头也不抬,只顾看着重恩法,“我说了不会再让你受赌气罪,你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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