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鸭子在前引路,这人在水上追踪还真有一套,没过几天时间,便有了眉目。这日,船行过了济南,乌明道:“再往前走,便要入海了,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要去哪里?”水鸭子道:“我看还是回去吧,追上了也没什么用,何况已经要到勃海帮的地盘了。”
乌明也是这个意思,但他先前答应了苏曼卿,不好说出来。说话听音,只寥寥几句,苏曼卿已经明白,抱拳道:“这些时日多谢几位大哥帮忙,在下感激不尽。既然知道了行踪,我一人去便可以了,各位请回。”
他这样一说,乌明倒有些不好意思,犹豫了一下,沉声道:“苏公子,恕我冒昧,你非要找到那只大船么?”
苏曼卿心想:“我要救语书,这个主意自然不能改,还有那一船人的性命,也不能不顾。”念头只稍微一转,朗声道:“事关人命,在下不能坐视不理,现在只能追下去再说,只是这件事与几位大哥无关,不必冒此风险。”
乌明想了想,把牙一咬,说道:“好吧,舍命陪君子,我们再送公子一程。”水鸭子面带忧色,但乌明既已说出口,自己也不好反对,只好跟了上去。果然如他们所料,等追上那大船之时,已经到了海面。
不过到了海上,不知道何时对方又换了一艘更大的船只,扬起巨帆,乘风破浪,快速之极。乌明一直问水鸭子是不是看错了,但水鸭子坚持认为还是先前那班人,至于他是怎么知道的,别人难以猜想得出。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接触后,苏曼卿知道他所说的大多都不会错。
在海上直行了一天,大船渐渐加快,小船已经追赶不上。乌明便说要靠岸换一艘大船,然后继续跟踪追赶。水鸭子摇头道:“此时再要耽搁,想要跟住他们,那是万难。不过,照这样下去,迟早还是要被甩开。”
苏曼卿心想:“他既然说追不上,那便真是追不上了。这些中州武林人士偏要看什么洛神,结果中了人家的圈套,至今生死未知。”他一直难以明白,那紫衣姥姥到底要干什么,这些大活人又有什么用?但此时再想这些事,也没什么大用,本想看看他们被押往何处,结果还是没能办成。
水鸭子忽道:“我看这些人一定是出海去了。”乌明道:“废话,现在不是海上么?”水鸭子道:“昨日我见有人下船,晚间便搬运了好些东西上去,八成是准备出海远行用的,否则不会一次购置那么多。”
乌明道:“难道人家就不会沿着海岸走?”水鸭子笑道:“老乌,你这是抬杠,他们先向南行,然后又拐向东行,而后便往东南方向,这分明是出海远扬。我早年曾做过水手,下过南洋,知道这些事情。你虽然也是水上的豪杰,但总归是江河里的鱼虾,怎么知道天海之宽。”
乌明怒道:“你这样厉害,为何还要来青龙帮?”水鸭子叹道:“落叶归根,何况长年出海,也太过寂寞,哪有花花世界快活。”乌明笑道:“说来说去,还是忘不了你老婆。”水鸭子也不生气,道:“如果真是忘了,那还算什么男人?”
几个人哈哈大笑,不过却不是嘲笑,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
苏曼卿心道:“这些人虽然杀人放火,做了许多伤天害理之事,但是大多为生活所迫,既然吃了这碗饭,就难免沾染血腥。不过他们能顾念亲友,足见义气深重,并非冷血无情。有情有义,自然是好汉子。无情无义,却未必是真男人。”心中不禁对青龙帮的人又多了几分好感。
忽听一人惊道:“不好,是勃海帮的船。”乌明举目看了一会,道:“一惊一乍,这哪里是勃海帮的?”那人不禁笑道:“上次被他们弄的大为狼狈,一到此地,便有些疑神疑鬼的。”乌明哼了一声,骂道:“真他妈|的没出息。”
苏曼卿道:“勃海帮也是绿林好汉么?”乌明哈哈笑道:“公子太客气了,我们这些人说得好听是绿林好汉,其实就是盗贼。勃海帮也是做水面上的生意,但却是在沿海一带,从不入内陆。”苏曼卿道:“那贵帮也不会来沿海了?”
水鸭子道:“这是绿林中的规矩,谁也违背不得?哪怕别人地盘上有天大的买卖,也只能任人家下手,外人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如果坏了规矩,可没好果子吃。”
乌明叹了一口气,道:“三年前,我们帮主不听劝解,非要来海上劫一家南洋富商,哪知道勃海帮早得到了信息,联合几家沿海帮派前来问罪。结果我们吃了大亏,若不是有一位先生从中调解,可能还要难堪一些。”
苏曼卿心想:“他只说难堪一些,想必是为了青龙帮的颜面,如果没有人调解,大概被人屠灭了也不一定。”
水鸭子道:“从那以后,青龙帮便不再到海上来,唯恐被人家误会。”苏曼卿这才明白,当他知道大船将要入海时,十分犹豫,原来是前因的,心中有些过意不去,说道:“那是我连累几位了。”
乌明忙道:“这是兄弟自愿的,苏公子不必如此。”水鸭子道:“要出勃海帮的地盘,大约还要五日才行,只盼这几天里别出事。”乌明道:“我看还是远离海岸,加紧向东南方去才好。”水鸭子道:“老乌尽说胡话,这样一只小船,如果遇到大风,咱们几个都喂王八。”
苏曼卿心想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自己不能强人所难,何况在这大海之中,让一只小船追踪大船,也根本不可能,便道:“我看还是回去吧,为我一个人的事,可不能累及大伙。”其实这跟他也没多大关系,只是一时热血上冲,才追出这么久。
乌明见他如此,也不再劝说,当即掉转船头。他们出海之时,在山东一带,此时向回走,却绕向苏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