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沈毕之回了沈府,正好碰见姜斯在指挥下人把库房里的财物搬到空地上清点。
姜斯这个人,没有什么太大的爱好,平素最喜欢的事,就是数银子。故而,这会看见沈毕之也是一脸的笑意,比往日里真诚欢快了几分,“大人您回来了!可要用午膳?”
“不急!”沈毕之摆了摆手,“我要成亲,你把聘礼备好,三日之内下聘,越盛大越好。”
“诺!”姜斯机械地点头,突然惊呼出声,“成亲?大人,您的意思是,您要成亲?和谁成亲?陆小姐?”
“和媛妹有什么关系?”沈毕之有些不悦,“整日里想的这么多,也不见你用在正地方!”
自己是个身份,沈毕之心里有数,就算没有这假太监的身份,一个女子又如何能耽误媛妹的一生?
沈毕之喜欢陆邦媛,但也仅仅是把她当作一个事事需要自己关照的小妹妹!
“属下惶恐!”姜斯低头认错,他也知道沈毕之对于陆邦媛是无意的,只是都说女追男隔层纱,看着那位陆家小姐剃头挑子一头热久了,难免会觉得沈毕之就是一块石头也该被捂热了。
“吏部尚书府的许灵雨。”沈毕之几乎是面无表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吩咐道,“把圣上赏的东珠拿出来,做一套头面,剩下的绣在喜服上,喜服也多做几个样式,一起送到许府去。”
“哪里有人成亲准备那么多喜服的?”姜斯小声嘟囔了一句。
沈毕之为什么突然要成亲?那个人又为什么会是许灵雨?这样的问题,姜斯完全不会考虑。他关心的问题是,该准备怎样的聘礼,又该怎样才会让沈毕之满意。
姜斯是个足够聪明的人,他明白有些事能问,有些则不能问。不迟疑、不提问、不反驳、不做主,这四点姜斯完完全全贯彻落实。
沈毕之又接着说道,“你找人打一把长命锁,越精致越好。不急,一个月内完成就行。”
“打好后送到哪去?”作为一个尽职尽责的管家,姜斯例行公事般询问道。
“不用送,给我儿子打的。”沈毕之这样说道。
“儿……儿子?”姜斯大惊,“大人不是……”求生欲让他住了口。
“是什么?”沈毕之眯了眯眼,难得露了一个笑容。
看到这个笑,姜斯连忙陪着笑脸,“只是太突然了,属下有些意外!”原来,是因为有了孩子才这么突然娶亲吗?也是,大人的身份摆在这,可能这辈子只有这么一个孩子了,自然要认祖归宗。
沈毕之白了他一眼,“我做什么事还得同你打个招呼?”
姜斯松了一口气,深深觉得自己刚才在死亡边缘试探了一下。
沈毕之也懒得同他计较,只是吩咐,“新夫人身子弱,你给选一处安静的住处,丫鬟婆子都多买一些,孩子太过吵闹,就让奶妈带着分开住吧。”
沈毕之可信不过许灵雨的为人。娶许灵雨,不过是同许尚书的一笔交易。后期许尚书不在了,自己也总得有些什么掣肘,目前看来那个孩子正是个不错的选择。
沈毕之这样的话,姜斯从中提炼出了两点重要信息:
其一,沈毕之并不见得有多喜欢许灵雨。
其二,沈毕之并不希望这个孩子同许灵雨亲近。
“诺!”脑子里百转千回,话却先一步出了口。
沈毕之还算满意,点了点头,“传膳吧。”
姜斯连忙应下,派人去准备。
这厢姜斯正指挥着下人准备聘礼和大婚的一应用物,那厢胡天香已经换了一身装扮来府上送糕点。
因为听说了沈毕之要娶许灵雨的事,门房自然不会拦许府上门来的人。
“这位姐姐先歇歇脚,稍等片刻,奴才这就去通报!”两个小厮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干瘦的作了个揖,拿过拜帖,“噔噔噔”就往里面跑。
跑到半路,正好碰见要去找绣娘的姜斯。
三天时间做出喜服本就有些勉强,偏偏沈毕之还要多做几套,只能请绣娘到府上来做。毕竟是穿在身上的,让陌生人住到府上来,旁的人去找,姜斯信不过,只好自己亲自去跑这一趟。
那小厮跑得很急,根本不可能立即停下,眼见着就直直地撞了过来。
姜斯几乎是下意识地飞出一脚,整个人急忙向旁边跳去。
小厮哪里想到会突然受了姜斯全力的一脚,整个人都被踹飞了出去,摔倒在了几步之外。
小厮一边揉着胸口,一边慢悠悠地爬了起来。
“大人还在府中,又跑又跳的,成何体统?”姜斯板着脸,呵斥道。
小厮闻言一抖,险些跪倒在地,呆了一瞬才把手中的拜帖颤颤巍巍地递出去,“姜……姜……姜管家……”
“别急,好好说话!”姜斯走过来,脸上恢复了一些表情,挂着常年不变的笑容。
或许是被这温和的笑容所蛊惑,又或许是因为害怕到了极点反而变得麻木,小厮这次倒是利落地说道,“吏部尚书府许大小姐派人来给大人送糕点!”
姜斯倒是有些好奇这位许大小姐,连忙接过拜帖细看。
洁白的信笺上熏了淡淡花香,右下角描着一簇栩栩如生的水仙花,上面用娟秀的字体写着一句话:
常是闻君山南我亭西,各抖襟上雨。
姜斯看罢,觉得酸的不行,却还是吩咐道,“方才大人回来时心情似乎不好,这种事就不必拿到他跟前去了!你去请了蔷薇出来处理一下,毕竟,内宅女子的事我不好插手。”
沈府上算是有两个管家,大事上姜斯处理,女眷和内务都由蔷薇来管。故而,府里的下人都唤蔷薇一声“二管家”。
“诺!”小厮应了,又一路小跑着去请蔷薇。
西厂的厂督沈毕之要娶吏部尚书府的许灵雨,被许尚书骂出了府!
这样的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开始在京中疯传。
这诺大的京都,哪里会有什么密不透风的墙!
何况,许府发生的事本来就没有刻意去掩盖,这事更是在一个时辰里传遍了京都的大街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