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都城城西,离滕王阁约莫十里的路程有一个山庄,庄名牛家庄。庄主牛阚是远近闻名的恶霸,这牛阚少年时也略识得一些字,也曾习得一些武艺。再加上有个堂兄在京城兵部当差,故而洪都城人人都尊称其为牛老爷。
牛老爷刚开始做些暗地里的买卖,直到发家后,也建起了这牛家庄,容纳那些成日里在街上闲逛无所事事的混混在庄中充当打手。自那时候开始,牛家庄便明争暗抢,四处放出高利贷,最后也撑起了一份偌大的家业。
牛老爷一直膝下无子,人到中年复又得一子,取名牛二。这牛二颇有乃父之风,甚至比其父亲还要横行霸道,终日里欺行霸市,人人都厌恶之。官家也受到牛家打点的银两,再加上在兵部当差的堂兄,因而对牛家的事往往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一日牛二被打得鼻青脸肿,领着一群混子回家,远处还不紧不慢跟着一个老者。牛二心里想道:“等你到了我牛家庄,可有你受的,我要不报这耻辱,誓不为人。”但表面上还是恭恭敬敬将那老者迎回。
一进牛家庄大门,牛二便给左右使了个脸色,左右一见少爷的惨状,瞬间便明白少爷在外面被人欺负了。因此,牛二的眼神,他们迅速能够体会,便迅速地关上庄门,同时从身边每人抽出一柄钢刀来。
一群人将那老者围住,牛二才扯着嗓子吼道:“你哥老东西,还敢跟小爷上门来,小爷若是不发威,你当小爷是病老虎么?今日且让你进得来牛家庄便不再出得去。”同时又担心老者太厉害,便又唤来十几位手持钢刀的汉子,将这老者团团围住,端的是水泄不通。
那老者也并不慌张,只是冷笑道:“牛二呀牛二,看来你是真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那牛二听得,哪里还忍得住?一阵狂叫,便吼着众人要将那老者砍成肉泥。那老者也是了得,左冲右突,指东打西,每一次看似危险却都能化险为夷同时还能击中一两个人。
牛二见势不妙,才发现这老者是个练家子,连忙又差人从后门出,报与管家。果不其然,半柱香的功夫还没到,那老者便将数十人打倒在地,自己却面不红气不喘地站立当场,动也不动。
不多时,洪都府洪城县令便带着数十压抑和兵丁冲进牛家庄,将老者再度团团围住。牛二正待口出狂言,老者冷哼一声,一个纵身便窜到县令面前,同时从怀中取出一物在县令眼前一晃说道:“吴大人你果真要趟这趟浑水么?”
那东西虽然只在吴大人前面一晃,但却瞧的真真的,吴大人顿时吓得浑身筛糠似的发抖,连忙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道:“下官有眼不识泰山,还望上官责罚,不知上官到此,下官有失远迎,还请赎罪。上官但有吩咐,下官无有不从。”
牛二还待狂言,那老者扭头望向牛二,双眼像是射出精光一般的威严,顿时便将牛二的气势强行压下去,不敢再言语。
老者和颜悦色地扶起吴大人说道:“吴大人何错之有,老夫此番前来非为公事,只是想请吴大人做个定夺。老夫家中少爷要在洪都住上一段时间,且就把这牛家庄作为落脚之处,还请吴大人将闲杂人等一应驱走。”
吴大人连忙领命,率衙役和兵丁将牛家庄老老少少全部押至柴房和后院,并严令没有命令不得踏出半步,否则便要人头落地,谁也保不了。
“祯哥,我们什么时候去袁州呢?我想大师伯和哥哥了。”一连几日,席祯和裴凤算是将洪都城逛了个遍,好吃的,好玩儿的都吃了一边,玩儿了一遍。虽然都很开心,但是裴凤知道,席祯的心里一直都在惦记着袁州。
席祯一手拿着两把折扇,一只手还提着包好的糖炒栗子,他就这么看着跟自己一起走在街上的裴凤。实在是太没有形象了,但又能如何?男装可以改变一个女孩子的外表,却改变不了一个女孩子的心呀!
裴凤左手拿着两串儿糖葫芦,右手还捧着一根大麻花,嘴里塞得满满的,都快要咀嚼不动了,还犹自含糊不清地问道:“祯哥,你倒是说话呀,我们什么时候去那边啊!”
席祯一阵苦笑,摇摇头道:“你应该知道,在袁州可没有这么多好吃的,还有,我听说过两天这边有个庙会,据说有好多好玩儿的事儿和很多好吃的东西。那你倒是说说看,咱们什么时候过去袁州啊?”
裴凤停下脚步,连嘴里的咀嚼都停止了,就这么怔怔地看着席祯,半天才眨着眼睛努力把食物咽下说道:“其实,我觉得多在这里玩几天也没什么不好,倒不是说好吃的吸引我,我只是觉得庙会肯定很有意思,你说是不是呢?”
席祯戏谑道:“大师兄要是知道你这么想念他,他肯定会很高兴的,而且我也挺想他的,还有老贺。我觉得我们应该早点过去,跟他们会和,大家在一起也更开心更热闹是不是?”
裴凤努力的想了半天说道:“是,是,你说的是没有错,只是只是我认为,哎呀,我还是想玩玩庙会的嘛,你陪我好不好?”
“好吧,那咱们庙会完了再过去如何?”
看着裴凤欢快的步伐,席祯从心里感到一阵阵的幸福。古人云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他一直向往着的普通的生活,不就是这样子的么?
庙会如期而至,为了一年一度的丰收,也为了祈祷来年的顺利,四里八乡的村民们聚在一起。他们有的穿着古怪的面具,跳着傩舞,进行着驱赶瘟疫病害的仪式;有的舞者长长的灯龙,预示着天下的兴旺平安。
绳金塔是庙会的核心,这里方圆数里早已经是人满为患,人头攒动。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一番闹哄哄的场景。塔下还有很多江湖杂耍卖艺的人,变着法儿的使出拿手的绝活儿,以期待能得到更多的赏钱。
各种各样的特色小吃的香味儿,弥漫在方圆数里之间,又随着金风的吹送飘得远远的。孩子们手里拿着喜欢吃的糖果儿,或者是喜欢的小物件儿,在大人的带领下满脸堆满了开心的笑容。
庙会现场,各种各样的手艺人都在忙个不停,有捏泥人的、有画糖画的、有唱戏的、有各色各样的人,他们都在不停地展示着自己的绝活儿,因为他们都知道,忙完这几天,一家人秋收后的生活会因此而过的更加精彩滋润。
临场摆摊儿的吆喝声也一浪高过一浪,有卖胭脂水粉的、有卖各种装饰的、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应有尽有。
裴凤很喜欢这样的热闹场景,她就像一个刚从大山里出来的孩子一样,对城里的东西都很好奇。她一会儿在这个摊子前看看,一会儿又在那个摊子前问问,转个头又跑到卖艺的地方看个不停。席祯紧紧跟在身后,除了帮着付钱,还兼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裴凤的精神似乎特别的好,好像不会累的人一样乐此不疲。只有席祯,一边满头大汗一边喘息着往人群中不断挤,因为他知道,自己一旦不小心裴凤就会淹没在人潮之中。
折腾了半天,终于大家都累了,裴凤才在席祯的拉扯下极不情愿地走进了一间茶馆歇息。
茶馆儿都是歇脚的赶庙会的人,小二像是穿梭在各个桌子之间的引路人,不停地给客人们续水续茶还有瓜果小吃。茶馆的一角,一个说书先生,正舌灿莲花妙语如珠说着岳飞的故事。听众们也聚精会神地听着,精彩之处还不忘掌声吆喝还有打赏。
啪的一声惊堂木落下,听客们纷纷吵了起来,原来正说到岳爷爷被莫须有的罪名命陨风波亭。听客们虽然知道这是事实,但是依旧受不了,全部都在责怪说书的那张嘴,都在责怪说书的不该把岳爷爷说死了。甚至有的群情激奋者,忍不住自己的愤怒,往说书的泼茶水,吓得说书的躲在桌子后不停地求饶。
这时一个体态微胖的少年冲在说书台前,声若洪钟地说道:“各位,岳爷爷不是秦桧杀的,也不是万俟卨他们能杀得了的,岳爷爷是被赵家老倌儿杀的。诸位请听我一言,岳爷爷贵为太傅,又手握兵权,又岂是秦桧之流能杀得了的?但是诸位请想想,若岳爷爷真的直捣黄龙,迎回钦徽二帝,那赵构又该何去何从?”
众人鸦雀无声,那少年又道:“赵宋天下,本来就抑武扬文,能征善战之武将少之又少。更兼苗刘兵变彻底击垮赵构对武将的猜忌之心,而岳家军拥兵十万之众,赵构那老儿又何尝不防?”
少年说话掷地有声,有条有理,看客们也都面面相觑,席祯定睛一看,这不正是高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