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命很庆幸,庆幸于老酒鬼终于还是将他送到了这里,庆幸于她还是那个她。只是唯一不如何庆幸的是,苗桑榆同样解不了他所中的巫术,因为他刚刚完成第十次转生。
这是最后一次,也是最困难的一次,不但要从头修行,就连她自己也要体验一次重活。从十来岁大的小姑娘开始活,并且年龄并不是随着时间而增长的,而是更具修为进阶而增长的。
人仙顶峰增长十岁,地仙顶峰再增长十岁,同样天仙、道境顶峰分别再添十岁。
这是一场艰难的考验,世人独自修行至道境顶峰都难如登天,更何况现在已身为一宗之主的她。若是走漏了消息,很难想象会有多少实力强大的敌人前来寻仇,这也是为什么她愿意龟缩一处与世隔绝的原因。
她的敌人很多,像她这样表面上文文静静又好欺负又漂亮,实则暴力冷酷的女孩子,没理由不结下众多的仇恨。
孙长福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而且宋知命相信,这世上绝对不止一个孙长福。
现在她和宋知命一样,只是一个曲曲引灵境,甚至只是个引灵六层的小丫头,已不再具有驱散蛊虫的能力了。
除非有什么机缘能够让她迅速的突破归元,因为据她所说,解此术最低境界要求便是归元境。
现在宋知命还活着,而且还生龙活虎的活着,不是因为蛊毒被解除了,而是苗桑榆用那枚苗字玉佩将蛊虫暂时锁在了宋知命身体一角。
桑榆盯着自己的脚尖,道:“你一直带着玉佩呢?”
宋知命道:“自然带着,一直存在剑柄内,生死轮回都不曾抛弃过。”
桑榆将头埋的更低,只用鼻息轻轻的嗯了一声。
宋知命看得一呆,而后道:“我要你尽快突破归元境,助我驱除蛊毒。”
虽然这个要求比较苛刻,但是宋知命相信她一定有办法办到,因为她是独一无二的苗桑榆,巫法惊天的苗桑榆。
桑榆一愣,道:“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宋知命当然知道她说的好在什么地方,如此一来他就能长时间的陪在她身边,不过他怎能放下。
于是他柔声道:“我的经历我想你已经知道了,能够再站在这里都是族人们的功劳,我是他们最后的希望,若我......”
桑榆打断道:“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
宋知命眼中亏欠之色一闪,道:“我知道这对现在的你来说很困难,但是我必须马上回去,还有很多人在等着我。”
桑榆眉头微微一皱,但还是平静道:“你不是说你没有权利吗?”
宋知命狡黠一笑,道:“我一无官身,二无爵位,自然是没有权利一说。不过,我可没说我没有势力,我是要报仇的。”
预想中桑榆会恼他的情景没有出现,她反而一脸心疼的抚摸宋知命的脸,道:“以前万人之上的你,现在却要从最低层爬起,苦了你了。”
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一脸深情的望着你,抚摸你的脸颊,你会有何感想?
当然是很怪异,怪异的要命。但宋知命却一点也不觉得怪异,他握住桑榆的玉手,道:“世上本没有后悔药,但现在却让我尝上了一尝,我很高兴,高兴极了,何来苦字一说?”他顿了顿,道:“反倒是你,这些年受苦了。”
桑榆扭头便朝着屋外走去,她不想让宋知命见到她伤心的样子,只留下了一道声音,一道坚定而又决绝的声音。
“两天,等我。”
......
老酒鬼很郁闷,虽然没有被山上的两个小丫头在身上戳几个窟窿,但他的酒却被取走了。
没有酒了的老酒鬼,那还是老酒鬼吗?这简直比要了他的命还要痛苦,这些野蛮的丫头,她们凭什么这么做?
记得当时,老酒鬼终于被制住了。
不是因为他老酒鬼修为高绝,也不是因为他越老越耐看,那两个野蛮的小姑娘才没能伤到他。而是场中来了一人,一个女人,一个感受到其气息老酒鬼就吓的双腿发软的女人。
他当然知道这个女人是谁,即使醉到要死了也不会忘记。因为这个女人随手就解决了自己为之努力大半生的仇敌,更因为喜怒无常的她给自己随手又下了一道巫术,便让自己成了个嗜酒如命的家伙。
在老酒鬼心里,这个女人就是神,无所不能的神。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人知道,就连当时的老酒鬼亦不知道。
不过现在,老酒鬼算是知道了,怕是当时的自己和自己的仇敌都成了她的出气筒了。因为那一天,荒族之王宋伯谦死了,而她下山接住宋知命说了一句“伯谦你终于肯回来了”。
老酒鬼躺在地上,宋知命已然被巫圣接走。
那位可爱的小姑娘望着他微笑道:“你不能上山。”
老酒鬼道:“为什么?”
可爱小姑娘道:“因为你没有玉佩了。”
老酒鬼道:“我可是那小子的朋友。”
可爱小姑娘道:“谁规定朋友就可以上山?”
老酒鬼无语,而后盯着仍然不肯走开的可爱小姑娘,气愤道:“你怎么还不走?”
可爱小姑娘遗憾道:“因为宗主还吩咐了一件事情。”
老酒鬼道:“什么事情?”
冷脸小姑娘,道:“取走你的酒!”
老酒鬼两眼一瞪,紧紧的捂住自己的酒葫芦。
当然,这只是徒劳。
老酒鬼哭天抢地,道:“为什么?”
可爱小姑娘笑嘻嘻,道:“因为怕你,酒后乱性!”
老酒鬼想哭,我再怎么饥不择食,也不会拿你们这小丫头模样的女孩子开刀不是?于是他两脚一伸,像个死人一样就地躺在了地上,没有酒的他真的想死。
这一躺就是一天一夜,杂草、花瓣、尘土被风刮起,又落在了老酒鬼身上,他真的已经像是个死人。
“沙”“沙”“沙”......
缓慢的脚步声响起,由远及近,声声入耳。
老酒鬼一个鲤鱼打挺便跳了起来,他气的直哆嗦,用颤抖的手指指着来人道:“你害的我好苦啊!”
那人微微一笑,道:“苦字何来?”
老酒鬼一愣,有太多的憋屈竟不知从何说起,他两眼一闭,又倒了下去。
那人也不理,兀自取出一坛美酒。啪,拍开泥封......
老酒鬼红红的鼻尖一动,他又跳了起来,他更生气了。
他没理由不生气,自己千辛万苦的把这小子送来救命,谁知好心被当做了驴肝肺,非但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激之心,反而有酒不给,甚至来引诱自己,这是典型的过河拆桥吗?
这已经可以提升到背信弃义的地步了,老酒鬼是这么想的,于是他动了。
宋知命随意的瞥了一眼气势汹汹而来的老酒鬼,道:“再进一步,我可摔了!”
老酒鬼如遭电击,顿时止住了去势,但是还是迟了。
只闻啪的一声轻响,酒坛应声而碎。
老酒鬼疯了,他真想掐死眼前这个可恨的家伙,但是又想到山上的那位,愤怒的火焰如被浇了一大盆的冷水。他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身便走。
宋知命笑了,道:“想戒酒吗?”
老酒鬼一边走,一边道:“戒酒?你不如直接捅死我!”
宋知命道:“嗜酒蛊。”
老酒鬼身形一顿,一脸惊讶的转身,道:“你知道了?”
宋知命道:“你觉得呢?”
老酒鬼神色一阵变幻,道:“是她告诉你的?”
宋知命微笑不语。
老酒鬼又道:“我要付出什么?”
宋知命反而一愣,这是他们一直以来相处的方式,不过现在听起来怎么如此刺耳?
他苦笑道:“你一定要付出什么吗?”
老酒鬼毫不犹豫,道:“当然不是,不过对象是你的话,我一定要付出。”
宋知命又一次苦笑,看来这老家伙也是个记仇的人。不过懂得记仇的人一定坏不到哪里去,因为对他们的有恩的人他们同样铭记。
他出声道:“若我坚决不要呢?”
老酒鬼道:“我总有办法还给你。”
宋知命一手扶额,道:“你真像头牛。”
老酒鬼道:“牛有什么不好,干的都是最沉重的活计,吃的却只是青草。”
宋知命已经觉得没有办法再和自己这个老朋友再交流下去了,他转身道:“不要饮酒,十天后,此蛊自解。”
老酒鬼一愣,完全没有想到会这么简单,但是蓦然又想起没有酒后那种难受的滋味,不禁又打了个冷颤,谁能忍得住?
他一愣神的功夫,宋知命已经走出了十数丈外,他想也未想便跟了上去,道:“要打手不?”
宋知命道:“你想当打手还债?”
老酒鬼道:“当然不是为了还你解巫术的债。”
宋知命疑惑,道:“那又是为何?”
老酒鬼目光坚定道:“为了还一笔永远可能也还不晚的债。”
宋知命思来想去,都不觉得自己什么时候给过老酒鬼多大的帮助,反而是自己时常劳烦他。
于是他肯定,道:“当然这个帮助了你的人不是我?”
老酒鬼自然道:“这个人当然不是你。”
宋知命更加疑惑,道:“那你为何还要给我做打手?”
老酒鬼道:“因为你对她很重要,帮助了你,就等于是在还债。”
宋知命一愣,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试探性的问道:“那个人,是她?”
老酒鬼神秘一笑,道:“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