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走后她又在几案边坐了半晌,试图理清思绪。谈了许久也就知道了中的是薛家秘术,确定了对姬单的猜想,以及明确了要解开秘密之后去往天山的目的。
除此之外,抓耳挠腮半日什么也没想出来,心里对着神神叨叨的老道又是一通埋怨,干脆就将这些烦心事丢到一边,转到后头看泥人姬单去了。
该来的总会来,她一向顺其自然。
“咦?”倪修惊奇地看着眼前的姬无双,暗探薛家的秘术之神奇,老道的手艺之精巧。
那老道竟然给他捏了一个和姬无双一模一样的泥身!面部细节也刻画地极其到位。当然,最吸引倪修的,是他面上的那对玉羽眉,与他向前的别无二致。天知道世间多少女子对这样的一对玉羽眉求而不得,而它却安安静静挂在一个男子的脸上,哪怕重塑的泥身也仍是如此。
但这对秀眉对姬无双来说却是耻辱一般,世人评价他有些男面女相,这对天生的玉羽眉可是功不可没。想当年,她夜半无聊,曾削尖了眉黛帮他描了对有棱有角的剑眉,稀罕得生性爱洁的他几日都未洗脸。
“可真是……上天恩赐的诅咒!”倪修窃笑,折了草去逗弄安静躺着的小泥人。玩了半晌,姬无双此刻应当是晕厥状态,而非睡着,是以没有像往日那般再蹙眉,倪修不禁心下无趣,又开始想着法儿给自己找乐子。眼珠骨碌一转,瞬移到山下的小城买了上好的胭脂水粉和眉黛等物折返回来,对着姬无双就是一通打发时间……
一日后,姬无双醒了。
他睁了眼,有些蒙圈,不知身在何处。倪修躲在暗处瞧他,他应当是觉得头上有些沉重,不适应地晃了晃脑袋,就听得一阵钗环响亮之声,顿时面色更显茫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一身女装,不可置信地从胸口摸出两个白花花的馒头。
天气微冷,馒头早已冻得僵硬,可他面色要比这花白的馒头更为僵硬。疑惑地思忖片刻,眼前微微一亮,唤道:“倪修”。
一猜就猜到是她,倪修心道无趣,慢悠悠地从暗处晃荡出来,看他模样,憋不住笑意:“姑娘醒了?”
原以为姬无双会怒目以对,却见他仍然面色平平,只冷声道:“换下。”
“你怕是还没睡醒吧?居然巴望着小爷给你换衣服!”
说归说,还是将一早备好的男装和发冠扔了过去,兜他一脸。继而转身就待去外边等他。
“待着!”姬无双又道。
倪修一脑瓜子问号:“你知不知道你是男是女?”
“男。”
“那你又记不记得我是男是女?”
“女。”
嗤了一声,一本正经训斥他道:“原来脑子没坏。那你换衣裳,叫我待这是何道理?男女有别不知道吗?失心疯了吗?”说完又自顾想到:“也说不定,老道就是一副失心疯的样子,他捏出来的泥人免不得也跟着失心疯……”
“待着!”姬无双仍旧坚持道,更是伸了手死死拽住倪修的袖子不放人。
无奈,倪修只好留下,转过身去等他换了衣裳,又转过身来看他拆了半晌头饰,实在无聊:“你这一头辫子,我给你编了足有一日,不是那么好拆的。不若我先去收拾行李,你好了再叫我……”
话还未说完,姬无双一个弹跳,顾不得仪态形表,就从矮凳上蹦起,双臂一横,拦在她的面前,道:“待着!”
“……”
倪修无语,直到出了老道的家门才发现,姬无双此番甚是怪异。以往都是她死缠烂截围着他逗乐子,现在却反了过来,不管干什么他都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就连临出发前去井边打水想洗漱一番他都要跟在身后。
生怕他把自己踹下去,倪修只草草洗了个手,就抱着他瞬移到向前李家村的那个猎户家取她的马车。
自万魂洞的怨气被仙清之后,李二牛家的夜半惨叫便销声匿迹了。村人不知其中缘由,但也知道是从她来之后二牛家才安稳下来,叹她神通广大,纷纷送上薄礼,招呼她以后常来。李二牛一家得以摆脱那地狱酷刑,自是感激的涕泪横流,从别家借了米粮也上前相送。
“好事多磨,德善方久。”他家本就不富裕,倪修推拒了谢礼,又看了看低着头唯唯诺诺的新妇,好人做到底,借机对着李家老妪一通敲打。复赠了村人几串护宅符,便赶着马车行路去了。
此番醒来寻找姬无双的魂魄本就是漫无目的。虽说现在只差一魂,但是她也不打算改变行程,仍然照着原计划准备东南西北地逛上一圈,沿途打打小怪权当修习了。
“喂!”倪修侧目看姬无双。这厮迥然把她当成了自家奴仆。缠她缠得紧,不让她去马上,非叫她陪他一同坐在车辕上,又不动手赶车,冰冷冷坐定不动也不说话,一副主子面相。
姬无双不应,倪修顿生不悦,将鞭子往木手柄上一绕,作势要抽。被他伸手一挡:“何事。”
得了回应,倪修顿时又一副笑嘻嘻的面孔问他:“向前寻你魂魄都是靠着魂与魄只见的相互吸引,现在你附在泥人身上,可还能感受到余下那一魂何在?”
“可。”
“……”
“你什么时候话这么少了?都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是灵识还未完全恢复的原因吗?”
“不是。”
倪修简直要被气笑了,她这是捡了个什么活宝:“也就是说你灵识已经恢复了,剩下那一分也妨碍不了什么事情对吧?”
想到老道救醒她时喉间的那一抹似曾相识的甘甜,倪修又道:“既然灵识已经恢复,那我便问了。你早知我的身世是不是?”
“不知。”眸光微闪。
“呵!之前在书院,每到月盈之际,痛苦发作时都能看见你。我一直以为是我的幻觉,但是这次老道……唔,就是给你捏了泥身的那个,他喂我喝了血,我才知道,只要有人心甘情愿将自己的鲜血献给我,我便能免受痛楚。我记性不好,但想来自从到了书院,发作起来便不似从前那般严重。
而你!每到月盈之际手腕上便会缠了厚厚的白布!”
说着,倪修转头直视他:“你不仅知道我的身世,还知道许多我师父师娘不知道的事情!你了解我所中的秘术,更了解秘术出自薛家!”
姬无双却撇过头去:“或许。记不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