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
濯缨泉既然叫濯缨泉,自然是因为它的水很清。
清澈的水面上倒映着蔚蓝的天空,缥缈的白云;倒映着岸边的玉柳,斑驳的石栏;倒映着临泉的水榭,和水榭里的八个人。
法净大师双手合十,朗声道:“阿弥陀佛,几位施主,这是何意?”
江渔火道:“还请大师让开,这事与大师无关。”他摩挲着手里的血玉狮子,冷笑着看着德王,“我们只是来找这血狮主人算一些旧账而已!”
法净道:“诸位施主间的恩恩怨怨,本来与老衲无关。”
德王听他这么说,脸色不由一变。
法净接着说了下去:“只不过老衲在王爷府上做客,有人要为难主人,客人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铁秋痕微微一笑,道:“大师说的不错,只不过这事事关江湖公义,大师又怎么能为了小节而舍弃大义呢?”
法净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请诸位说明白,若错在王爷,老衲自然会让开。”
玉逍遥苦笑,他们本来是想趁德王不备,以雷霆手段拿住他,但法净却突然横插一手,现在这种情况,若是不把话说清楚,法净是绝对不会让开的,但如果把话说清楚了,那就相当于彻底撕破脸皮了,若不能马上拿住德王,后果将不堪设想。
就算他们出手制住了法净,还有严寒和何道人在一旁虎视眈眈,一旦动起手来,势必是一场乱战,在那种情况下,谁都不敢说一定能抓住德王。
所以他们现在已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说不能说,动手自然也不行,就算现在退去,德王也未必能让他们如意。
铁秋痕的计划虽然简单直接,但他也没有料到法净和何道人会出现在这里。
所以这个绝妙的计划现在已变成了一个糟糕透顶的计划。
但是好在,计划是死的,人却是活的。
玉逍遥笑着指了指江渔火手中的血玉狮子,说:“我们怀疑这血玉狮子跟一桩凶案有关,素闻王爷是赏玩金石玉器的行家,于是特地来找王爷辨认一下这血玉狮子,看是否能找到一些线索。”
这番话说的半真半假,似是而非,根本经不起推敲。
但是这番话也是一种表态,玉逍遥看得出来,现在这种情况下,不管是自己这一方,还是德王那一方,都不想撕破脸皮,把事情搞僵,那不如就给双方一个台阶下,各退一步,再做打算。
江渔火瞬间领会到了玉逍遥的意思,尽管他很是不情愿,但还是勉强笑道:“不错,正是如此。”
德王冷冷的看着他们几个,道:“怎么?你们以为本王是玉器店里的师傅么?”
玉逍遥道:“当然不是。”
德王说:“既然你们不是本王的朋友,本王也不是玉器店里的师傅,那你们为什么还在这里?”
江渔火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玉逍遥刚想走,却听到德王说道:“玉小子,你要小心些,千万别交错了朋友!”
玉逍遥回过头去,德王目光炯炯的看着他,说:“交错了朋友,是会死人的。”
玉逍遥微微一笑,说:“王爷的教诲,在下记下了。”
说完这句话,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长风阁里。
铁秋痕的脸色很不好看。
今天本来应该是一次雷霆行动,但最后却这般虎头蛇尾的收场了,纵使他的涵养功夫再好,此刻也笑不出来了。
江渔火的脸色也不好看,若不是他当时那么莽撞的亮出血玉狮子来,也不至于落到那种骑虎难下的境地。
薛情倒是一脸淡然,事实上,这世上只怕很难有能让他动容的事情了。
屋子里的气氛很是压抑,玉逍遥托着下巴,轻轻地敲击着桌面,现在细细想来,今天的这次行动确实有些糊里糊涂,而且有太多的疑点了。
江渔火说要去找一个卖酒的,德王显然不是卖酒的,这是怎么回事?
如果德王是血狮主人的话,那他为什么不直接跟狮子刘联系,还要在中间再多一个胡一?
他回想起今天早上在书阁里的那番密谈,他当时度过了一个漫长而诡异的夜晚,一天一夜都未休息,那时候正是他最困顿的时候。
就像那时他说的,他脑子里当时就像是一团浆糊一样。
所以他未能察觉到这其中的种种不合理之处。
然后就在这种糊里糊涂的状态之下,他就糊里糊涂的跟着铁秋痕和江渔火去了德王府,然后又糊里糊涂的出来了。
这简直是一笔糊涂的不能再糊涂的糊涂账。
玉逍遥苦笑,他发现,睡觉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不过,好在他现在清醒过来了。
于是他问出了第一个问题:“德王怎么会去卖酒呢?”
“什么?”江渔火一愣。
玉逍遥说:“我记得你说,我们要去找一个卖酒的人,但德王明显不是那个卖酒人。”
江渔火说:“这点我没有跟你提起过么?”
玉逍遥摇了摇头,说:“没有。”
江渔火说:“德王虽然不卖酒,但在他名下,却有一处酒坊。”
“那胡一呢?”玉逍遥又问,“胡一跟德王,或者说和血狮主人之间又有什么联系?”
江渔火说:“德王的身份隐藏的很好,据我们调查,德王从来不直接和花六郎他们联系,所有的这些事情都是由胡一在中间代为转达。”
玉逍遥道:“所以花六郎等人也不知道德王就是血狮主人?”
江渔火说:“应该是这样的。”
玉逍遥说:“那你们又是怎么发现德王的身份的?”
铁秋痕接口道:“不是我们发现的,是雨兰发现的。”
玉逍遥奇道:“所以你一直都知道魏雨兰在为血狮主人,或者说德王做事?”
铁秋痕说:“我知道,因为她本来就是我们这一边的。”
玉逍遥想到魏雨兰那忽冷忽热的态度,想到她那以假乱真的演技,不由得苦笑,这真是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女人。
他忽然跳了起来,道:“魏雨兰呢?她现在在哪里?”
铁秋痕的脸色也变了,他说:“她应该在这里等我们的。”
魏雨兰不在这里,那会在哪里?
是不是他们今天的行踪已经暴露了她?
她是不是已经被德王抓起来了?
玉逍遥的一颗心慢慢的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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