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
楚摘星忽然间发出一声惨叫,却是另一只腿也惨遭毒脚,怒视着罪魁祸首孔纷儿,低吼道:“我都已经闭嘴了,你还踩我!”
“我……”
孔纷儿看了看一脸无语的许召南,心中莫名有些心虚,支吾道:“我是在提醒他,不能这么喊你,现在得叫公子才是!”
“你!”
楚摘星自然不依,瞪着孔纷儿,道:“你用嘴提醒便是,需要上脚吗!”
孔纷儿本就只是看不惯他那巧舌如簧颠倒黑白的样子,见他明明做了错事却还一脸委屈,顿时气得没收住脚,反正踩都踩了,提醒他改称呼不过是随便找个借口罢了,见他还敢纠缠,顿时柳眉倒竖:“怎的?你还想踩回来?!”
楚摘星闻言,倒还真有点跃跃欲试,不过见到孔纷儿那欲吃人的眼神,终究还是怕了:“没……好男不跟女斗!”
“哼!”
孔纷儿扭头不理。
大概了解了这楚摘星究竟是何人之后,许召南莞尔一笑:“楚兄,你大老远的前来,可有住处啊?”
“没呢!”
楚摘星顿时打蛇随棍上,连滚带爬的摸到许召南身前,泫然欲泣道:“小……不对,公子啊,您都不知道哇!我这一路上可惨了啊!都说皇帝还不差饿兵呢,师父命我南下寻你,却不给我一个铜板的盘缠,让我一路乞讨着过来,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啊,公子!”
一边说着,楚摘星猛然挤开许召南身旁的小白,伸出一只胳膊抱住他的大腿,另一只手掌不停拍着那干瘪的肚子,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被挤开的小白,见这人抢走了自己才能蹭的主人的大腿,不禁呲了呲牙,喉咙中发出愤怒的狼嚎。
楚摘星也不管小白是否会扑上来咬他,只是一门心思地抱着许召南的大腿不松。
其实,姚宁被世人称作盗侠,自然是因其满腔的侠义心肠。
先前虽然没有官身,却比那御史台的一帮笔杆子,还要令文武百官闻风丧胆,只因被他光顾过的北周大官们,屁股底下多少都会有些肮脏事。
姚宁取了钱财,也不私藏,将所有金银细软四散给贫困百姓之后,留下那些不易变现却又价值连城的物件,便跑去报官。
一时间,北周官场上,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后来,北周皇帝得知消息,看中其侠义,派了大内总管兼监天院院正的魏公公前去与之谈判,其谈判内容世人不详,只知道没过几日,这姚宁便入了监天院。
有了官身的姚宁,也不曾停下检举揭发的脚步,加之身为监天院之人,北周百官可谓是恨其入骨,畏其如虎。
所以楚摘星先前说辞,倒也未必全是编造。
话说半月之前,许召南等人刚出凰舞城不久,魏公公便传了皇帝旨意,命姚宁领五百大内高手北上助阵。
毕竟抽调了半数破虏,北面防守难免空虚,寻常将士那是远远比不得虏族人的彪悍,派的再多,去了也只不过是个会移动的靶子罢了。
所以,姚宁此时领了一帮高手,前去执行斩首行动,多少也能拖延一下虏族的脚步,好帮边军撑到破虏北回。
只是这趟差事领的莫名其妙,姚宁想不明白,好端端的破虏军,突然南下,这是为何?
好在魏公公也没将他当外人,就把接应许召南的事情说与他听,一心为国的姚宁,得闻此事,立刻将本打算一起带上的楚摘星扔下,命其立刻南下接应。
如此人物,又怎可能让爱徒饿着肚子赶路。
说起来,楚摘星出发的时间,比孔纷儿还要早上几日,至于为何会晚这么些时日?
全因从师父那里讨到钱财的他,没了师父的严加看管,便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般,一路上花天酒地。
沉醉在纸醉金迷中的楚摘星,还曾颇不厚道地想着,反正已经有十万破虏南下救他,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直到三日之前,正寻花问柳的楚摘星,在某处风月场所,莫名其妙地丢了盘缠,大闹一番无果之后,本想搬出监天院的身份来吓唬那俏鸨母之时,方才想起此行的任务。
想到若是被师父知晓自己不光没有南下寻人,反而仗着身份,大闹烟柳之地,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恨恨地放了几句狠话,楚摘星便在那一众烟花女子的嘲笑声中,狼狈而去,南下找许召南寻求救济了。
“楚兄,莫要如此,你先放开……”
对于楚摘星的话,许召南只是信了半分,弯腰拽开那只死死拽着自己裤腿的手,而后抬头看了看天色,笑道:“现在怕是都三更天了,想找厨子可是难事,我房中倒还有些许干粮,楚兄若是不嫌弃的话,今晚便与我同住吧。”
“公子!”
许召南话音刚落,孔纷儿皱眉道:“像他这种人,公子对他这般好作甚,将他扔到马棚里便是,那食槽内倒是有不少吃食。”
“你!”
坐在地上本已打算谢恩的楚摘星,听到孔纷儿此言,顿时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跳脚怒骂,但是当他迎上孔纷儿那气势汹汹的眼神之后,瞬间又蔫了几分,只敢小声嘀咕道:“最毒妇人心,最毒妇人心啊……”
“孔姑娘。”
许召南也不知孔纷儿只是恼怒于他的无礼,还是这二人此前曾有旧怨,怎的一见面便如此不和,但现在天色都这么晚了,明早还得赶路,却是不能再在院中耽搁下去了,只得无奈一笑:“咱们有话明日再说吧,楚兄,还请随我回房吧。”
孔纷儿见许召南心意已决,忽然心中一动,娇声劝道:“公子,这等贱人怎配与您同住一屋,要不让他和小白一起睡去,您来我房里歇息吧?”
楚摘星豁然回首,看着孔纷儿与方才完全判若两人的娇媚模样,暗呼天道不公的同时,又是可怜兮兮地看着许召南。
对于孔纷儿的提议,许召南理都不理,一把拉着楚摘星,领着小白就回了房,只留下孔纷儿一人站在院内,咯咯地笑。
进入房间之后,许召南拿了些干粮递给楚摘星,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模样,忽而想起屋内只有一张床,为难道:“楚兄,要不你睡床上?”
“不不不!”
楚摘星急忙将塞了满嘴的烙饼吞下,连连摆手道,说罢,还不等许召南再劝,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小白先前趴着的地方,一屁股坐在地上,嬉笑道:“公子不用如此客气,咱可是江湖中人,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可安睡。”
小白见这人抢了自己的位置,顿时又要呲牙。
许召南见状,弯腰抚了抚小白的脊背,以作安抚,而后将床上放着的被子取了一套递给楚摘星,笑道:“床虽只有一张,但这被子倒是有两套,楚兄不愿睡床,我也就不勉强了,但这夜里寒气深重,还是莫要着凉的好。”
楚摘星也不再客气,嬉笑着接过被子,将自己捂了个严实,便又继续埋头对付手中的烙饼去了,瞧那模样,真有几分饿死鬼投胎的风范。
许召南再不管他,笑着拍了拍床榻,冲着满脸委屈怒视着楚摘星的小白喊了声:“小白,上这睡。”
“咳……咳……”
楚摘星似乎是吃得猛了,连声猛咳。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楚摘星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寒意惊醒,警惕地睁开眼,四下打量,却见许召南正盘膝而坐,手掐剑诀独自练功,浑身散发出凛冽剑意,仿佛他便是剑,剑便是他,想来那将他惊醒的寒意,便是来自许召南身上。
感受着他身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凌厉,楚摘星下意识眯了眯眼睛,低声感叹一声:“小王爷就是小王爷,难怪这般年纪就到了一品之境,这勤奋劲儿,端是恐怖。”
许是楚摘星发出的声音大了些,许召南浑身剑意一收,缓缓睁开星眸,笑着说了句:“我入二品还未满一年时间,怎会如此快就晋入一品。还有,楚兄叫我名字便是。”
楚摘星呵呵一笑:“尊卑有别,我可不敢乱喊,还是学孔妹子先叫您一声公子吧。”
“也可。”
许召南笑着点了点头。
楚摘星问道:“公子刚才说,你未入一品,那这浑身凛冽剑意是怎么回事?而且,昨晚……昨晚那道剑气,我可是深有体会的。”
楚摘星回忆起昨晚许召南斩出的那道惊人剑气,随手一挥间,便是剑气如虹,差点将他斩作两半,现在想来,还是心有余悸。
“剑意来自剑心,是师姐教我的。”
提起白初见,许召南心中不禁一痛,似乎想要驱赶走脑海里的思念,苦笑着摇了摇,将身旁的情深摄入手中,淡笑道:“至于剑气,是来自于它!”
楚摘星将目光移向他手中那柄似剑非剑的长条形物体,疑惑道:“这是剑么?”
轻轻抚摸着情深,仿佛师姐还在身边那般,许召南嘴角带着笑意,铛的一声,神剑出鞘一寸。
“好剑!”
楚摘星虽不是用剑之人,但毕竟师承盗侠,这一双招子,可是管用的紧,瞪大双眼,紧紧盯着那剑身出鞘处,散发出的淡蓝幽光,感受着屋内骤降的温度,如何不知这是一柄绝世神剑。
许召南淡淡笑了笑:“这柄剑,名为情深,与我师父……就是那位西楚剑神所持的神剑不寿乃是一对,不寿在师姐手上,这柄情深,她送给我了。”
楚摘星方才便敏锐地捕捉到许召南提到“师姐”时,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楚,只是机敏的没有出言相问,见他此刻脸上带着笑意,终究还是好奇心占据了上风,小心翼翼地赞了句:“公子的师姐,倒真是大方。”
“嗯。”
许召南笑着点了点头:“师姐确实对我很好,我也从师姐身上学到了很多,师姐教我,习剑之人无论何种境界,都要有一颗剑心,世间剑法剑诀万万种,却都是别人的,拘泥于剑法,只不过是画地为牢,唯独坚定不移的剑心,才是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剑锋所指,心之所向,剑意,自然也就无坚不摧。”
“能将剑道悟得这般透彻,公子的师姐倒真是个奇女子。”
楚摘星由衷地感叹一句,而后站起身来,正了正神色,拱手一礼,道:“公子今日一番指点,摘星受益良多,多谢公子不吝赐教!”
许召南连忙起身把住他的双臂,汗颜道:“赐教谈不上,我不过是和你随意聊聊罢了……”
还有一句藏在心底的话,却没说出口。
“我不过是,想她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