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横见张良只是沉吟不语,知他必是猜疑这些字迹图画来历,离座起身,拿起一柄分海双刺,轻轻摩挲着上面字迹道:“张公子可曾听过宋毋忌么?”
“宋毋忌?”张良神色一顿,神情犹疑看着田横道:“田公子是说当年人称火仙的宋毋忌么?”赵青却是从未听过这个名字,登时有些好奇道:“火仙?难道此人真是仙人么?”
“是否仙人,在下并不晓得!”田横见赵青比张良还要上心几分,摇头一笑道:“不过齐国典册之中曾有记在,宋毋忌乃是燕国方士,最通火性,善能喷烟吐火,神乎其技!又能以烈火锻炼百物,融金冶铁,比寻常铁工所铸器物,坚韧百倍,这几件兵器,便是出自他手!”
赵青听的一笑道:“这么说,这几件兵器还是神兵哩!难怪有些厉害之处!”张良却是瞧了瞧那根铜棍,转身回去端了一碗酒,啜了一口道:“所谓喷烟吐火,不过是幻术戏法,南陲之南有扶娄国,其国人便精于此道,善能幻化百物,倒是这宋毋忌能寻见这几样异铁,实属难能!”
“张公子见笑了,宋毋忌或非神仙之辈,这几样异铁,倒确实是天外之物!”田横哂然一笑,也端了一杯热酒,暖在手中,好像是思索甚么一般,片刻道:“我记得那典册曾言,齐国襄公当政末年,星陨如雨,其间有一星,声若雷震,直坠海滨,入地丈余,后渔人掘土得之,其大如拳,其色如墨,其坚似铁,其重无比,敲之有铜声,水火不伤,后被献与官府,当时齐国朝政纷如乱麻,也无人理会此事,这天降异物便一直在齐国府库!”
“田公子真会说笑话,拳头大个东西,如何铸的出这几件兵器来?”赵青比了比自己拳头,又瞧了瞧那几件兵器,甚是有些不信,张良却是点了点头道:“看来是宋毋忌将这异物融入铜铁之内,这才铸成这几件兵器!”
“公子高见!”田横一翘拇指,对着张良赞了一句道:“后来姜齐桓公当政,我田氏先祖为齐国工正之官,掌齐国百工,以宋毋忌能以火融百物,又有仙人之名,礼请至齐,以这天降神物,使宋毋忌锻炼成器,宋毋忌乃架高台为炉,四面围护,不令人知其高台之秘,以石涅为柴,以铜铁各半,熔炼为汁,可这天降之物,在这炉中煅烧七日,其色不变,工匠皆以为此物不可锻,宋毋忌乃告知我田氏先祖,说此物乃是神物,需用神力之人鼓风引气才可,所铸之兵器,也唯有神力之人可用!当时齐国可称神力,便是当年齐国三士之祖,便以此三人鼓风引气,不眠不休,鼓风三日,火做青蓝之色,到底将这神物烧融,再以铜铁汁与之相混,比照三位力士所用兵器,做成模子,将这汁液灌注其中,这才铸成这三样兵器!铸成之后,任你天下利器,不能伤其分毫,又沉重无比,号为神兵,藏于齐国庙堂,非有出兵之事,不得擅用!”
张良听得入神,至此点点头道:“确实是神兵!果然是至刚至坚之物,我夜来已见识过了,只是这般坚硬,这上面文字图画,又是如何刻上去的?”
田横笑了一笑道:“这不是刻上去的,乃是铸上去的,只须预先在模子中命能工巧匠反刻图画文字,等到铸成,这些图画文字便留在兵器上,我田氏曾为齐国百工之官,因此这些道理,我却也略知一二!”
赵青偏着头瞧着那兵器道:“如此说来,宋毋忌也不是甚么火仙么,到头还不是要三个力士鼓风引气?”田横摇摇头道:“宋毋忌是不是火仙,在下不敢断定,可他那锻炼之法,绝非寻常工匠所知,他铸成这几件兵器,便将那高台夷为平地,后来我田氏曾想将这几件兵刃重行锻造,可惜用尽其法,这几件兵器始终不融,只得作罢,宋毋忌既称火仙,自然绝非浪得虚名!”
张良叹了一口气道:“看来宋毋忌那秘法,必与那高台有些干系!这等方士,最怕人得知他炉鼎之秘,岂能告知旁人?”
田横也是有些感慨道:“张公子说的不差,炉鼎乃是方士炼丹之途,若是此法得以传世,宋毋忌只怕也就没有火仙之名了。”
“公子,酒食已备齐!”几人正在大堂上有些感慨之意,田乘风却是叫了一声,田横登时回过神来道:“只顾着说这几样兵器,连此事都忘却了,今夜之事,有劳张公子了,这顿酒饭,也算是我田横一点谢意,公子请!”
张良见田横如此客气,正要谦逊几句,就听田自慎声音已是在前院房中响起道:“俺怎么闻见酒肉香气?这他娘如何睡的安稳?”
田横听得一愣,苦笑一声道:“这三个莽夫,闻见酒味便心痒难耐,罢罢罢,乘风你去请他三人来同坐!”田乘风也是一脸无奈,连忙命人又设下三副坐席,这才去将田自慎三人请了进来,这三个莽夫虽都是重伤在身,可这胃口却是不坏,见张良也在,一个个兴高采烈,不住手的向着张良敬酒,必要共饮,倒将田横这个主人撇在一旁。
“有酒了有酒了……”张良本就酒量不宏,哪里经得住这三个莽汉如此车轮战一般敬酒,饶是他现如今内力精湛,非同往日,一坛酒下去,也喝的自己有些醉醺醺的,见田自慎又举起一碗来,哪里还敢再接,摇摇晃晃起身道:“三位大哥且放我一马,今日在下有些不胜酒力,三位大哥也有伤在身,不能多喝,咱们改日再饮,改日再饮!现下天色不早,我也该去了,这就告辞!”
“作甚的便要走?”公孙笃口中嚼着大块肉,含糊不清道:“俺们兄弟仰慕张兄弟你不是一日两日了,只说要同你做个好兄弟,你便住在这村里又如何?若是觉道此处不尽兴,便跟俺们回岛上去,寻人给你盖间大房子,快活一世也好!”
田横见张良要走,本已站起身来,见这三个莽汉定要张良留在此处,眼中却是有些阴郁之意。沉思不语,田乘风也是瞧着张良,看他如何应付这三个莽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