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遇也不存戒备,跟在兰心身后,下了楼,穿过庭院,沿着对面长长的回廊走一段,绕到后院一面石壁前,也没看清她是如何触动机关的,石壁上缓缓打开一道暗门,沈遇跟着进去,暗门又自行合上了。
长长的甬道灯火通明,却透着一股子森森的寒气,如鬼魅贴面。
沈遇忍不住低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兰心噗嗤笑道:“这里是地道啊!”
沈遇不禁哑然失笑,兰心的话等于是什么也没说,是地道不用她说的,沈遇也知道。接着又拐了好几道弯,眼前景象一变,地道的尽头,是座地下宫殿,只觉满眼金光璀璨。
只是仍是四处寒气森森。这样的地方,人是不能久待的,阴气太重。
沈遇心底此时也不禁暗下疑惑,兰心莫不是又在骗他?沉思之际,兰心已领着他穿过好几道门,进了一间黑暗得伸手不见五指的石屋。石屋里寒气,比之外面,又更为凝重,沈遇感觉自己是掉进了冰窟里面似的。
“是沈公子啊,倒把你给忘了。”黑暗中是沈星的声音,似是略带着几分歉意。
逐渐适应过来以后,沈遇发觉,石屋中并不是完全的黑暗,他循声望去,见到身影清冷的侧影,和她身前巨大的寒玉床上躺着的,则是南宫翎。
沈遇激动得扑过去,伏在寒玉床边,抓起南宫翎的手,急切地叫道:“翎儿——……”但他话才出口,心底就凉得可怕,南宫翎面色惨白,她的手,比冰还要冷,任他叫唤,也无回应。
沈星叹息道:“你就省省吧,她是听不见的。”
沈遇目光痴痴的,问道:“翎儿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
沈星没有回答他。
兰心无声地立在沈星身后,沈遇那个眼神,让她心底无来由地疼了一下。
沈星道:“翎妹妹不过一时昏迷,无有大碍的,你重伤在身,不宜动情绪。”
大概是这暗室里待太久了,沈星的话,听起来冷冰冰的。
兰心也一旁劝道:“是呀,沈公子,你要注意自己身上的伤,等薛神医到了,一定会想法子救治好南宫姑娘的。”
沈遇喜出望外地道:“薛神医?是那个与歌书残齐名的薛隐?”
兰心朝沈遇点了点头,道:“星护法已经让皇甫高阳去请他了。”
但是薛隐近十年来一直绝迹江湖,无人知他行踪,皇甫高阳又到哪里去找?
沈星看出沈遇心底疑惑,接着道:“你放心,薛隐就在这杭州城,照时间算,皇甫高阳他们应该快到了。”
沈遇沉着的心,略微宽缓了一下,又痴痴凝视着南宫翎,盼着皇甫高阳和薛隐早一点到来。
但是最终,皇甫高阳却是只身一人回来的,沈遇的心,又沉了下去。沈星没见着薛隐,面色也沉了下去。不应该这样子的啊,皇甫高阳是拿着她的护法令前去的,薛隐怎么没跟着黄甫高阳一道前来呢?
沈遇盯着皇甫高阳,急切问道:“薛神医呢?”
沈星也正望着皇甫高阳,眼底也正是一样的疑问。
皇甫高阳颓丧地道:“我到的时候,薛神医已经被人杀害了。”
这消息在沈遇,如同是晴天霹雳,他浑身一震,全力支撑着没有倒下。现在薛隐已死,难道救得了南宫翎的,就只有歌书残了?
沈星也是面色一惊,问道:“是谁?是谁下的手?”皇甫高阳摇头,他怎么会知道是谁下的手呢?他的目光子南宫翎身上移到沈遇身上时,像是带着刺的。沈星接着自语道,“难道又是君如意?可她又怎会识得破薛隐的身份?”
要知道,十年来,江湖中无人知晓薛隐藏身杭州城中的,难道是天上人间出了内鬼?沈星深色忧虑重重。
皇甫高阳朝沈星低声询问道:“郡主她……”
沈星不答话。
她为什么不找歌书残呢?
歌书残为了她,一定是什么事情都愿意做的。
她跟歌书残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恩怨纠葛,以至于,她是如此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每当谁人在她跟前提起这个名字,她就仿佛是痛苦得厌恶得要命。
只要她一句话,她就可以救南宫翎的啊!
但是沈星始终什么话也没说。沈遇和皇甫高阳心底,暗下都感到一阵失望。沈遇欲图将南宫翎自寒玉床上抱起,却被沈星厉声喝止了:“你想干什么?”
沈遇道:“你们既然不顾她的死活,我带她去药王谷。”
沈星道:“她服过冰魄凝魂丹,在未醒来之前,你让她离开寒玉床,她就会死。”
沈遇怔住了。
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料想到情况竟是如此的糟糕。
沈遇道:“不能离开这寒玉床,那到底能怎么办呢?难道真的就没有别的办法?”
沈星道:“办法倒是还有一个。”
沈遇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道:“什么办法?”
沈星道:“只可惜,你现在重伤未愈,不然,只需将你全部内力输送给她,她或许就能够醒来的。”
沈遇道:“只要救得翎儿,我的伤不要紧。”
他想立刻就给南宫翎输送真气,沈星却道:“以你现在的功力,就算搭上了性命,也是冲不破她体内生死玄关的。”
沈遇又怔住,只恨自己何以偏偏在这时候重伤在身!不过就算搭上性命那又如何呢?能有一点希望是一点,总要试试的。但是沈星又再一次制止了他。
沈星道:“如此只会更加增添南宫翎处境的凶险。”
沈遇心底绝望了,无助彷徨之时,却听皇甫高阳道:“那么,还是让我来吧。”
沈星愕然,望着皇甫高阳道:“你可要想清楚了,将真气都输送给了她,你就从此是个废人了。”
皇甫高阳道:“我已经想得很清楚。”
他的语气很平静。
沈星道:‘你真的不后悔?’
皇甫高阳决然点头。
沈遇目光热切地望向他,诚声道:“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