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中,吕忆坚喝着酒。桌上摆了三坛酒,两坛已空。
自罗娟离开他后,他痛苦,他喝酒,他变了。从一个英俊潇洒的无情公子变成了一个酒鬼。
他每天都喝,每天都是三坛,每天都大醉。
他身上很脏,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人们老远就可以嗅到他一身汗臭味和酒臭味,让人作呕。
因此,客栈虽然不小,却只有他一个,别的酒客都被他的模样吓走了。
那店家为什么还让他喝酒而不赶他走?
原因很多,他身上虽脏,衣衫好久没有换洗过,但他并非乞丐,他不向人讨,他花钱买酒买菜,买醉。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原因,真的原因是因为他们怕他,他的人真凶,他杀人。
前不久的一天,他就杀过几个人,他的剑是那么快。其实他们不知道那是剑还是什么,只是见那血光一闪,就像闪电一般,人就倒下了。
好可怕的人!
正因为这个原因,他在这个小镇上,无论哪一家客栈,都无人敢赶他走。
还有,这个人不畏毒,有两次伙计在酒中动了手脚,想杀了他这么个酒鬼再找个理由瞒住众人的耳目,拖出去扔掉,好叫本店的生意红火。
但这人并没有被毒死,伙计被他痛揍了一顿。从此以后,再也无人敢动什么手脚,因为那些玩意儿根本奈何不了他。
说来也怪,好多的人都害怕见到他,就像避瘟神一样躲着他。但今天有两个人,两个身着青衣,头戴竹笠的人走进了客栈,买了酒菜。在靠近他的一张桌上吃喝起来。
他们并不在乎他的脏,仿佛整个客栈中只有他们两人。
当门外有人捂鼻子,惊奇地看着他们时,他们会向他们投以讥讽的目光。
吕忆坚已醉,但他还在喝。
两个青衣人喝着酒,不时偷偷地看他一眼。
“小娟,你就真忍心离我而去?小娟……”泪水又流了出来。
——这真的是无情公子?不是,绝不是!这是个多么痴情的多情公子。
吕忆坚又倒了杯酒,喝下。
“小娟,你不要离开我。小娟,你为什么要离开我?”头一歪,手伸出,杯筷落地。
两个青衣人交换个眼色,起身向吕忆坚走去。
方到桌边,吕忆坚又抬起头来。
二人大惊,其中一个强装笑脸道:“这位兄弟,一个人喝酒,怪无味的,到这边与我们喝几杯吧?”
吕忆坚醉眼矇眬,看着青衣人道:“你们请我喝酒?”
青衣人道:“对。”
吕忆坚瞪着他,道:“为什么请我?”
青衣人道:“当然是交个朋友。”
吕忆坚道:“你们是谁?我为什么要与你们交朋友?”
青衣人道:“我们是谁都无关紧要,只要有酒喝就行。你说对吗?”
吕忆坚道:“对,有酒就行,我要喝,我没醉。”
青衣人道:“对,喝,喝个大醉。”
吕忆坚道:“大醉好。”
青衣人道:“那就再喝吧?”
吕忆坚道:“好,我喝。”抱起酒坛猛灌一气。
两个青衣人交换一个眼色,与吕忆坚说话的人已闪到一边。
就在这时,只见青光一闪。
血雨飘洒,吕忆坚的右臂齐肩而落,连同酒坛掉落。
吕忆坚惨哼一声,酒已醒了一半。
青衣人忙飞指点了吕忆坚几处穴道。
吕忆坚脸上并无痛苦之色,只有惊讶,他惊讶地看着二人,道:“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两个青衣人也非常惊讶,这太出乎他们的意料了。在他们看来,无情公子的手被砍落,一定会痛苦不堪。然而他似乎并不感到丝毫痛苦。
吕忆坚的确没有感到断臂的痛,心灵的痛苦远远超越了所有**上的痛苦,即使再断去他的左手,也一样。
一青衣人道:“因为你是无情公子。”
吕忆坚点头,道:“对,因为我是无情公子。”突然拨浪鼓似的摇头,“不,我不是无情公子!”
不错,要是“无情”公子,他就不会受痛苦折磨。
两个青衣人打了个寒战,一人道:“你不是无情公子,那谁是无情公子?”
另一个冷笑道:“你以为我们会认错人吗?”
吕忆坚道:“我要是无情公子,那该有多好!”
两人互望一眼,一人道:“酒疯子。”
另一人道:“咱们的任务已完成,走吧!”
吕忆坚的酒彻底醒了。他站起身来,身子在颤抖,颤抖着蹲下身,伸出颤抖的左手,拾起断臂放到桌上。
看着断臂,他一脸痛苦之色。
这可是武林第一快剑手,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快剑手。这只手,曾要过多少人的命;这只手,曾使多少人亡魂丧胆。而现在,这只手已断。武林中再也没有那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快剑手。
多么残酷的事实!
断臂处,血已止。而吕忆坚的心还在滴血,那本就未愈合的伤又裂开,裂得更大。
吕忆坚怒吼:“你们为何不干脆杀了我?”
打击,致命的打击!
对一个剑客来说,从此不能再用剑,是多么悲哀。
自从手臂掉落的刹那,江湖中就不再有无情公子——没有任何一只手能使出那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快剑,绝没有。
吕忆坚突然抓起桌上的断臂,冲了出去。
吕忆坚来到了罗娟的墓前,他的脸上不再有伤心,相反的,他的脸上竟带着笑意。
他为何而笑?
没有人知道。
“小娟,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我马上就来陪你。我的右臂已断,不能再用剑了,什么事都没法做了。小娟,请你原谅我!好了,一切往后再慢慢跟你说。”
吕忆坚说完,举起左手往自己头上击落……
他笑,原来是因为他要自杀,他可以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了。
突然,他“哎哟”一声蹲了下去,当他站起来,已是一脸痛苦之色。转身,他就看到了一个人,一个戴着竹笠的青袍人。
吕忆坚怒视着青袍人,道:“你干什么?”
青袍人道:“你又干什么?”声音苍老,看来是个老人。
吕忆坚道:“我干什么与你何干?”
青袍老者道:“我干什么又与你何干?”
吕忆坚道:“你为什么要飞石子打我?”
青袍老者道:“谁说我飞石子打人了?”
吕忆坚惊讶地看着青袍老者,道:“不是你,那是谁?”
青袍老者道:“我不知道。”
吕忆坚道:“好,我的事你别管!”
青袍老者道:“我才懒得管人家的事。”
吕忆坚道:“好,那请你离开这里。”
青袍老者道:“我为什么要离开这里?”
吕忆坚道:“不为什么。总之,你不能待在这里。”
青袍老者道:“怪了,我待不待在这里,你管得着?”
吕忆坚道:“管不着。”
青袍老者道:“这就是了。”
吕忆坚道:“好,咱们谁都不管谁的事。”
青袍老者道:“好,一言为定!”
话犹未了,青袍老者已闪电般掠出,右掌挥处一道掌风卷向坟墓。
吕忆坚一惊,旋而左掌劈出一道掌风迎上。
砰!青袍老者倒飞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