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毕之不露头,外面的打斗还是有些胶着的。她这一露面,来刺杀的人就像是打了鸡血,瞬间猛扑而上。
这些人统一都穿着黑色的夜行衣,脸上也都用黑布蒙的只剩一双眼睛,就像是见不得光的老鼠,只能在暗夜里搞一些同样见不得光的小动作。
沈毕之还注意到,在他们每一个人的左臂上都绑了一条鲜红的丝巾,看上去高调极了,好像生怕别人看不到一样。
看到沈毕之露面,领头的人立刻兴奋地大喊道,“这就是姓沈的阉狗!杀了他!儿郎们,冲啊!”
“不自量力!”沈毕之勾了勾唇角,轻蔑一笑。
这些个刺客来势汹汹,马夫却是个遇强则强的人。
方才看上去,这两方还是胶着的状况,刺客们突然发力,战况竟然一下子演变成了马夫单方面碾压对手的局面。
“大人,可需要留下活口?”马夫手上连个趁手的武器都没有,只有一条马鞭就将那些个刺客压的毫无反抗的能力。
沈毕之放下车帘,淡淡的声音从尚未关严的缝隙里飘出来,“不必了。”
那声音极尽冷淡,仿佛谈论的不过是草芥蝼蚁,不值一提。
“诺!”隔着帘子,马夫的声音有些模糊,竟然不像往日里那般难听可怖。
听到这样的一番对话,侍剑明显是害怕的,可她还是在沈毕之看过来时努力作出了一个笑脸。
只不过,强扭的瓜不甜,强颜欢笑也未必好看。
侍剑这一笑就不大好看,或者说是皮笑肉不笑,比哭还要难看。
初时,外面还有打斗声和痛呼声隐隐约约地传进来。
不过盏茶的功夫,外面的声音已经渐渐的小了下去。
又过了盏茶的功夫,马车前面突然一沉,接着响起了马夫特有的声音,“大人,已经解决完毕!属下还发现了这个……”
车帘被掀起一角,一样物件递了进来,侍剑连忙接过。
风跟着灌了进来,带进一车的血腥味。那味道有些浓厚,咸腥扑鼻,似乎离的很近。
“受伤了?”沈毕之不咸不淡地问道。
马夫似乎愣了一下,这才说道,“是属下无能!”
沈毕之拿过旁边尚未收起的伤药,示意侍剑递出去。
侍剑撇了撇嘴,不大愿意把药给马夫。她不喜欢马夫这个人,长的不好看、声音难听、还不愿意理人!
沈毕之斜了她一眼,无声地努了努嘴。
侍剑狠狠地翻了个白眼,这才掀帘把药递出去,“喏!大人给你的!这可是最好的伤药了,你省着点用!”
马夫迟疑了一下,并没有伸手去接,只是说,“大人,属下并无大碍,用不上这药!”
不要?那更好!侍剑面上一喜,就要把手缩回来。
“恩?”沈毕之不动声色,尾音上挑。
侍剑一惊,原本要收回的药瓶直接往马夫怀里一塞,“大人给你的你就拿着!哪那么多的废话?”说完直接放下了车帘。
“马夫递进来的是什么?”沈毕之等了半天,马车都又出发了,侍剑也没有把东西递给自己,终于还是忍不住出声询问道。
“啊?”侍剑原本坐在一旁发呆,闻言一惊,半天才反应过来,“啊!对,对,对,东西在这呢!”
其实,这么长时间,东西一直都握在她的手里。
侍剑把那物料拿到眼前,对着光亮照了一下,皱了皱眉,翻过来掉过去又看了一遍,忍不住轻咦了一声,“咦?怎么是他?”
侍剑的这个疑问的语气,可以说是很有深意。
沈毕之皱了皱眉,身子微微前倾,问道,“谁?”
侍剑沉默了下来,只是把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
那是一块铁牌,手掌大小,一头方来一头圆,上面没有任何的花纹和装饰。正面只有一个名字,长喜;背面还有一行小字,贞元四十一年九月制。
“这个叫长喜的,你认识?”沈毕之摩挲着铁牌,含笑问道。
明明沈毕之的眼睛里面都是笑意,可侍剑却觉得,一旦自己的回答有什么不对,自家大人绝对会出手将自己击毙于此!
侍剑“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低着头,谨慎地回答道,“奴婢和长喜是幼时同乡的玩伴。后来家乡发了一场大水,死了很多人,一起长大的许多伙伴们都纷纷卖了自己,只为了能图口饱饭。正好赶上宫里招人,奴婢和长喜就进了宫,奴婢成了宫女,长喜成了太监。”
“据我所知,宫里的人不能私自出宫,也没有这样的牌子。”沈毕之慢条斯理地说着话,目光却紧紧地盯着侍剑的头顶。
“事实确实如此。”侍剑点了点头,“只是,大概是两年前的这个时候,有一天长喜突然来椒房殿寻奴婢,说自己得了大造化,被袁公公选进了东厂。奴婢记得很清楚,当时他还给奴婢看了这牌子,还说自己以后要搬到东厂去住,等立了大功就将奴婢也接出来!”
“你确定他是去了东厂?”沈毕之问道。
她还是觉得这事有些不对,自己与那东厂的袁公公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根本就是素未谋面的两个陌生人,怎么就会被其派人刺杀呢?更何况,哪有刺杀的人身上还带着表明身份的物件的?
“奴婢不能确定!”侍剑的头越发的低了,“一来,奴婢与东厂的袁公公并不熟悉;二来,奴婢在宫中也并未听说其他被选进东厂的人拿到过这铁牌;最后,自打当初那次见面之后,这两年来长喜是音讯全无。”
“音讯全无?”沈毕之一怔,眯着眼睛若有所思。
侍剑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深深地埋着头。
一个大活人,就在京都,怎么会音讯全无?除非……沈毕之突然大声喝道,“马夫,掉头,回刚才的地方去,要快!”
“诺!”马夫不疑有他,闻言立刻拉紧了缰绳,调转了马头。
暗夜之下,万籁俱寂,一辆青色的马车在大街上疯狂奔袭。
深棕色的高头大马一路狂奔之下,马蹄声踏碎了京都夜间的平静和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