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溪就这么走了,走的毫不拖泥带水,就算失了面子,就算秦军将在撤退中承受巨大的损失,他依然说走就走。
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在的赵长溪终于在关键的时刻认清了自己,同样认清了大局。
他是个骄傲的人,不然也不会冲动魔神宫剿灭议和军,而不是用自己的兵卒。也不会不惜浪费太乙宗馆主的一次宝贵的承诺,仍然不肯亲自出面。直到最后乱了分寸,遂才出了这样的昏招。
现在他已经理智了起来,真正的做到一个掌控大局者的心境,他又怎么会不知道事情如何取舍?
流云袖眼神空洞,不知现在的自己该如何是好。
赵长溪居然在关键的时刻选择了撤军,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徒劳,自己的亲人仍然受到他的制衡,而凭现在睿智的赵长溪,他又怎么会想不到问题的关键出现在自己这里。
自己背叛了赵长溪,迎接自己的又将是如何下场?
“祖爷爷,是你吗?!”
流云清激动的声音将流云袖拉回了现实,他望着那个眼神中充满难以置信神情的儒雅青年,面色微缓。
他淡淡道:“是老六家的孩子吧?”
流云清更激动了,他恭敬的鞠躬道:“祖爷爷慧眼,孩儿流云清拜见祖爷爷。”
流云袖摆了摆手,示意流云清不必多礼。
他乡遇故知,实乃人生一大快事,更何况是遇到了自己久别的亲人。
他眸子微润,关切道:“家里现在还好吗?”
是的,不管是普通人,不管是权贵,不管是修士,也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家都是他们最温馨的港湾,为了自己的家,绝大多数的人会拼尽一切的守护,哪怕是自己的生命。
流云袖显然便是这样的人,他有自己十数年的时间诠释着,何为家。
流云清不知道自己的祖爷爷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情,为何一直不肯回家?不过望着那充满关切的眼神,他像是明白了。自己的祖爷爷不是不想回家,而是有家都不能回。
是什么阻碍了他回家的去路?
这世上除了赵长溪怕也再找不出别人,因为流云袖认识的人当中也只有赵长溪一人能够做到。其他当然也有很多实力强大的人尅做到,但别人犯的着给一个不相识的人不痛快吗?
一个很在乎家人的人,却十数年都没有见到过自己的任何一个亲人,可想而知是多么残酷的事情。
流云清现在能够做的就是将家里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让这位思念家人的老人心里快活些。
他温文尔雅,说起话来不紧不慢,但话中的内容却惨烈无比。
从流云清的话语中,流云袖知道了家中在自己离开之后遭逢大变,不但老一辈的人死光了,而且自己的妻子、儿子都死了,唯一只有自己最小的儿子老六活了过来,但却也被当时的一场大火烧的面目全非,甚至还烙下了残疾。
流云家几乎在一夜之间从赵国除名,而身为残疾的六儿子却受尽世间冷暖,但他却坚强的活了下来,他要重振流云家,他要为自己的家人报仇。
后来他有了一个儿子,那就是流云清,他身为世家子弟,自然懂的很多,于是才有了现在出类拔萃的流云清。
流云袖听的是老泪纵横,像是瞬间衰老了竟十岁,连原本的黑须都变成了雪白。他用颤抖的声音,悲呛的吼道:“赵长溪,你真的是个不得好死的家伙!”
灭流云家满门的幕后主使之人一定是赵长溪,为的不过是断掉赵国的根基。
君臣君臣,臣乃国之栋梁,流云家世代入朝为官为将,早已在赵国根深蒂固,若将之拔除,不是正好可以解决对赵国百年之忧?
赵长溪不但聪明,而且够狠,狠的六亲不认,狠的笑里藏刀。
流云袖从来没有机会了解到家里的情况,知道此次议和军队的带头之人居然是流云家的人,还以为流云家还是如以前那样昌盛,背叛赵长溪还挣扎了一番。
现在想来,他真想抽自己两巴掌,糊涂啊!
流云清见祖爷一时愤怒,一时懊恼,不知其到底在想些什么。他仍然怀着激动的心情,道:“不过,一切都过去了,我和爹靠着努力,终于有重振了流云家,现在祖爷爷也回来了,真是上天眷顾了。”
流云袖深深的望着流云清,眼里满是慈爱,同时想到背负着巨大痛苦却仍然奋斗的小儿子,心里又是一片怜惜。
还记得小时候最调皮捣蛋的是他,最碌碌为无的是他,最干不成大事的也是他,没想到当家族面临灭顶之灾时,最终坚持下来的还是他。
蓦然,流云袖又一脸恨意的一字字道:“是的清儿,我回来了,是该让仇人血债血偿的时候了。”
流云清面容一肃,道:“祖爷爷说的可是赵长溪?”
“没错,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他而起,我这十数年被困不能就这么算了,族人们的血更不可能就那么白流!”
流云清面色为难道:“但是现在他已经答应了我们提出的要求,按理说我们现在就应该回朝复命了。”
“愚蠢!”流云袖恨铁不成钢的喝道:“他说打就打,他说退就退,等他养足了实力再来欺负我们?”
流云清愣了愣,此话他实在是无从反驳。
“对!的确不能就这么算了。”
不知何时陈亦峰也来到了场中,他接着道:“杀了赵长溪,比之我们提出的要求,其价值将多出十倍不止,现在我们正处于优势,绝不能就这么轻易的算了。”
“他不是秦国第一军神?他不是从无败绩吗?我们就是要让他败,而且要他死!”
流云清呆呆的望着陈亦峰与流云袖两人,一时之间都不知该如何言语。
宋知命这时也从暗中走了出来,他没有说也要杀赵长溪什么的,他只是道:“魔神宫的情报网,定竭尽全力帮助各位。”
流云袖的眼神在陈亦峰与宋知命身上来回巡视,其脸色平静,但眸子却闪烁个不停,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他又将目光定格在宋知命身上。
他淡淡道:“宋知命,你做多了。”
宋知命笑笑,道:“不多不多,能为老前辈办些小事,本就理所应当。”
流云袖沉默一阵,实在想不出宋知命的加入有何坏处,虽然这人得利实在是多了些,但是现在的他哪里还会在乎这些,他要是就是报仇。
流云清望着场中三人,不知他们倒是各自是打得什么鬼主意,不过眼前的事情正待处理,于是他恭敬的冲着流云袖道:“那以祖爷爷的意见,我们现在到底又该如何行事?”
流云袖望着秦军逃走的方向,出声道:“暴乱原出口只有一处,既然他们朝着深处逃走,那么我们便退守出口,只要截住供应补给的粮队,我想不出一月,秦军不是被饿死,就是疲惫不堪的来到出口进行突围。”
说道此处,他阴冷一笑道:“到时我军养足了精神,面对这样的疲惫之师,你们说会怎样?”
他说的是“你们”而不是“你”,显然这句话并不是对流云清一个人说的,而是对在场的三人,怕是更重要的还是陈亦峰与宋知命两人。
“说的好,早先便闻我国军神计谋过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古衡这时来到场中,显然已经认同了流云袖的意见。
陈亦峰大手一挥,道:“就这么定了!”
宋知命低头不语,实则是在考虑自己的得失,赞成他是一百个赞成,但是说话也要有资格才行。他方才说给予众人情报,但是流云袖这一招完全就不需要什么情报,而仅仅是靠他现在的一万余人,还没有资格参与进来。
他现在权衡的事情便是,调兵还是不调兵?
任由其发展下去,若是联军赢了,怎么会放过秦国的大好土地,到时自然会与自己短兵相接,其结果不言而喻。若是联军败北了,赵长溪将会实力更加强大,处理起自己这个小杂鱼来更是轻松的很。
所以调兵是一定要调的,但是却需要一些保证。
他沉声道:“在下倒是也想尽一份力,只是诸位家大业大,没有后顾之忧,即使是输了也还能东山再起。在下势单力薄,赌的却是自己与手下兄弟们的身家性命。”
“赵长溪绝对不蠢,怎么会等到一个月后才发现情况不对,只怕若我们堵住出口,不出七天他便会率军来攻,相信一直跟随在赵长溪左右的流云前辈一定清尘,赵长溪的军队到底有多么的庞大,到底有多么的强?”
“说实话,以我对赵长溪军队实力的粗略了解,我们这些人加起来都未必有多少胜算,要知道此次他出动的不过是他的一个最为普通团,而进入暴乱原的是三个军团,其余两个将会更加的可怕!”
流云袖眸光闪动,没想到此人对赵长溪的实力情况竟然了解的如此之多,不过宋知命这样说至少已经可以肯定他是要加入的。于是他笑了笑,身为一条老狐狸,他又怎么会不清楚宋知命真正的顾虑。
他郑重道:“宋小兄弟你放心,只要你肯全力相助,我可以承诺赵国此战之后,十年之内都不会在踏足秦国一步。”
陈亦峰眼光一闪,同样出声道:“虽然我现在还不如流云老先生在赵国的威望,但是我同样可以给你与他同样的答案。”
宋知命闻言,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