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沧然三人出了陵川便向西南行,自晋城过河南洛阳,此地离少林寺只得二百余里地。余人凤因二哥的事难免有些耿怀于心,一路颇为郁郁寡欢。梅沧然二人见了一面叹息,心想过些时日便会好些。余人凤忽然道:“大哥,三哥,自来嵩山少林被誉为千年古刹,历来是武林门派泰斗,端得威名赫赫。咱们却不曾拜谒,不若咱们乔装打扮,只作寻常百姓,去瞧瞧如何?”梅沧然想了片刻,道:“四弟,咱们还是赶路要紧。”余人凤讨了没趣,好不郁闷。沈飞宇微微一笑,说道:“大哥,离武林大会还有些日子,咱们只停留一两日又有何妨。”余人凤喜道:“三哥说得是,大哥且放心,四弟我决不会胡乱生事,咱们只去瞧瞧,决不打搅。”
当下三人乘马折东而行,行得大半日,方到得嵩山山脚。其时已至夕阳落下,三人昂首而瞧,少室山与太室山相依相辅,奇峰峻秀,和着沉沉的日光余晖,亦是一番好景色。都不由舒心畅怀。梅沧然顿了顿,道:“天色已晚,咱们先歇宿,待得明日上山不迟。”余人凤心想:“少林古刹之地,必定高僧众多,不若半夜去瞧瞧。”便说道:“大哥,三哥,不若咱们趁着夜色去瞧瞧。”梅沧然见他双目闪动,已知他心意,摇头道:“四弟,哪有游人半夜上少林寺,只怕会给僧人发觉,如此必要好一通解释。还是等明日再去罢。”当下三人就在山脚下寻个小店投宿。
月上正中,余人凤忽得睁开眼睛,心中实在心痒的很,便想趁着二位师兄不注意,偷偷溜去瞧一回。他蹑足下了床,轻轻推开纸窗,纵身跃了出去。此刻街上已无行人,明月高悬倒是亮堂,辨了方位这才施展轻功而去。行了片刻,已到得嵩山脚下。沿着少室山山道石阶而行,走不过十来丈,忽得听闻自上不远处传来一阵悉索脚步声,心中起疑:“大哥不是说半夜无人上山么?怎的自山上下来人了?莫非是山林僧人。”他辨别脚步声,约莫几人。暗道:“我倒要瞧瞧是些甚么人。”当下隐入一旁的山丛中,凝气敛息,不敢有半分大意。
须臾,有三人自那上面走将下来。余人凤透着月色,倒瞧得清楚。为首一人粗布衣裳,黑面高髻,大抵三十多岁,却不是僧人。身后两人一高一矮。高者身躯强壮有力,矮者消瘦阴面,两人都不过三十多岁,却也满头头发,都不是僧人。余人凤心中更奇:“瞧他们行路沉稳,自有功夫在身,绝非寻常百姓。不知他们半夜从少室山走下来做甚?”
那三人一面走一面说,自余人凤跟前路过也未察觉,只听为首那汉子道:“少林悟禅、悟念两位高僧前几日已往湖北赶去。”那矮者接口道:“想不到咱们还是来晚了一步。”高者哼了一声,道:“咱们还是各安天命罢,虽说少林武功闻名武林,也不一定管的着咱们的事。方才那少林僧人如何说的二位也曾听见。”三人说了几句就已走到山脚下。余人凤听得清楚,心中大为奇怪:“这三人是个甚么来头,为何说些教人听不懂的话?”这下连夜游少室山的兴致也没了,决心将这事弄个清楚。当下闪身出来蹑足跟了上去。只见那三人犹自立在山脚下说些话。那汉子说道:“二位如何打算?”矮者恨恨道:“那些恶人着实可恶,既然求不得少林寺人,咱们只能靠自个儿了。只是论单打独斗如何敌得过他们?”三人缄默一阵,那高者道:“二位,不若这样,咱们一同而行,若撞上了也好有个照应。”二人点头称是,三人便折道一齐往北道而行。
余人凤听了一阵,心想:“嗯,是了,定是一伙恶人要寻他三人的麻烦,这三人敌不过这才夜上少林来求救。只是不知少林为何不管不顾。想不到少林寺如此不堪入眼。这事既然叫我撞上,岂能不理?”见他三人行得远了,发足跟了上去。亦不敢跟的太近,怕给他三人发觉。心中只想:“不知有几个恶人?想必武功定然不弱,倘若我敌不过又如何?”脚下不由慢了些,暗道:“不若我回去叫大哥二哥一齐。”转念一想只怕叫了他们来早已跟丢了。心中一横,跟了上去。
一路跟着行了约莫三里地,已到了一处山坡,四周荒草深深,满天银辉落地。那三人也不说话,只顾赶路。余人凤四下一瞧,心中顿觉奇怪。那三人竟似察觉到甚么,皆立住不行。那汉子低声道:“谨慎些。”三人各四下张望。忽得前方不远处传来一声轻笑。三人皆汗毛直竖,那汉子喝道:“甚么人?!”那声轻笑直如鬼魅飘忽不定,蓦地便听闻四面八方皆有笑声徐徐。三人相顾骇然,余人凤心中尚且明了,来人功力深厚,犹在己之上。
那高者忽得身形蹿起,往一旁的草丛拍去,却拍了个空。心中惊疑,喝道:“来者何人?还不现身。”倏忽那笑声便没了踪影。三人相背而立,紧张瞧着四面动静。那汉子低声道:“糟了,恐是那伙恶人来了。”语声中自有一股寒栗惊惧。高者嘿嘿一笑,道:“该来的总会来的,有甚么好怕,大不了殊死一战,唯有一死耳。”那矮者冷哼一声,面色阴晴不定也不说话。等了一阵,四周毫无动静,三人顿觉奇怪,矮者疑道:“只怕他们见我三人一齐,却不敢上来。定是隐藏了准备偷袭咱们。”那汉子摇了摇头,说道:“他们武功比咱们要高许多,何须如此麻烦,恐是另有隐情。”三人又耐着性子等了一遭,竟是半点动静也无。
那高者奇道:“现今怎办?不若咱们继续赶路。”那汉子点了点头,矮者却沉着脸不说话。高者急道:“若是怕他们,咱们自远走天涯也无妨,只是家中尚有老小,如何能这般踟蹰不定?”矮者听了一怔,叹道:“咱们走罢。”说着三人急急自山道而去。余人凤见得没影了,这才自草丛里走出来,暗道:“适才却是甚么缘故?”一面惊疑一面跟上去。走过了那处山坡又下了一条大道。忽得听闻前方转角处有人打斗,心念一动自山丛里蹿过去。
双目一瞧,见得方才那三人正立在不远处,面目惊疑。几丈外另有人打斗,只见二人夹攻一人。那二人皆身着黑衣,一人使刀,一人提剑。另一人身着白色衣衫,在这黑衣中一番耀眼。只见他手中全无兵刃,身法奇快忽上忽下,竟与那二人打个不相上下。那白衣人忽然道:“三位好汉,快快上来相助一番。”那高者奇道:“阁下是何人?我们并不识得阁下,亦不知你是好是坏,怎的要相助你?”白衣人一脚踢开身前的兵刃,落在了地上,急道:“三位,方才这二人欲要偷袭你三人,是在下出手相助引开他二人。”话一说完,那二人又抢攻上来。三人皆一惊,暗道:“原来如此。”那汉子感激道:“多谢阁下相助,在下这便前来相助。”黑衣人一听,心中大惊:“这人不知甚么来路,便与我二人打个平手,若是他三人加进来,岂非更糟糕。”念头一转叫道:“谁敢上前来,你三人一家老小决计毙命。”那汉子登时立住,心道:“果然是那伙恶人么?”那高者与矮者皆闻言一惊,怒道:“好哇,原来你二人便是那伙恶人?”
左首黑衣人冷笑道:“不错,差遣你三人办的事如何了?”那高者道:“少林两位高僧日前已离开,去参与武林大会了。”右首那黑衣人一刀格开白衣人,心想:“这三人事情办砸了,我回去如何交代?”当即使个眼神,两人一齐停下。那白衣人也止住,冷冷瞧着二人。左首那黑衣人道:“阁下究竟是甚么人?为何要阻拦我二人办事?”白衣人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二人欲要害人,我竟然瞧见了自不能坐视不理。”右首黑衣人冷笑道:“阁下可否留下名号?今日这事他日再回报。”白衣人眼珠一转,笑道:“好说,好说。又何必等到他日呢,便在今日解决罢。”说着瞧往那三人,沉声道:“三位好汉,方才他二人说挟持了三位老小,想必亦有同伙。不若现下与我一同出手,杀了这二人,再商议解救之事。”
右首那黑衣人哈哈一笑,道:“他三人敢么?阁下确是武功高强,在下亦深感钦佩。这三人武功平平,只是枉做冤魂。至于杀我二人,简直大言不惭!”那三人一听,怒目圆睁,只是有口难言,唯恐激怒他二人害了家人。白衣人一眼瞧去,急道:“三位,凭我一己之力如何杀得他二人,倘若我即可离去,当能自保。只是你三人忌惮家中老小,还不是任他二人摆布。”三人一听觉得有些道理。那矮者道:“二位,你便放了我三人家中老小,在下自感激不尽。”左首那黑衣人并不理会,只瞧着白衣人道:“阁下可是一定要管闲事?”白衣人心想:“这二人必定是那教派一伙的人,我前些日子跟丢了,如今见着又岂能善罢甘休,只是那三人不肯相助,我也杀不得这二人,不若想个法子……”众人瞧他面目犹豫片刻,才说道:“好,既然三位好汉见着仇人也无动于衷,便算在下多管闲事了,在下这便离去。”说罢折身自三人身边走过,却是往三人来路行去。几息之间,过了那转角已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