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月天叮嘱道:“你先将内功入门学会,半月之后来见我,再传你本门剑法。”苏曼卿点头道:“多谢师父,弟子一定勤加练习,不负所望。”洪月天叹道:“果能如此,当你学有所成之时,修成贤弟即使在九泉之下,也会瞑目了。”
苏曼卿回去之后,遇到纪氏兄妹,还未开口,纪少陵便道:“苏兄弟,恭喜你得拜名师。”苏曼卿道:“若不是你们兄妹帮忙,我还不知道去哪里要饭呢。”
三人相视一笑,纪少陵道:“你既然平安无事,我们兄妹也就放心了,咱们就此分别,他日再图后会。”苏曼卿甚是感激,得知二人便要离去,心中还有些不舍,说道:“为什么走得这样急?”
纪少陵笑道:“家中老父挂念舍妹,若不是为了你的缘故,她早些回去,便不会牵连到我了。”
苏曼卿昨日突然见到纪红绫时,便觉得奇怪,想不到她再次上神木峰,完全是为了自己着想,他在女子面前颇为腼腆,一时间手足无措,呐呐地想说几句感谢的话。
纪红绫好似早知他是如此模样,轻笑一声,道:“等你想好了如何谢我,再说也不迟。一时想不好,便想一时,一天想不好,便想一天。你想不好,可以教别人帮你。”
苏曼卿愕然,却见纪红绫快步追上少陵,二人并肩下山去了,心中苦笑:“这里的人好像都不喜欢我,谁愿意帮我?”
云霞派的内功入门并不复杂,只是讲究循序渐进,不急不躁,于人的心性修养关系极大。苏曼卿于每日子午卯酉四时静坐,初起时,杂念纷呈,心烦意乱,颇难自制,但功夫纯熟之后,神思开始清明。不数日,小腹便觉发热,渐渐地扩大范围,最终散满全身。
云霞派功夫近乎道家,创派祖师青木少年时代武功精强,但所学内功并非上乘,后来折节读书,颇重心性修养,在一处道观之中得悟玄门练气之法,自此以后,内功大为精进,最终成为武学大家。
青木道长仙逝后,所传几名弟子,武功虽强,但心性修养不够,以至内功未能臻于先师之境。比及三代而后,门人早将创派祖师的告诫抛于脑后,一心只专注练武,是以剑术虽然精妙,但已然不复前辈风采。
传至洪月天师父路乙那一代,由于对武学理解差异甚大,门中已分为几派。路系师徒的内功虽然属阴,但所习的武学套路大多凌厉威猛。汤星耀与倪星灿的内功较为柔和,剑法更为精妙,与他们同为一系的韩星樵内功纯粹,所得修为也高于同门。但其人性情冷僻,无意掌门之位,早已下了神木峰,不知去向。
汤倪二人心中不服洪月天,不过对师门感情深厚,便将不满之处忍下了,所以两系相处还算融洽。虽然如此,这二人有时还会与洪月天拌嘴,以示不屈己志。洪月天明知其意,也只一笑了之。
这些事情,都是苏曼卿日后慢慢从同门师兄弟口中得知的,只是现在还不甚了了。
半月过后,苏曼卿又去见洪月天,将他所传剑法记于胸中,然后勤加练习。如此忽忽数月,寒来暑往,一场大雪将云霞山带入了严冬。
这一日清晨,苏曼卿向往常一样,来到后山的僻静之处练剑。其时日光暗淡,天色阴沉,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白雪,被朔风一卷,漫天尽是柳絮飞舞。
苏曼卿经过半年的内功修习,已经小有成就,冬天不再觉得寒冷难耐。他人既聪慧,用功又勤,云霞剑法大为纯熟,每当师门季度小较之时,都会得到各位师长的赞许。洪月天曾当众对人言道,苏曼卿若是十年前便能得他指点,此时早已是云霞派的精英弟子,现在虽然晚了,但若能细心打磨,还是一个可造之材,只是成就有所削减。
苏曼卿信奉‘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句话,时常对自己暗加鼓励。此时持剑在手,略加沉思,一招一式的使了出来。这是他上个月才新学的剑法,练习多次,总是不得要领,昨夜忽有感悟,早起之后便匆匆来到此处试练。
练了几遍之后,渐觉灵活起来,以前窒碍不通之处,此时竟能圆转如意。一时兴起,出剑更为迅速,光华闪闪,人如灵猿,剑似游龙。猛觉胸中热气上涌,大喝一声,刺向一株松树,喀的一声,竟将碗口粗细的树干刺穿。
正自欣喜,忽觉树上反回一股大力,重重的撞在胸口,犹如挨了一记铁锤,苏曼卿眼前一黑,向后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雪地上。
此时五脏翻腾,金星乱冒,忙坐定不动,而后深吸了一口气,良久,气血才平复下来,一颗心兀自跳个不停,大惑不解。
忽听一人道:“小子,知道厉害了吧。”苏曼卿吃了一惊,连忙甩头观瞧,见身后站着一个红脸老者,正对着他冷笑。
苏曼卿喘着气道:“尊驾是谁?”那红脸老者道:“在这冰天雪地里,一个人对风舞剑,你这孩子得有多无聊?”苏曼卿见他老气横秋,一副调笑的口吻,心中不自在,转过头不理他,伸手去拔剑。
但那剑深嵌树干之中,稍一用力,便觉胸口疼痛,不由得暗自皱眉。他连试了三次,均以失败告终,心中气苦。抬头见老者背负双手,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脸上一红,暗道:“又要被他笑话。”
果不其然,那老者开口道:“少年人,似你这般练剑,不出一年半载,便会成为残疾。”苏曼卿不去看他,眼中盯着树干,思索着如何拔剑,但耳中却听的清楚,不禁微微吃惊,随即想到:“师父武功卓绝,眼光独道,我若练的不对,他早就指出错误了,这老头危言耸听,真当我没见过高手。”
那老者见他不说话,心中好奇,又道:“你不服气么?”苏曼卿摇摇头,淡淡的道:“我如何练剑,自有师父教导,前辈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