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是不愿随我去见陛下了!”秦不周这才回过头来,看着进退不得的豫让叹了一口气,豫让脸上也是惨然一笑,转过头看了张良一眼,面上既是有些遗憾之意,又是有些无可奈何之叹,手腕突的一转,一柄长剑崩的一声断成两节,反手一插,将半截短剑刺入自己心窝,直至没柄!这一下回手极快,似乎只在那剑刃崩断一响之间,豫让已然自刺要害,只留下秦不周两指间半截剑刃犹在嗡嗡振响。
“果真不愧这豫让之名,当真有古人之风!”秦不周见豫让自戕,也是有些颇为感慨,将那半截断剑轻轻放在桌上,看着气息未绝,死死盯住自己的豫让赞了一声,此人虽是一个刺客,以豫让为名,这性情行事,也都将当年豫让学的十分神似,自秦不周现身,便一语不发,知道自己不是秦不周对手,也绝无一丝犹豫之意,宁愿身死也不愿随秦不周去见始皇帝,自是以死明志,决然不会吐露半点讯息,实则以秦不周武功,即便是豫让反手自刺那一剑,他也仍是能将此人拿下,却也并不拦阻,也是明白这等烈性之士,就算拿了回去严刑拷打,不过是让此人临死前多受些苦楚罢了,因此见他死意已决,便也不去拦他,一如那赵景不去拦阻鱼肠专诸自触而死。
“你们既然知道昨日刺杀始皇帝的是我,为何不将我拿下?却三番两次相救与我?”张良见豫让身死,双眼不闭,仍是那般圆睁着,好似十分不甘心一般,猛地转身看着秦不周道:“我与这豫让还有那鱼肠专诸素不相识,他二人又是为何要将我置于死地?这究竟又是所为何来?”他此时已是有些愤慨之气,自己原本只为家国之仇,不惜身死要刺杀始皇帝以报国仇,哪知自觉筹谋的天衣无缝之事,到了最后关头竟然功亏一篑,这也都罢了,就算当时不能逃命,就此一死,也能如荆轲一般留名后世!谁知自己被人暗中指点,侥幸逃脱性命,只说就此改名换姓,流落江湖,哪知竟然被人两度追杀,又被人两度所救,更离奇的便是,救自己的,竟然是始皇帝驾前之人,这秦不周更是昨日里让自己苦心筹谋付诸东流之人!一时间种种疑心、不解、茫然、讶异尽数涌上心头,偏生自己一无所知,如何不气?
“在下不知!”秦不周见张良一脸怒气,却是神色不变,站在门口,从怀中拿出一个物事来,伸手一弹,一声厉响顿时划破夜色,响彻天际,这才转过身来道:“不过张公子胆略非凡,凭着一己之力,便敢筹谋刺杀当今皇帝之事,这一节咱们都是十分佩服,不过张公子罪过虽大,也不过是螳臂当车,但是这要取你性命的,才是真正心怀叵测之人,张公子可明白了么?”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张良听的脸上一愣,忽然站在屋中放声大笑道:“我说始皇帝怎地又如此好心,竟然派驾前之人救我性命,不过是想要以我为饵,引出这刺客身后之人,照此说来,如今既有专诸、豫让之流,想必那古时刺客大都有人冒其名姓罢?可他们杀了我又有何益处?又有何用处?”
“这一节在下便不知道了!”秦不周面上神色又复那般悲苦之象,瞧着地上豫让尸身道:“张公子若想知道,还得问他们身后指使之人,不过张公子说的不错,除了专诸、豫让之外,似乎那聂政、要离、曹刿、朱亥、荆轲都有人冒其名姓,循其事迹,世人称为七刺客,但这名姓相貌,无人可知,今日专诸、豫让已死,想来那五位也要跟张公子为难,这几人之中,武功均比专诸豫让两人为高,还望张公子小心为上!”
“我区区一个流落公子,只会得几手中看不中用的剑法,小心又有甚么用?”张良听的不免倒吸一口凉气,这七刺客之名,自己从未听过,照秦不周之话来看,今日里来的这专诸豫让两人,还是七人中武功最为不济者,若是往后碰上那聂政、荆轲之流,自己只怕唯有一死,眼光忽然一跳,死死盯住秦不周道:“你怎知道他们要来杀我?又是何人告知你这些事情?”
“大风府职在卫护始皇帝平安,刺探江湖动静,这点事情,还瞒不过我大风府眼睛去!哪里还要旁人来告知与我?”秦不周这时却是有些傲然之意到,张良听的也是面露茫然道:“大风府?我怎地从未听过秦国还有个这等官职?”秦不周瞧着张良笑了一笑道:“张公子未曾听过大风府,那也不为奇怪,你本是钟鸣鼎食之家,哪里知道这些江湖上的事情,今日之前,你可见过武功之道么?哈哈哈,今夜之事已毕,张公子就请在此安歇罢,明日里何去何从,张公子还请自行思量,在下告辞!”
张良听的已是有些五里雾中,刚要再问,那秦不周身形一闪,已是没在茫茫夜色中不知所踪,只留下张良一人,还有那豫让尸首,一阵夜风吹来,桌上一盏孤灯摇曳不定,外面几声夜枭鸣叫,让这野渡之处平添几分阴森诡异,饶是张良胆量过人,心中也是有些微微恐惧,等得片刻,只听外面一阵马蹄疾响,像是有大队人马前来一般,张良不由一惊,刚要将桌上油灯吹熄,却见门口早有一人进来,正是白日里随在那赵景身边始皇帝亲卫军将,进得门来,看也不看张良一眼,伸手一挥,几个士兵涌了进来,将豫让尸首搭了出去,跟着又是几个兵士,手拿工具,将这茅屋被豫让撞破之处修葺完整,连那草门都修整好,再将桌椅板凳都擦抹干净,这才另有几个兵士提着几个盒子,还未拿出,张良已是闻见里面透出酒肉香气,打开来是,却是一只整鸡、一只整鸭、另有些肉食切的十分精细,看的出乃是高手厨工所做,另有几张面饼,也是热腾腾的,看样子也是做好不久,再将两个精美瓷瓶摆在桌上,发出阵阵浓郁酒香,只是众人做这些事之时,都将呆呆站在屋中的张良视而不见,好似他不在此间一般,等到一切齐备,那军将这才将手一挥,带人退出茅屋,顿时一阵马蹄响起,茅屋中又复沉寂,只剩张良跟一盏孤灯,还有香气四溢的一桌饭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