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张良转头瞧着神色不变的赵青道:“看来我倒是要费些功夫才是了!”赵青却是头也不回,似乎全神贯注看着河中,张良多少也知道这位公主极为信任尉僚,只怕决然不会信自己再有刺杀皇帝之心,再者今日跟这几位一番言论,多少也觉得这九鼎道要经中所载功夫,颇有道家之风,心中自也有些好奇,不知这武学当真学成,又是如何光景?环顾一眼四周,略微一叹道:“既然几位老神仙打定主意要在下修习这门武功,我也便恭敬不如从命,便是东陵侯方才所言,将来之事,又如何能料定!不过既然要学,几位何不在咸阳城外那般安安逸逸的所在指点在下,为何非要到此山野茅屋之处?”
“此处不安逸么?”甪里先生见张良对此地似乎有些看不上眼,也是眼睛一翻,冷哼一声道:“此地青山重峻,丹水绵长,食之不尽,饮之不绝,正是炼丹养气绝佳之地,不知张公子所说安逸又是那般?”张良被他一问,也是有些愣住,他虽有淡泊之心,却还未到四老这般地步,就是自己飘零江湖之时,不敢奢望钟鸣鼎食,也多少有些讲究,可此地不过一间茅屋酒店,着实有些寒酸,若就在此修习武学,岂不是要过些餐风饮露的日子才成?可甪里先生这一问,虽不明说,也是点破除了此地再无去处,如何教张良心下不有几分作难?
“公子不用忧心!”赵青忽的钓竿一抬,带着一尾小鱼从水中跳跃而出,三下两下除了鱼钩,又将那尾鱼抛回水里,回头望着张良一笑道:“此处虽不安逸,将来只怕还有那不安逸的地方哩!”说的张良也是觉得有些奇怪,不知这位公主话中究竟是甚么意思,就见赵青重行挂上鱼饵,甩钩入水,这才幽幽道:“商邑之地,乃是秦国重地!自峣关而来,驻守军兵尽是秦地精锐,虽有些许外来商旅,也难成大器,如今不知何人与公子为难,便是找见那般安逸地方,只怕有人多眼杂之忧,不知公子可明白么?”
此话张良如何不明白,他方才听赵青说这商邑乃是秦国重地,心中也是有些疑惑,世人皆知秦国之兴,乃是靠了关中富饶,商邑物产虽丰,奈何是在崇山峻岭之中,山高路陡,又人烟不密,及到听见那“人多眼杂”之话,这才忽的明白过来,看来赵青将自己带到此处,一来是这四老隐居于此,方便指点自己武学,二来却是凭着这商邑都是秦国旧民,不似当今关中,天下豪富杂居,其中或有关东六国眼线也未可知,更何况还有人不知为何要取自己性命,一旦消息走漏,便有无穷麻烦。只是赵青前一句所说那话到底是何意思?还有何处比此地还不安逸?
“哎,既来之则安之!”东园公过来笑吟吟道:“不瞒公子说,此地乃是我等过冬之所,冬日里山中乏食,因此久居无益,如今秋日将过,冬日已近,便也不回山上去了,就在此指点公子便是,若是公子安居不下,也是想走便走,想留便留,咱们却无强求,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任凭几位老神仙吩咐!”张良这才明白,看来这四老也并非常年在此,乃是另有居处在这崇山峻岭之中,难怪赵青那句话有些怪异,若是自己留在此处,将来必也要随四老入山,此地虽有些简陋,可商邑也是大去处,又所在不远,在此清静的紧了,多少也能去城中舒缓舒缓,那山中只怕便此地也不及,当真是要岩居穴处,饥食野果,渴饮清泉,到时候别说这安逸二字,但能饱腹便是好的!他虽明白这其中道理,可东园公那想走便走,想留便留之话却是有些任君自便之意,多少有些不信张良有这份忍耐之意,反倒惹起张良心中那一点争强好胜之心。
“既然如此,那边好说了!”甪里先生如何挺听不出张良哪一点心意来,只是不来说破罢了,飘身过来道:“老夫不才,先教你那呼吸吐纳之法!”张良不意他来的如此之快,还未不防,便觉膝弯被一股力道一撞,腿上一软,一个收身不住,便要跪倒,甪里先生好似十分惶恐模样连声道:“不敢不敢,山野村夫,怎敢受公子如此大礼?”跟着右掌一托一推,抬起张良身子,左掌在腰间轻轻拂过,跟着一脚向前一挤一分,已是让张良盘膝坐倒在地,弄的张良也是十分茫然,不知自己如何便跟个木偶人一般,这般任由摆弄。还未回思过来,甪里先生也是依样对面而坐,再无半点戏谑之色,双目注视张良,口中道:“内家之功,呼吸为基,气息绵长,才可周流百穴,我先传你这一呼一吸之法!”
张良原本还在一片迷惘,陡然间只觉甪里先生这几句话,似乎是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的一般,字字如同鼓槌,一槌重过一槌,字字都敲在自己心上,陡然间神思便是为之一凝,直到那声音一停,这才觉得心上一松,不由又生出几分诧异,一呼一吸乃是人之本能,难道自己连这也不会,还用专程教给自己么?只是这诧异之心不过片刻,立时便变作惊讶之意,就见甪里先生一气长吸,有如鲸吞长河一般,半晌方住,张良忍不住便顺着甪里先生胡须往他肚腹上瞧去,不知他吸了这许多气,这腹中如何存的下?哪知这一瞧更是一惊,甪里先生非但肚腹未曾见增,反倒还缩回去不少!再看甪里先生神色淡然道:“这便是一吸!”说话之间似乎并无气息吐出,好似那气息在他腹中就此消逝一般!正说开口相问,又见甪里先生胸腹一鼓,张口一呵,一道白气喷了出来,连着身上衣衫都跟着鼓荡起来,惊的张良几乎倒在地上,等到眼前白气消散,才听甪里先生又道:“这便是一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