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北面敌袭!北面敌袭!快带我去见大将军!”
一名传令小兵高声呼喊着冲向了镇军大将军江信的府邸,守门的将士本已伸手将其拦下,猛然听清这小兵口中所报,不禁心下一惊!
北面敌袭?
要知道,东胜北周两国已是数年未动干戈,怎的今日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突袭东胜边关?
不过见这传令小兵急得满头大汗的模样,不似作伪,边关重地更不可能有人敢以此说笑。
守门将士伸出的手一僵,那传令小兵也不与他多作分辨,急忙将其胳膊推开,向着院内江大将军所住院落跑去,边跑边喊道:“报!北面敌袭,大将军!北面敌袭啊!”
上了年纪的人本就睡不踏实,睡梦中的江信被院中动静吵醒,停下了微微鼾声,双目睁开的一瞬,凶光毕露,待听清院内吵闹所为何事之后,猛然挪开身侧夫人压在身上的玉腿,翻身而下,顾不得合上衣袍就冲出门外。
等江信到了院内,早有守卫将传令小兵拦下,毕竟是后院,哪怕是十万火急之事,也容不得一个外人随意闯入。
江信看着被拦了去路急得满脸通红的小兵,沉声喝道:“什么北面敌袭?到底发生了何事,速速说与我听!”
传令小兵终于见到正主,早已乱了分寸的他一时忘了行礼,直接喊到:“大将军,北周国不知为何突然大军压境,韩将军已经领兵去拦了,只是这次北周大军来势汹汹,韩将军怕拦不住,所以命我前来禀报大将军,请大将军速速前去稳定军心!”
小兵口中韩将军名为韩英忠,乃是江信副将,深得江信信任,在江信回府之时,便替其坐镇军营,以防不测。
江信本以为两国边境平静了数年之久,倒也不会有何战事发生,方才住回府邸,由手下副将替其在营内执掌大军。
白日里关千军刚拿了平西王军令前来调兵,说是要追杀几个西楚皇室余孽,江大将军抹不开颜面,借了一万人马给他,这人刚走还没过几个时辰,怎么北周国也不安生了?难道闻听消息以为边军空虚,想着来找找便宜?
不能啊!
这才调了一万人马,还有三十多万大军横在边关,北周国是疯了不成?
怎么也想不通的江大将军一把拽住传令小兵衣领,将其拉在身前,颌下虎须气得直抖,沉声问道:“北周来了多少人马,竟让韩将军如此慌张?”
“报大将军,北周这次,来了约莫有五十万人,其中……其中还有……”
传令小兵被他勒住脖领,险些出不来气,断断续续道,一边说着,眼中不禁流出惊恐之色。
才五十万人而已!东胜边军虽是四十万编制,可是以守对攻,何惧这五十万人马!
江信见这小兵模样如此不堪,气得将其一把推开,喝道:“其中还有什么,快说!”
传令小兵深吸一口气,待喘匀了呼吸,急忙道:“其中还有十万破虏军!”
“什么?!”
江信闻言大惊,难以置信道:“许铭武?你没看错?韩英忠没看错?!”
传令小兵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没看错,当先打头的确是武字旗,大约有十万身披明光甲的破虏军!”
这天下,不光只有东胜北周二国,相对于两面临海一面挨着西域,平日里较为和平的东胜来说,北周国可不算太平,北周以北存在着许多虏族部落,虏族人以游牧为生,整个民族都是天生野性,会走之日便是上马之时,加之妇孺皆兵,全民善战,数百年来,倒是将北周国北境搅得是民不聊生。
近些年,虏族部落已有渐渐整合吞并的迹象,原本一盘散沙的虏族人就已经让北周国焦头烂额了,若是整合完毕,形成一支庞大的部落,那还了得?
为了应付北面局势,也是实在被虏族烦不胜烦,北周破虏军便由此而生。
隶属北周雍王世子许铭武麾下,陈兵于北周北境,共计三十万身披明光宝甲的大军,人人皆是精通骑射,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精兵悍将!
武字旗,便是那破虏军专用旌旗!
明光甲,便是那破虏军专属战甲!
可如今寒冬刚过,初春来临,正是饿了一个冬天的虏族部落南下滋扰之时,这北周专门为了抵御入侵而练出来的三十万破虏军,不在北面抵御外敌,怎么跟发了疯似的分出十万人马万里奔袭,跑来侵犯东胜边境?
尽管江信如何想不通,却也明白一个道理,破虏军,号称北周第一军,绝非虚言,十万破虏军再加四十万北周边军,远远不是他手底下这四十万人马可以抵挡得住的。
天下,能挡住破虏军冲杀的,只有关百胜麾下平西军!
察觉到事态严重性的江信,来不及披上战甲,更来不及等府中马夫将其战马牵来,疾步冲出府门,翻身跨上传令小兵骑来的军马,猛拍马臀,向北冲去!
府内亲兵见将军就这么跑了,也顾不得去寻找军马,有人抱着战甲,有人拿着长枪,拔腿便追。
等到江信骑马奔至边关之时,那高大的城门已是轰然坍塌,城门前的大街上更是一片血色,还当作敌军已经攻破城门长驱直入的江大将军,不由得喊叫一声坏了!
可是一路行来却未见北周一兵一马,更无双方将士在此处交战,江大将军听着关外震天喊杀声不断传入耳中,不由得抱了几分侥幸心里,只当是敌军攻破城门之后,又被己方杀了回去,当即马不停蹄地冲出城门。
到了城外,眼前豁然开朗,目光所及已是杀成一片,滚滚硝烟伴着鲜血升腾,喷洒在战场之上,心急如焚的江信立刻冲着中军方向纵马狂奔过去。
所幸这江大将军平日里治军甚严,麾下将士都是见过他的,不然这两军交战之时,忽然见着一个穿着内衬白衣,骑马跑来的家伙,说不定就有莽夫将他乱箭射死。
“韩英忠!韩英忠!这是怎么回事!”
身穿内村白衣匆匆赶来的江大将军,冲进中军大帐之后,来不及喘匀气息,冲着首座那位眉头紧锁之人,怒喝道。
韩英忠见到江大将军终于是赶了回来,仿佛瞬间找到主心骨一般,顿时松了口气:“大将军,这北周人不知发了什么疯,也没人叫阵,上来便战,我也不知是为何啊!”
“上来便战?这十万破虏军过境,怎会一点消息没有,别说是大军,就是他娘的十万条狗跑步,那也是浩浩荡荡,散出去的斥候就一点动静也没听到?都他娘的是干什么吃的!”
大帐内传出江大将军愤怒的咆哮声,将帐外值守的铮铮汉子都吓得一抖。
一旁参谋模样的中年文人,不合时宜地上前劝道:“大将军息怒,大将军息怒啊!莫要气坏了身体,这边军可离不开您啊!”
“滚开!”
江大将军飞起一脚,将这往日里也算是和颜悦色对之的谋士一脚踢的老远,只见他摔倒在地之后,猛然喷出一口鲜血,眼见是不活了。
“我他娘的都被人家把刀架到脖子上了,还怕什么气坏了身体?!”
江大将军如同一只暴怒的雄狮,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恶狠狠盯向韩英忠,怒吼道:“说,为何没有斥候来报!”
韩英忠叹息一声:“不是没报,是报的晚了些,咱们的斥候,没有人家大军跑得快……”
江信闻言眉头一皱:“你是说……”
“正是!”
韩英忠沉声道:“破虏军不知为何,一路换人不换马的从北面跑来,北周边军也像是早已知道他们要来,等破虏军到了阵前,话都没说一声就开打。末将刚命人前去通知大将军,斥候便将情报送了上来。”
江信怒喝道:“许铭武也来了吗?他疯了不成!”
“倒是不曾见到。”
韩英忠摇了摇头,汗颜道:“不过那十万破虏军南下,像是有什么目的一般,两军刚一开打,立马就分了五万人马冲散了我军包围,向城门处攻去,关内……只留了两万人马,挡之不及,被他们冲了进去,向西南方向跑了。”
“什么!”
饶是今日已被震惊多次的江信,还是被他的话惊得浑身颤抖。
可是五万破虏军啊,不是五万只蚂蚁,被他们冲破了边关,一路南下……
江信再也不敢往下想去,身为镇守边关的将军,人还活着,却被敌人冲破了边关,入境而去,这可是泼天的大罪啊!这下子,江大将军算是彻底慌了神:“可有派人去追?”
韩英忠唯恐再刺激到这位白发苍苍的老将,小心翼翼道:“所以末将才说破虏军像是有什么目的一般,那五万人马跑了以后,其他北周大军便死死缠着我军,不给我军派人追赶之机。末将只得从后军之中派了两万人马加上城内剩余一万多守军去追,只是,这三万人怕是……”
“怕是什么?怕是拦不住?那他娘的肯定拦不住!”
江信听完,气得恨不得跳脚骂娘。
后军为何物?那只是些平日里负责粮草辎重,为大军做后勤工作之人,说是兵,其实就是一群民夫!一群除了杀猪宰羊在行,连人血都没有见过民夫!指望这两万人马就妄图追赶奔走如风的破虏军?妄想!
再说那剩余的一万多守军,仗着城高墙厚都没守住,把人给放跑了,这要是在平原处遇上,还不被常年与虏族缠斗,马上功夫异常强大的破虏军给灭干净喽?
江信一下子仿佛被抽空了身体,跌倒在地上,无心再去责怪韩英忠为何只留两万将士守城,为何将大军全都带到关外去,只是眼神空洞地喃喃道:“完了,完了……”
“大将军!”
韩英忠急忙跪在地上将其扶住,举棋不定道:“大将军还需冷静,末将还有一事要求大将军做主啊!”
江信偏头望向这位自己最为器重的副将,面色灰白,心若死灰般叹息道:“还有何事,一并说来吧。”
韩英忠环顾四周,只见帐内众将各怀心事的模样,低声道:“由于事发突然,末将还未向太安城那位禀报……”
江信霍然抬头,死死盯着自己这位心腹爱将,这么多年了,本以为将他看透的江大将军,第一次觉得眼前之人是如此陌生,猛地一巴掌挥出,将韩英忠打得一愣,这才惨笑道:“好你个韩英忠,英忠英忠,本以为你是个忠武英雄,本将还打算这次回京述职之时,去陛下那里厚颜无耻地替你讨要个英武将军,和你这韩英忠之名倒也算是相得益彰。没想到啊,没想到你竟然是这般人物,算是我江信看错了眼!……五万人啊!五万人!你以为你不报就能瞒得住吗!此时若是隐瞒不报,不让朝廷派兵堵截,等到破虏军兵临太安城的时候,你我拿什么谢罪!”
年迈的江大将军喊至最后,已是声嘶力竭,终究没能抗住这连番打击,噗得一声喷出大片鲜血,推开了想要上前搀扶的韩英忠,看着身前这帮往日里义正言辞,如今大难临头却又各怀鬼胎的心腹爱将们,长叹一声:“此次错在我身!我定一肩抗下,不会连累到你们……速速去将破虏军攻破边关,五万大军入境的消息传报出去,告诉陛下,告诉平西王!”
“是!”
“末将领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