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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天意难违

诸将说封侯 习祯 4224 2022-10-31 14:53

  “怒伤肝,喜伤心,忧伤肺,思伤脾,恐伤肾。当心平气和,五脏六腑得以清平明朗,空无一物,犹似百练强身”。声音来处,方孝孺正笑吟吟健步而来。韩三童,席祯连忙起身相迎,方孝孺示意席祯勿动,径自坐下。

  “少侠今日气色可是好多了,这可是大喜之事啊!”方孝孺不由分说抓过席祯的手腕,一边号脉一边点头笑道:“本已渐固,身心还需调理,无喜无悲方证大道,少侠是武当高足,不应该不懂这个道理啊!”

  席祯面带愧色,连忙答谢道:“多谢希直先生连日来照顾,我等冒昧打扰先生清修,望先生万勿见怪才是。”

  方孝孺缓缓说道:“小友如何这等客气,你我本就是故交,何须如此客套?我还记得当时小友一人一骑,夜访宣城,我与你视为忘年,通宵豪饮。小友不仅武功绝伦,剑法超群,诗文更是一绝,老夫深感羡慕啊。”方孝孺一见席祯便回忆起二人在宣城夜饮联诗之事。

  “昨夜忽由梦,醒时胆魄惊。犹言三万甲,撒豆亦成兵。一战金刀血,边关兀自行。封碑狼居胥,天子留我名。”方孝孺意犹未尽,便念起当时二人诗句来,动情处,席祯也不觉和方孝孺一起,念着念着,不胜唏嘘。

  “梅大侠率一众弟子,将你等抬到我这里的时候,我和你几乎成为永诀。所幸上苍有眼,不能让忠良之士蒙尘。如今见小友伤愈,老夫打心眼里高兴,老夫总算是能对得起故人之谊了。”

  席祯面带愧色道:“可惜,我却是无颜见故人了,我没有阻止悲剧的发生,很多事情我也无能为力。”

  方孝孺正色道:“不然,所谓万物万法,皆有定数,有时候天意难违。我听韩大侠说起过你们在庐山发生的事情,依老夫看,钱掌柜真丈夫,为了守护龙脉不惜身死。但是,或许这正是天意呢?只是,可惜了那一众生灵啊!”说着说着,方孝孺的声音也越来越沉重起来。

  席祯脸色凝重地问方孝孺道:“希直先生,我有个问题一直很想知道答案,先生学贯古今,精通释道儒三家精髓。那么这风水龙脉之事,是真事还是传说?”

  方孝孺谦虚道:“小友可是给老夫戴了一顶很高的高帽子啊,老夫确实读过些书,但是精通释道儒三家之说,却是太过高看老夫了。依我看,这件事不能单独拿来讨论,而应该是结合当前局势综合判断。”

  “那请问又该是如何综合判断?”席祯和韩三童异口同声地问道。

  方孝孺叫裴凤去打水煮茶,裴凤自然是知道什么意思的,方孝孺是要支开自己,为了方便他们三人讨论,裴凤便欣然而去。

  方孝孺望着裴凤远去的背影笑道:“老夫还未曾恭喜席少侠,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这顿喜酒,老夫是一定要喝的,你也是一定要补请老夫的。这天涯浪子,如今也成家立室,不仅在江湖上有立足之地,更有天伦之乐,可喜可贺。”

  “寻常百姓家,追求的不就是这样的日子么?在外有友可教,有人情可寻,在内则有妻室操劳,儿女绕膝下,尽享天伦之乐。这样的生活,人人都向往啊!历来每朝每代的帝王其实都是很想在这上面有所建树的。我们今天津津乐道的那些明君也好,暴君也罢,都是如此。如隋炀帝杨广,远征高句丽,只为疆域太平,百姓安居。其筑造大运河,二位试想,如今这运河的航运,是否惠及了天下苍生?”

  席祯显然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论调,而且,方孝孺说的也的确是说的没错。

  “只不过,那个位置实在诱人,坐上那个位子,天下万物尽归其囊中。无论是谁,面对天下至高无上的权力,都会丢失自己本性,包括亲情。唐太宗乃千古明君,然玄武门之变杀兄者何人?唐明皇中兴之主也,然其姑太平公主之结局又何其凄惨?只不过无论是太宗还是玄宗,贞观之治和开元盛世掩盖了其过而已。”

  方孝孺环顾四周后又低声说道:“今圣上垂暮,更兼猜忌心重,便多生杀伐之事。姑且不论其好坏之分,他也是想让王朝长治久安,百姓富庶,才可青史留名。杀戮之后呢?又需要示以怀柔,才能彰显君王气度,此亦是为君之道。先太子朱标温和敦厚,秉性良善,本是怀柔之上佳人选,可惜英年早逝。其子,也是你的义弟朱允炆向来敦厚温纯,更是欲无为而治。可他的叔辈们,那些久经沙场,屡立战功的王子王孙们,又岂能屈服于年幼的他?”

  “这便是当今局势,周,代,齐诸王皆有不法之事,唯独燕王志大。麒麟会是燕王产物,还有姚广孝,更是燕王智囊。圣上也知道燕王在想什么,也知道他做了什么,但是却又不能对待他像对待那些勋贵一样。因为他只有一个燕王能为其击败北元,拱卫边疆。所以,他只会逐渐削弱燕王的势力,甚至即使是大家都心知肚明,在没有绝对证据之下,根本不会拿燕王怎么办。”

  “所以,燕王只要不是明面儿上的错误,暗地里的错误,皇上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燕王久经征战自然知道这个道理。钱家富甲一方,更有黑白两道都追随的广大人脉,因此他便是所有人都想要获得的炙手可热的人物。因而,如果不能为自己所用,就一定不能为自己的对手所用。所以,不管有没有龙脉,隐雾山庄都有此一劫,逃都逃不掉的。”

  韩三童从心里越来越佩服这个方孝孺,他虽然是一个儒生,但是能将自己跳出整个是非之外,纵观全局,并且能有如此精辟的见解。

  “可是,如此一来,燕王所面对的敌人,便是自己的亲侄子,他又如何下得去手?”席祯很是不解,他感觉实在是不可思议。

  “呵呵呵”方孝孺抚须笑道:“生在帝王之家,哪儿还有情?盛衰有凭,离合无情。所有的亲情都及不上睥睨天下的权力和财富,人的欲望就像东海之滨的归墟,永远也是得不到满足的。”

  “那,希直先生,我还有一个问题,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小友但问无妨,你我二人,不需要如此多的客套。”

  席祯略微思索便问道:“此次庐山大战,我和师兄还有老贺几乎都命丧当场,那为何我二师兄却又知道所发生的所有事情?还有,我受伤之后,二师兄没有带我去他出,偏偏往龙虎山下赶,并且又刚刚好先生正在龙虎山传学。我想这应该不是巧合吧,还请先生释疑。”

  “哈哈哈哈”方孝孺指着席祯,却对韩三童说道:“韩大侠果然所言不差,令师弟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主儿,知席祯者,韩大侠是也。”

  韩三童欠身微笑,算是对方孝孺的回应。席祯愕然,感情大师兄什么话都跟希直先生说了?

  席祯正要撒娇迁怒韩三童,方孝孺挥挥手说道:“也罢,既然你都问了,我若是不回答,想必你也是吃不下睡不着的。如今你正是身体康复期,更不能因为心事二耽误。”

  “韩大侠前往庐山之前,是否收到书信一封?”方孝孺问道。

  韩三童大惊失色道:“先生又怎生知晓?”随即从怀中掏出书信交于方孝孺道:“莫非此信是先生所写?”

  方孝孺摇摇头微笑说道:“非也,但是老夫知道,这封信是梅大侠令人所写。梅大侠在麒麟会的职务恐怕你二人都不知晓。况且他曾允许老夫说的是,梅大侠一直身在曹营心在汉。两个月之前,我受邀龙虎山天师府张天师所托,来龙虎山传道受业。恰巧此次梅大侠暗中前来庐山之时巧遇老夫,他亦知老夫和二位的关系,因此才敢放心将诸位带到寒舍,仅此而已。”

  席祯知道,方孝孺和自己二师兄只见的关系,肯定不是他刚刚说的那么简单,但是此时方孝孺既然已经明说了,自己也就不便继续追问下去,只得默然承认。他所想的是,总有一天,他会弄明白这一切,因此也就不在乎这几天了。

  正兴起之时,裴凤取水而来,同时告知方孝孺和席祯,梅殷因为有急事,急回金陵。因事发突然,便不来相别,只是令裴凤传达即可。

  席祯一边喝着茶一边想到:“虽然二师兄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但是既然身在麒麟会,那为何不去北平府,而是回金陵?其中缘由,着实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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