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蟾宫指了指还坐在地上的陆邦彦,对沈毕之说道,“我进城的时候,听人说,这段日子这个臭小子做了不少的糊涂事?府上的人替他瞒着,不对我说实话。现在他已经被我劈晕了,有什么事,毕之你就直说!”
好吧,沈毕之现在终于可以确定,陆邦彦不是睡着了,而是被他的亲娘一掌劈晕了!
这么彪悍的昭勇将军在前,沈毕之实在不敢说假话,只好捡些能说的同她讲了,“侯爷突然离世,兄长心中难过不已,人难免就有些恍惚。其实,这段日子,兄长已经渐渐从悲痛之中走了出来。”
“是吗?”慕蟾宫定定地望着沈毕之,目光之中有些失望,“我怎么听说,这个臭小子是因为心爱之人另嫁他人才悲痛难过的啊?”
“姑姑都知道了!”沈毕之尴尬一笑,“兄长确实是因为三皇子和颜六姑娘的婚事受了一些打击,但已无大碍!”
沈毕之不知道慕蟾宫了解多少,所以也不敢瞎说,只好尽力遮掩。
事实证明,沈毕之这样做,倒还做对了。
因为,慕蟾宫突然一脸惊讶地说道,“你说,这臭小子喜欢的人是玉丫头?”
陆邦彦和颜如玉是青梅竹马的情谊,因为原本两家的府邸是挨着的,慕蟾宫为数不多的回京也总能看见颜如玉。那时候,还没有陆邦媛,慕蟾宫几乎把颜如玉当成了半个女儿。
只是后来,朝堂之上文武相轻之势越演越烈,文官觉得武将粗鄙不堪,武将嘲笑文官软弱无用,直到最后,竟然演变成了文武官员不住同一条街的恶习。
一品军侯府是女帝所赐,工部颜尚书便和其他文官一同搬离了这条街。
那之后,慕蟾宫继续征战,回到京都也再没有见过颜如玉。
慕蟾宫以为,陆邦彦也同她一样,被那文武相轻的恶习所害,彻底的和颜如玉划清了界限,却没想到,这孩子竟然早已情根深种。
是的,慕蟾宫以为,所谓的心爱之人,不过是陆邦彦的一厢情愿。
“玉丫头已经是三皇子妃,这小子却还存着这样的非分之想!这可如何是好?他日我不在京都,媛丫头又无权无势,谁能保他?”慕蟾宫忧虑不已,好像下一刻陆邦彦就会跑到三皇子府去抢人一样。
“姑姑放心,只要我在京都一日,断不会让兄长和媛妹有丝毫损伤!”沈毕之上前一步,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就知道你这孩子懂事!你能有这份心,我就已经很知足了。”慕蟾宫看了沈毕之一眼,欣慰一笑,眉宇之间的褶皱却依旧未曾抚平,“可是,我生的儿子,我心里有数,他脾气倔,根本就不是个能听进去劝的。别说是你在旁边提点着,便是我,也未必能够有用!”
话说到这个份上,沈毕之是真的无话可说了。
知子莫若母!
陆邦彦确实够倔,沈毕之好说歹说,已经劝过不下十次,可他答应之后,依旧是我行我素,半点不曾改过。
于是,慕蟾宫叹了一口气,突然对着屠胭脂和焦海棠就行了一个大礼,说道,“我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两位师姐能够应允!”
“什么事?”屠胭脂问道,态度冷淡。
倒是焦海棠笑容满面地扶起慕蟾宫,拍了拍她的手,说道,“慕师妹有话起来说!都是自家姐妹,何必如此客气?”
慕蟾宫顺势起身,却不好意思抬头,只低着头,说道,“这小子留在京都实在是太过危险,还望两位师姐能够将他带离京都这个是非之地……”
慕蟾宫本身声音洪亮,这会却越说声音越小,甚至透着股心虚的味道。
“这……”屠胭脂有些迟疑。此行,她将重新返回大西北,带着焦海棠这么一个拖油瓶,已经是不容易,再加一个陆邦彦,恐怕就有些困难了。
屠胭脂考虑事情的角度,总是十分的现实。她做一件事,总是会量力而行,绝对不会去做自己没有把握的事!
看到屠胭脂犹豫,慕蟾宫的心已经凉了大半截。
凉的这大半截,是因为慕蟾宫很清楚的知道,在屠胭脂和焦海棠之间,大多数时间做决定的都是屠胭脂。
剩下那小半截还没有凉透,是因为少数的几次焦海棠心血来潮做下什么决定,屠胭脂一般也不会反驳,哪怕那个决定与自己原本的意见相悖。
焦海棠“扑哧”一笑,推了一把屠胭脂,嗔怪道,“哎呦!姐姐,你这是干嘛呀?瞧把慕师妹吓的!跟着就跟着呗,我还正缺一个跑腿的呢!”
屠胭脂想要开口反驳,但看见焦海棠脸上一如幼年时期共同乞讨却对自己处处维护的笑脸,心一下子就软了,开口的话也变成了,“那就带着吧!”
这声音,听在慕蟾宫耳朵里,犹如天籁。
这是第一次,慕蟾宫觉得焦海棠那么顺眼,顺眼到就连她刚才灵堂上扮鬼吓人的荒唐举动都是十分的可爱俏皮。
本是皆大欢喜的一件事情,可是沈毕之却突然意识到了事情不同寻常的一点:慕姑姑不日将要返回泗水城,现在就连兄长也要随师父师母离开,那么媛妹呢?一个女孩子守着这么大一个侯府,她又该怎么办?
慕蟾宫突然对着沈毕之鞠了一躬,沈毕之甚至都没有来得及阻止,就听见她说,“毕之,你是个好孩子,将媛丫头托付给你,我和侯爷都会很放心!”
将一个女人托付给一个男人,这其中的意义,不言而喻。
沈毕之还记得很清楚,慕蟾宫离京前,曾经很委婉地表示,自己现在这个太监的身份是配不上陆邦媛的。可是,现在因为不想让陆邦彦出事,所以打算牺牲掉陆邦媛幸福的,依旧还是她。
是啊,牺牲。或许可以这么说吧!原本觉得把女儿托付给沈毕之是委屈,现在为了儿子也只能委屈女儿了。
就像之前一样,手心手背都是肉,慕蟾宫依旧还是选了肉多的那一个!
沈毕之双手伸到身前,作揖行礼,说道,“诺!”
屠胭脂和焦海棠来的匆忙,走的也匆忙。当天晚上到的,当天晚上就又要离开。而且,不准任何人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