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樊玲决定出手前的一瞬间,一声冷哼从旁桌传来,很凑巧,也很突兀。
那神情没落的男子当众人不存在,仍旧将酒水一口接着一口的喝下肚。
好事被打断的伍长又把矛头指向那位年轻男子“哟呵,本官在这收税,你倒是喝得自在。”
伍长抬脚横扫,一桌酒菜顿时被掀翻在地。
年轻男子眼都没抬,继续咀嚼着嘴里的实物,手中还端着最后一杯酒。
此时老板娘见势不妙,连忙上前打圆场“唷,这位将军这是干嘛,怎么这么大火气,不就三百两的税收吗?小凳子,去取三百两银子来,快去啊。”
那名叫小凳子的小孩看了看众人神情,最后去楼上取来一个包裹。
伍长拿着包裹掂量了一番,最后冷笑一声带着收下士兵回到大队伍之中。
小凳子则把地上洒落的酒菜打扫得干干净净,经过这么一闹腾,店里的客人也都走得精光,一下子就显得冷清了。
被樊玲拉到身后的林小蝶轻声呼了一声小姐,樊玲看了看邻桌的年轻男子,回头笑道“上楼去。”
房间内,杜憨正襟危坐,正在修行之中,从小不爱说话,也不爱与人打交道,其实樊玲说的没错,杜憨的憨正是憨货的憨,在家乡,小伙伴也给他取外号叫憨憨,樊玲还朝着他说道:别人是爹娘名字取错,可外号却是取对了,你是名字外号都对了。
杜憨不晓得说些什么,只好笑着挠挠头,还真是一副憨傻模样。
海边夏夜微凉,洒落在地上的银白月光好似海洋一般。
樊玲独自一人轻悄悄的来到客栈房顶,翘着二郎腿上下晃荡,口中哼哼唧唧的长着家乡的歌谣:月光啊,映几许天涯路,梅花依依,一点散落万里情,月光啊,留一影归乡路,冬风唱破只等君团圆,月光啊,叹一涯一春归,君啊君,莫等华发踏月行。
客栈内,老板娘一行四人也坐在一起,都不做声,似在等谁,大髯汉子不在,估计就在等他了。
樊玲唱的歌声落入四人耳中,三人抬头看了一眼便不作理会,老板娘则是听的津津有味,还有模有样的跟着哼了起来。
这时,大髯汉子推门而入,喝了一口酒后轻声说道“打听清楚了,来这的不是黄鼠狼,是黄鼠狼手下的黑脸,进城将士有八百,城外还驻扎着上千人,他会在这待三天,这三天搜刮完后往南穿过野人峡谷,那里是最好的伏击地点。”
大髯汉子说的认真,樊玲听的真切。
老板娘只是说了声召集人手就独自走出了房门。
樊玲依旧躺在屋顶,翘着二郎腿,唱着歌谣。
此时老板娘手中端着一壶酒一跃而起,稳稳当当落在瓦片屋顶“谁家小姑娘性子这么野,敢偷听朝廷通缉钦犯的谈话,不怕被杀人灭口了吗?”
樊玲止住歌声,抬头看了一眼,二郎腿依旧上下翘动“老板娘要想杀人灭口,想必昨晚就动手了吧,兴许是看着我是个孩子,动了恻隐之心?”
老板娘仰头喝下一口酒,呵出一口浊气“孩子是孩子,不过却不是一般的孩子,年纪轻轻,敢对朝廷将士动手,看你的身着打扮,是玲珑岛那边来的?姓许?”
“不姓许,野丫头一个。”
老板娘点头轻嗯了一声“一个野丫头带着一个水灵丫鬟,还不姓许,那就是世外高人了,不过这趟浑水,我劝你还是不要参和,被朝廷通缉可不是好玩的事情。”
樊玲不在言语,只是以神识御起老板娘手中的酒壶,在空中翻转,使得其内酒水洒落,却未洒落在地,而是在空中凝聚成一个酒水球,随后又装回酒壶中,酒壶跌落,被老板娘一把抓在手中。
老板娘一时间被震惊的无以复加,失口道“仙人?”
樊玲摇摇头,跃下屋顶走入自己房中,留下老板娘一人坐在屋顶看着手中酒壶怔怔出神。
一夜相安无事。
可在第三天时,先前那收税的伍长又带着手下官兵上们收税,大髯汉子实在是怒不可遏,就怼了句前天你们才收过,怎么今天又来?
伍长嗤笑道“前天你们吃饭了,今天还要吃?”
大髯汉子气的脸色通红,就要抄起凳子咋过去,好在被旁边之人拦下“在这里动手会连累很多弟兄的。”
眼看着冲突就要升级时,老板娘打开二楼房门后甩下一包银子便再回到房中。
伍长掂量一番手中的银子后笑着离开客栈。
夜里,五人穿上黑衣,带好面罩后陆陆续续离开了客栈,飞奔于屋顶,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人悄悄跟在身后,是当日喝酒的落寞男子。
樊玲一个翻身后摇晃了几下身边的林小蝶“起来了,有好戏看了。”
林小蝶稀里糊涂的就被樊玲抓着胳膊给拽了起来,叫上杜憨背好行囊后,三人也悄悄跟在队伍后面。
就这样,一行人沿着丛林小路从戌时一直走到寅时。
大髯汉子走到一处草丛后,四处观望了一番,随即双手放在嘴边“咕咕咕咕。”
不远处同样传来四声相同的暗号,大髯汉子一会手臂,五人再次走到一个草丛里后,这里早已埋伏了数十人。
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众人齐齐侧头看去,又是四声,得到回应后,那人才钻入草丛之中,是个精瘦个矮的汉子。
“黑脸在离这十里外扎营,估摸着还有两个时辰左右才会到这呢。”精瘦汉子咧嘴一笑,众人只看到一排牙齿。
樊玲三人在众人身后远远的跟着,始终不被发现。
十里之外,一顶顶白色帐篷林立,四周还有巡夜士兵来回游荡,出了篝火发出的噼啪声,再就是四周一直鸣个不停的蛐蛐。
军营外的山坡之上,一顶帐篷上插着一杆令其,在篝火的照耀下能够模糊的看清上面写着一个黄字。
帐篷内,照纱烛灯发出微弱的光芒,一身穿盔甲的男子横卧在床榻上,此人肤色区黑,但身材很是壮硕,一身铠甲被身上的腱子肉撑得鼓鼓的,即便是在床榻上,男子手中也依旧紧握着一把战刀。
另一头,盘膝坐着一位身穿布衣的中年男子,一脸的胡子跟大髯汉子有的一拼。
中年男子抬头看了一眼,目光穿透棚顶看到了外边的天色,又看了看横躺在床榻上的男子笑道“明知道这次出来会有反贼袭杀,如今睡个觉都不安生,何来苦哉啊?”
身穿铠甲的男子名为赵广临,是黄公衡手下的得力干将,为人心狠手辣,为了荣华富贵,不惜出卖自己的师尊与朋友,这才换得了身上这一身铠甲和胸前的战功。
赵广临冷笑一声“难不成同为赵姓的你是个贪生怕死之辈?现在的山泽野修这点魄力都没有了吗?若果怕死的话,你大可不必走这一趟野人谷,我会在野人谷的出口处等你,以你的本事,想必绕过野人谷也用不了多少时日。”
中年男子冷眼扫了对方一眼,抬手拿起一旁桌上的酒壶啄饮了一口“知道我们山泽野修最看重的是哪个字吗?野,非莽,踏入修真界后,每一步都有可能让自己万劫不复,若是我,明知有埋伏的情况下不妨稳一点,大不了比预期的时间晚几天上交税收罢了。”
赵广临坐起身,将腰间战刀横放在双腿上“野?哼,我这人最看重的便是利,黄公公这次派我出来,无非就是想要扫掉一部分的判贼,向上头轻功,派你来,想必你也是心知肚明,他借你我之手排除异己,你我借他之口扬名立万,各取所需罢了。”
中年男子笑了笑,嘴上不言,心中却是绯腹,你这种人最是难以相处,心胸狭隘,唯利是图,保不准那天就被你给卖了,到时候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赵广临起身,走出帐篷看了眼天色,将战刀杵在地上“若是同样遇到山泽野修,你有几成把握?”
“凝气五层以下,一击杀之,七层同样可杀,不过对方要逃,我拦不住。”
“那就好办,黄公公这次总算不是派了个废物给我,来人,收拾好东西起行。”
近两千人的部队浩浩荡荡朝着野人谷进发,只不过赵广临并未骑马,而是换上了一名小兵的衣服走在队伍里,自己的战马则是让一名兵卒穿着自己的铠甲骑在马上。
正可谓是狡诈恶毒,贪生怕死。
野人谷,地势险要,早年有两国军队再次对弈拼杀,到处都有他们打斗的痕迹,直至两军退去后,便留下了这片死域,随处可见的孤坟野冢,瘴气横生,到了夜里更是伸手不见五指,里面的道路错综复杂,可只有一个出口能够安稳通过,若是绕开此地,以行军的速度来看,得多走十几天。
此时客栈众人召集了一些江湖上的好汉选了一处极为险要的地势作为埋伏点,早在两旁的山沟上备好了一颗颗硕大的石块,只需砍断藤条,上百块巨石便会滚滚而落。
如今万事俱备,只等赵广临入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