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飞宇低声道:“莺莺,这位古好汉不惧生死,料想他必不会说假话。若是可以,我倒要救他一救。”张莺莺摇了摇头,道:“沈大哥,那寒若般那掌十分厉害,只怕是你也医治不得。”心中正想:“非是我不愿信你,只是强如上任丐帮帮主,也无半分法子,最后也是惨死。”这周围皆丐帮弟子,她自然不会说出来。沈飞宇心知她说得在理,微微叹了口气,再不讲话。
只听俞莲舟道:“噶尔笑笑残害我许多中原好汉,若是见得,自然要与他相斗一番。”古江离道:“俞二侠,若要胜得那噶尔笑笑,依我之见,普天之下,除了贵派祖师张真人,决无二人胜得他半分。古某斗胆,恳请张真人出来一见,向他说上一说。”众人一听,皆附声叫好。却见俞莲舟轻轻摇头,说道:“师尊他老人家云游在外,便是我等,也不知他行踪。”
古江离面色一黯,思忖片刻,又道:“既然如此,也不可妄求。俞二侠,不若如此,待武林大会结束,恳请天下武林同道,四处搜查那噶尔笑笑的下落。如此一来,任他藏身天涯海角,也必然现身出来。到时众人再合力击之,也当胜得过他。”俞莲舟微有犹豫,心想:“以多欺少么?未免有些不够道义。”古江离眼见他这般,心中自想到了一处,但他师兄惨死,此仇如何不报,当叫道:“俞二侠,凡事当事急从权。那噶尔笑笑本是番邦蛮子,他又迫害我许多中原好汉,已是仇深似海,咱们又何须对他如此仗义。”他方说毕,只觉气息不畅,一口气提不上来,双手紧抓喉咙,口中呼呼做响。俞莲舟见他面目狰狞可怖,心知不妙,当即施展轻功一点,身子斜飞过来,方抓住他手腕,只觉手上一沉,却是古江离站立不稳,往后倒去。他立时手臂横转,点了他命门穴,护住他心脉,再用手一探,心中惊骇,缓缓将他放在地上。周遭众人给这变故一惊,皆呼声吆喝。
俞莲舟长叹一声,道:“古好汉他……他已气绝生亡。”众人不由得呆了,都想俞莲舟身为武当七侠,武功自然卓绝,连他也救不了他片刻性命。那寒若般那掌该何等厉害,一发作即再无续命之法。俞莲舟道:“武当弟子,抬了这位古好汉,将他埋葬了。”立时有两名弟子上来,抬了古江离的尸首,越过众人而去。
沈飞宇心中不免悲叹,暗道:“想必是古好汉情急之下,动了元气,那阴毒再无压制,立时送了他的性命。”石平之自顾叹息一声,想起了他惨死的爹爹,便如这位古好汉一般死法,不胜嗟叹。
俞莲舟回到场中,望着寂静无声的众人,开口道:“诸位英雄好汉,方才古好汉不幸逝世,令我等皆悲悸万分。贫道斗胆请问一句,无论那噶尔笑笑所托之言是否属实,他残害我许多中原好汉确是千真万确。只待武林大会一过,武林同道便暗中打听他的下落,诸位可有甚么异议?”
石平之立起身来,说道:“噶尔笑笑与我丐帮有血海深仇,丐帮自当遵从。”众人都知上任丐帮帮主之事,他如此反应,也在情理之中。待他说完,华山派天涯子、崆峒派傅春冬、昆仑派莫临渊、少林派悟远大师都点头附和。只峨眉派不曾说话,众人都瞧往峨嵋派。
只见一中年尼姑立起身来,手执宝剑,说道:“素音虽一介女性,也知大义气节。那噶尔笑笑为祸武林,着实可恨。这剿灭噶尔笑笑一事,武林七大门派首当其冲。峨嵋派自然不愿独身事外。”说毕坐下。
俞莲舟向她行礼道:“素音师太正义凛然,贫道先此谢过。”素音师太还礼道:“不必客气。”俞莲舟道:“既然各派都不曾异议,这事先就定下来。”立时有人叫道:“武林八大派,那明教又待如何?”俞莲舟道:“明教不曾来参加武林大会,自然算不得其中。”
张莺莺忽然立身起来,说道:“诸位英雄好汉,剿灭噶尔笑笑,已是武林头等大事。明教自然不肯落后于人。”众人寻声望去,见她十分,双目神采飞扬,样貌颇为美丽,却只不过一介女流之辈,又与丐帮一同,都不知她说这话的意思。
俞莲舟望她一眼,行礼道:“未敢请教阁下是甚么人?何以替明教作主?”张莺莺还礼道:“家父正是明教教主张天正,不知小女子是否作得主。”说着手中亮出一块黑黝黝的牌子来,上面书着明教二字。众人原本不信,见着那黑牌,再无半分疑心,又都吃了一惊。原来明教历来有三牌之分,用来传达号令。第一等便是黑牌,由教主掌管;第二等又是银牌,为护教法王所使;第三等才是铜牌,为八大掌旗使所用。这是武林都知的事,至于假造云云,确是说笑了。她方亮出黑牌,立时由众人中走出来数十人,向她跪礼道:“小姐。”张莺莺大手一挥,示意免礼,又将那黑牌收起来,望着俞莲舟。
那数十人皆明教弟子,这才立身起来,站在一处,听候她发令。
俞莲舟微笑道:“既然是张教主的千金,那么自然是做得主了。”张莺莺笑道:“多谢俞二侠成全。”说毕才坐下。俞莲舟心中疑惑为何不见张天正本人,但他情不外露,也不多问。华山派天涯子忽然立起身来,望向张莺莺道:“张姑娘,未敢请教张教主何处?怎的他不前来?”张莺莺道:“家父教务繁忙,难免迟了片刻,过不多久自会前来。何劳华山掌门多虑。”天涯子这才坐下来。
沈飞宇见他面色不定,像是有些不善,奇道:“莺莺,为甚么华山掌门单要问你?”张莺莺忽然一笑,低声道:“沈大哥,你有所不知。多年前这位华山掌门曾与我爹爹打过一场,不幸输了。想必他听闻我在此,便想着寻我爹爹,要再斗一场,好博回当年的颜面。”沈飞宇恍然大悟,点一点头。
俞莲舟又向众人瞧了一眼,缓缓说道:“诸位,剿灭那噶尔笑笑之事由此已定,咱们容后再议。这武林大会,还尊原意,以比武为主。”他一语甫毕,众人又都哄闹一番,都在暗地里议论这次哪派夺得头魁,一展门派威风。
忽听得一人道:“俞二侠,且慢。”那人立起身来,张望着四下群豪。沈飞宇一见,心头一紧,暗道:“是曹景德。他又要捣甚么鬼?”
俞莲舟道:“曹帮主,可有甚么话讲?”曹景德拱手行礼,说道:“诸位英雄好汉,且听曹某一言。诸位行走江湖,少不得‘侠义’二字。维护武林正道公义,也是武林八大派门派首当其冲,试问诸位,若有人犯此大忌,该当如何?”他凝目扫视一回,瞧见许多人面面相觑,又道:“在下斗胆一说,那噶尔笑笑自然穷凶恶极,为武林同道痛恶深绝。只是他说到底,终究也不过是番邦蛮子。依在下看来,最紧要的事,还是先解决眼前头等大事。有道是‘攘外必先安内’,这句话并不是没有道理。”
他方说完,立时有人叫道:“曹帮主,你说这话究竟有何用意?难道是咱们中原武林出了叛逆,投靠了番邦蛮子么?”他这一说,众人都笑了。心中却各有盘算,不少人都猜到了其中蹊跷。沈飞宇暗道糟糕,望一眼石平之,见他犹自平稳淡然,丝毫不曾忧心,忽然张莺莺拉着他手,把头轻轻一摇,示意无妨。他这才放松几分,暗道:“石帮主如此坦然,必有计谋,我是多虑了。”
只见曹景德摇了摇头,说道:“这位仁兄说得极好,只是有无叛逆曹某不得而知。唯一知晓一件大事。”那人便问:“究竟是甚么事?快些说来听听。”
曹景德不紧不慢的说道:“诸位想必曾听闻过五大帮派遇害之事,这事累及武林好手百多之数,使他们枉送了性命。曹某时常想来,痛心疾首。有人不顾武林正义,做出这等令人发指的事来。诸位,曹某请问,难道这样的大事还算不得头等么?今日当着武林大会,群豪的面,曹某自要问上一句,不为别的,只求一个公道。”他虽话语平缓,闻来其中亦有一番悲痛之情,使人听了也不免悲悸难忍。其时这事早已传遍武林,只是无人提及,那丐帮为天下第一大帮,寻常帮派如何敢得罪,皆敢怒不敢言。正愁无人说起此事,都想不到这曹景德愿意做了冤大头,心中着实欢喜的很。但面上还要假装不知,倏然一听,都议论纷纷,微有怒色。
俞莲舟也与这事早有耳闻。只因武林大会才始,又遇着那古江离之事,才不曾提及。这时听他一说,心想:“丐帮名声是不消说得,那吴清微我早年也见过一面,为人刚正不阿,大义凌然。岂会做这等坏勾当?只怕其中别有隐情。”他原打算过后再说,这时见许多人喧闹沸腾,都要求个公道,况且这次在武当派,自然要顺应一番。当即双手一压,止住喧闹,说道:“这事贫道亦有耳闻,那丐帮向来重情重义,其中只怕还有蹊跷。曹帮主,你说这话未免定论早些了。”
曹景德道:“俞二侠,不论如何,那五大帮派遇害之事,却是不争的事实。现下石帮主在此,就请他出来说上几句,又何妨?”他心中正想:“这个俞莲舟,只怕还要包庇丐帮。只是我已得罪了丐帮,哪敢再得罪武当派。”是以他只说丐帮,不提武当派包庇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