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霍春雷哆嗦着嘴唇,泪水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听话!”
霍人敌看了一眼跪在自己身边一言不发的霍春风,眼中闪过莫名的神情,接着传音道:“照顾好你弟弟!不要让爹白死!”
霍春风恍若未闻,依旧低着头,失神地跪在地上。
许召南见此情形,隐秘地将手伸向后背,摸了摸背后的情深,思量着,方才三位一品高手出手的场面,也不知仗着神剑之利,能否挡下一击。
他心中知晓,若是霍人敌死在这里,其他人或许能逃得一命,他与霍春雷、叶飞花这三个云傲眼中的“杀人凶手”,怕是难逃一死。
“啪啪啪!”
云傲面带讥笑,拍着手嘲讽道:“好一副父子情深的场面啊,感动的我都要哭了!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身后,周丹寒和一众怒蛟帮弟子跟着哈哈大笑。
霍人敌何曾受过这般屈辱,强撑着身子,抬剑指向云傲,怒喝道:“云老狗!去年我雷儿外出游历之时,遭遇贼人截杀,可是你做的?”
“不错!只可惜底下人办事不利,让这小贼逃了一命,若是早知道江儿会被这小贼所害,那日我就该亲自出手,结果了他!”
云傲冷哼一声,得意道:“你跟叶青苍那个老贼打的什么注意,我会不知道?看在你将死的份上,我也不怕告诉你,不光是霍春雷这个小贼,你们两派这两年死在外面的人,都是老子派人做的!”
“你!”
霍人敌顿时怒火攻心,想到那些遇害的弟子,简直比自己断了一臂还要心痛,噗地喷出一口黑血,引得身后众人又是一阵惊呼。
吐完鲜血的霍人敌,似乎证实了心中的某些猜想,不再去看那云傲的小人嘴脸,用力推了推跪在地上的霍春风,喝道:“风儿!”
霍春风如梦初醒般抬起头来,早已泪流满面,哽咽道:“爹……”
“你不用说了,爹都明白!”
霍春风看着霍人敌那双饱含深意的眼睛,这才突然发现,有些事情,父亲或许并不向表面上那么一无所知,心中顿时更不是滋味。
暴雨下得更大了,像是完全没有要停的意思。
霍人敌荡起内力,雨幕落在他头顶上时,像是被一柄无形利剑切割般,分流而去。
“来吧,今日老夫就算是死,黄泉路上也要拉个作伴的的!”
霍人敌高喝一声,手中长剑伸出三尺剑芒,平白增长一倍有余。
“哼!”
云傲冷哼一声,面作不屑,心底却是小心戒备着,所谓兔子急了还咬人,更何况是个一品高手,眼下大局已定,这霍老贼必是死路一条,万万不可让他拼死换上一个,那就亏大发了。
周丹寒随手从地上摄起一把长剑,提在手中,嗤笑道:“怎么遗言交代完了?”
“那就去死吧!”
周丹寒率先出手,剑气刺破了雨幕,直指霍人敌!
许召南抬手握住情深剑柄,蓄势待发。
虽然知道以自己的修为,难及这三人之万一,但还是准备在关键时刻,用情深为自己拼出一条生路。
拼,不一定能活;不拼,必死!
不远处,一座早已人去楼空的客栈内,头戴斗笠的麻衣剑客抚了抚手中利剑,眼里精光闪烁,时刻准备着跃窗而出。
“铮……”
一缕琴声响起。
伴着琴声到来的,是一道肉眼可见的音波,撞在周丹寒的剑尖之上,将他手中利剑撞得节节断裂,掉在地上摔的粉碎。
“铮……”
又是一缕琴声。
琴声不算响亮,可落在场间众人的耳中,却如同炸雷轰鸣,震得人气血翻腾。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运功抵挡琴声侵袭。
“是谁!”
周丹寒扔了手中剑柄,四顾道。
虽是随手捡的剑,可被一品修为的周丹寒灌注内力之后,足以媲美无坚不摧的神兵利刃,此刻竟然被人仅凭音波就将其击碎,可见弹琴之人修为远在他之上。
许是云傲的修为高上一筹,在周丹寒四顾之时,找到了弹琴之人,凝神望去,瞳孔不由得一缩。
场间有些眼尖之人发现了云傲的异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只见不远处一座屋顶上,盘腿坐着一名白衣男子,膝上平放一张龙行古琴,想来方才的音波正是出自此琴。虽然相去甚远,无法隔着雨幕看清白衣男子的容貌,可那雍容的举止,淡泊的气质,使人见之难忘。
白衣男子身侧站着两名女子,一人同样身穿白衣,腰间悬挂配剑,负手立在一旁,满头青丝就那般随意的披着,随风而动。
另一女子身穿青衫,体态修长,许召南见了,竟有些熟悉之感,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是谁。
场间有人忽然发现,那铺天盖地的暴雨竟然没有一滴落在三人所在的屋顶,像是有人在他们头顶撑了一把巨伞,挡住了整片天空。
“浅饮金波数百钟,醉时仗剑指虚空……”
白衣男子轻声吟道,自顾地拨弄了下琴弦,又发出铮的一声,场中弈剑阁与明珠楼的弟子听见琴声,莫名觉得,刚刚一番激战所损耗的体力竟然恢复了不少。
“琴心三叠!”
云傲顿时确认了白衣男子的身份,咬牙切齿道:“天涯岛主,杨!莫!邪!”
“怎么会是他?他来干什么!”
周丹寒闻言大惊,想到那人的身份和刚才出手时的威力——仅凭古琴发出的音波便将自己灌注内力的长剑震得粉碎,一向令人胆寒的周丹寒,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了那些被自己宰杀之人临死前的感受——胆寒。
有人忧愁自然有人欢喜,本打算拼命的霍人敌一方,不由得喜上心头,死里逃生的滋味实在无法用言语表达,湿透的衣衫上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
“脚根戏蹑交乾斗,长啸一声天地红!”
杨莫邪自然不理会云傲二人的心情,一边拨弄着琴弦,一边吟道,随着吟唱的声音渐渐高涨,当最后一个“红”字冲口而出之际,除了云傲二人之外,所有的怒蛟帮弟子仿佛被一柄大锤砸在心头之上,皆是一口鲜血喷出,仿佛是在回应杨莫邪的那句“天地红”!
“杨岛主!”
云傲灌注内力的一声大喝,声如狮吼,震得暴雨稍歇,同时也化解了身后弟子心中的翻涌。
杨莫邪一笑置之,双手停在古琴之上,抚平了微颤的琴弦,感慨了一句:“可惜啊可惜,要是此刻饮壶美酒,才叫尽兴。”
一旁的白衣女子轻嗤一声,斥道:“你每次都是如此。”
杨莫邪抖了抖眉,不与她争辩。
青衫女子见状,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娇躯晃动。
白衣女子伸手扶住青衫女子的肩头,低喝道:“柔儿,我们走!”
说罢,带着青衫女子腾空而起,仿佛随风飘扬的柳絮般,缓缓落在场间。
漫天暴雨随着白衣女子的移动,裂开一道口子,仍是没有一滴落在她俩身上。
离得近了,众人才发现白衣女子虽然体态婀娜,但那眼角处多少留下些岁月的痕迹。
或是驻颜有术,又或是修为高绝,虽是一副年轻女子的模样,可真实年岁怕是要大上不少。
而那白衣女子扶着的青衫女子,却是实打实的年少,闭月羞花的样貌,婷婷袅袅地站在那里,将无数单身汉子看得痴了。
许召南震惊地发现,这青衫女子自己居然认得,正是那江南郡守之女——苏雨柔!
也不知她和这白衣男女是什么关系,为何来到此处,虽然看上去似友非敌,但自己与她不过一面之缘,还是不要贸然上去打招呼的好。
他心里这么想着,未必苏雨柔也会这么想,只见她回头望着人群中的许召南,点头一笑,娇俏的模样如同三月桃花般明媚。
小动作自然没有瞒过白衣女子的眼睛,挑眉道:“柔儿,你认得他?”
苏雨柔见被白衣女子发觉,缩了缩脖子,老老实实答道:“之前在江越城见过一面,柔儿与师父提过的。”
“哦,原来是他。”
白衣女子点点头,淡淡地扫了一眼许召南,突然瞳孔一缩,眼神在他背后停顿片刻。
“杨夫人!”
云傲再也无法忍受这种被忽视的感觉,寒声道:“若只是与尊夫路过此处,大可就此离去。怒蛟帮在此办事,还望杨夫人不要阻拦!”
“哦?”
天空中飘来一道不屑的声音,却见杨莫邪飘然而落,低头看着怀中古琴,淡淡道:“我夫妇二人若是不走,你待如何?”
云傲心下一惊,果然是来者不善!
明知自己就算加上周丹寒,也不是这夫妇二人中任意一人的对手,但还是舍不得眼下这除去心头大患的良机,寒声道:“杨岛主,莫非弈剑阁与天涯海角有旧?”
“不曾。”
杨莫邪依旧是那般云淡风轻的模样。
云傲挑了挑眉,继续问道:“那杨岛主为何要为难我等?”
白衣女子杨夫人答道:“飞红是我徒儿。”
说罢,眼中寒光一闪。
云傲听她如此说来,就知不妙,急忙挥刀挡在身前。
当!
“噗!”
一声巨响,挥刀格挡的云傲节节后退,在青石板路上留下了数道深印和裂痕,停住身形后,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
赫然是被杨夫人随手一击,打致内伤。
云傲抹了抹嘴角的鲜血,寒声道:“杨夫人好手段!”
杨夫人摆了摆手腕,刚刚那惊人一击,她竟然连兵刃都不曾动过,只是随手放出的剑气,威力便恐怖如斯。
杨莫邪终于拿正眼瞧向云傲,阅尽沧桑的眸子中只有淡漠,平静道:“将飞红交出来,再自废修为,可饶你一命。”
“哈哈哈哈!”
云傲怒极反笑,大喝道:“杨莫邪!真当我怕你不成!”
“哦?”
杨莫邪用那气死人不偿命的语调道:“不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