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灰色的大门两端分别镶嵌着由上等青铜所铸的虎首,虎首嘴中各衔着一只黑色的铁环,铁环下面各贴有一张门神,门神上所画之人则是开国名将胡国公秦叔宝和鄂国公尉迟敬德。在民间,以这两位大将做为门神的宅第可谓数不胜数。这使得本就暗淡无光的大门显得更加稀松平常。若非那牌匾上的“翟府”二字,只怕无人会识得此处便是本地首富翟千年的居所。一只粗厚的手掌轻轻地抓住了门上的铁环,并顺势用铁环敲击着大门。敲了没几下,大门里面便有人扯着嗓子问道:“谁呀?”在问话的同时,脚步声也随之越来越近,没过多久,便听得“吱呀”一声,里面的人打开了大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睡眼惺忪的杂役,这杂役单眼一看,只见来者身着官服,似是公门中人,当即吃了一惊,急忙揉了揉眼睛,仔细查看,才道来者只有两人,也确是公门中人。那杂役吓了一跳,当下赶忙跑进府中,将此事告知老爷。不一会儿,一个头戴员外帽,身着褐色圆领袍衫的中年老者便即匆匆赶来,见到那两位公门中人后,便对那两人各施了一礼,随后便请那两人入府上座。
穿过道道走廊,来到正堂,那中年老者一面请那两名官差入座,一面命下人准备茶水,待得那两名官差坐定之后,那中年老者才开口说道:“二位官爷大驾光临寒舍,真是令草民受宠若惊啊!”那两名官差之中,当先那人呵呵笑道:“想必阁下便是翟老爷了吧?翟老爷实在是客气了!”那中年老者连连点头,说道:“官爷所言不错,草民正是这翟府的主人翟千年!”当先那人点头道:“原来阁下果真是翟老爷啊,久仰久仰!”翟千年笑着回应道:“官爷实在是抬举草民了,草民只是本县的一名商贾,薄有家财而已,哪里有什么名头啊,这久仰一词实在是折煞翟某了!”当先那人又是呵呵一笑,说道:“翟老爷可真是过谦了!”正说话间,下人已将茶水备好,翟千年一面请两名官差用茶,一面说道:“二位官爷,请恕草民冒昧,二位官爷看上去,实在不像是本地人啊!”那两名官差闻听此言,不由互相对望了一眼,当先那名官差立即反问道:“翟老爷何出此言?”话一问出,只听得那翟千年不慌不忙地说道:“近日以来,草民府上很不太平,先是小女遭人掳走,接着就是盗贼多次入府偷盗财物,故此,草民也多次去往衙门告状,一月之内,连去了五次,草民曾五次去往衙门告状,为何从未见过二位?”当先那名官差听到这里,心知对方已对自己起了疑心,于是便从怀里取出了一张令牌,随即说道:“我等确是公门中人,翟老爷实在是多虑了!”那令牌乃是纯金所铸造,上面赫然刻着“六扇门”三个大字,此外,那三个大字的右下角还刻有两个小字,那两个小字也不难辨认,识字的人都知道,它们分别读作“总”,“捕”!原来,当先那名官差不是别人,正是六扇门总捕聂三江。
“总?捕?”翟千年念出这两个字时,已是惊恐至极。聂三江借机说道:“翟老爷有所不知,在六扇门里,只有总捕大人才可以持有金牌,其余捕头所持的皆是银牌或铜牌,翟老爷总不会认为这总捕大人的金牌是在下偷来的吧?”
“不不不不,翟千年连忙说道,是小人眼拙,未能认出总捕大人,万望总捕大人恕罪!”
聂三江闻言,又忍不住呵呵笑道:“正所谓不知者无罪,翟老爷无需对此介怀!”翟千年一面用衣袖擦拭着面上的汗珠,一面问道:“既然阁下是六扇门的总捕大人,想必与总捕大人同来的这位官爷也是六扇门中人喽?”说话间,翟千年已将目光转向了聂三江身旁的那名官差。那名官差自入翟府到现在,始终一言未发,故此,翟千年对这名官差不免充满了好奇。聂三江向那名官差使了个眼色,那名官差便即说道:“翟老爷所言不错,在下乃是六扇门捕头蒲落尘。”翟千年点了点头,出言赞道:“果然是一表非凡哪!”蒲落尘闻言,不由面露窘色,忙道:“翟老爷过誉了,蒲某愧不敢当!”翟千年捋须笑道:“想不到蒲捕头还是位谦逊之人,实在难得,难得啊!”蒲落尘见翟千年正在兴头上,不忍拂对方心意,当下也唯有点头应是。不多时,便听得聂三江说道:“方才听闻翟老爷所言,似乎府上很不太平,常有盗贼出没,不知此事是真是假?”翟千年急道:“总捕大人,府上确有此事,若然不信,可以去问问翟硕,翟硕可以证明此事的真假!”
“翟硕?”聂三江不由想起了那位请自己吃饭喝酒的翟家总管。
“对对对,是翟硕!他是草民府上的总管。”翟千年连忙解释道。
“呵呵呵,翟老爷多虑了,本座并非不相信翟老爷,只是问问情况罢了。不知翟老爷可否将府上所发生的事情细细告知本座?”聂三江笑着说道。
听到聂三江这么说,翟千年当下也只得细细说了起来。
原来,自翟千年发出那道邀请五大门派的英雄帖之后,便频繁有人潜入翟府偷盗财物。此后没过多久,翟千年的独生爱女也遭人掳走,事后虽被救出,但是人却因此而变得疯疯癫癫。如今连自己的女儿都已经出了事情,翟千年生怕有人还会加害于自己,于是就只想着如何地明哲保身,将那神器一事早就抛于脑后了。故此,这些日子以来,翟千年一直闭门谢客,深居简出,凡事都交托于自己最信任的总管翟硕代为处置。
聂三江听完翟千年的叙述后,摇头叹道:“看来此次翟府可谓是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啊!”翟千年也点头应道:“总捕大人所言甚是!”聂三江又道:“翟老爷,本座心中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翟千年回道:“总捕大人且说来听听!”聂三江随即说道:“近日翟府甚不太平,翟老爷选择闭门不出,只为明哲保身,此举也无不可,不过,依本座看来,翟老爷的明哲保身之举非但不能安家立命,只怕还会招致更大的祸端!”翟千年闻听此言,大吃一惊,忙问:“不知总捕大人所说的祸端从何而来?”聂三江听罢,反问道:“莫非翟老爷已经忘记了邀请五大门派识别神器一事?”翟千年回道:“翟某从未忘记,总捕大人何出此言?”聂三江皱眉道:“莫非翟老爷还不明白本座的意思?自从贵府出事以来,你翟大老爷便一直与官府中人来往,再也没有关心过神器一事,如此一来,便就招致了祸端!”翟千年依旧不明所以,连声问道:“神器?莫非大人所指的是那神器大会吗?”聂三江不由长叹了口气,皱眉道:“看来你翟老爷还真是位糊涂之人哪!罢了罢了,本座还是将这祸事的由来细细告知于你吧!”翟千年忙道:“恳请总捕大人赐教!”
聂三江正色道:“两个多月前,翟老爷向江湖五大门派发了英雄帖,邀请五位掌门人前来灵宝县参与你的神器大会。如今已过去了一月光景,少林,蜀山,上清派,名剑门,霸刀门等五位掌门人都已齐聚灵宝县,而你翟大老爷却迟迟没有举行这神器大会,故此,本座倒想问上一句,你翟大老爷不会是在有意拖延时间吧?”此言一出,翟千年顿时变了脸色,急忙辩解道:“草民绝无此意啊,还请总捕大人明察!”聂三江见状,谓然叹道:“可惜呀可惜,即使本座相信你翟老爷,试问,那些江湖人士会相信你翟老爷吗?即使本座知道,你并非是有意拖延神器一事,乃是另有苦衷,可是,那五大门派的掌门会相信你吗?他们只会认为你是在有意玩弄他们,并因此而迁怒于你,如此一来,你翟大老爷便就大祸临头了!”翟千年听到这里,已被吓得魂飞魄散,当下赶忙跪倒在聂三江面前,连声说道:“恳请总捕大人救救草民,恳请总捕大人救救草民啊······”聂三江不由笑道:“翟老爷这是何苦?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在说话的同时,将翟千年双手扶起。而后又续着说道:“翟老爷大可放心,本座今日来此便是为了助你翟老爷避过这场灾祸的!”听到聂三江这么说,翟千年总算是长舒了口气,但因此事关系到身家性命,便忍不住问道:“莫非总捕大人已有良策?”聂三江胸有成竹地道:“只要翟老爷能够依照本座的意思去做,定能化解此等祸事!”翟千年闻言点了点头,不过心里还是有些不太放心,便又续着问道:“那依照总捕大人的意思,草民该当如何行事才能化解这场灾祸啊?”聂三江答道:“很简单,只要你翟大老爷能够如期举行这神器大会,那这场灾祸自然也就化解于无形了!”翟千年“嗯”了一声,说道:“若是一切果真如同总捕大人所言,待到翟某了结完这神器一事之后,定当重金答谢总捕大人!”
聂三江闻听此言,皱眉道:“看来翟老爷还对本座方才的话语心存疑虑,翟老爷可以不相信本座,不过,有一件事想必翟老爷应该还记得,昨日有群盗贼围困翟府,逼迫翟老爷交出神器,幸亏有本座在此,才吓退了那伙贼人,若是翟老爷迟迟不举行这神器大会,只怕这样的事情还会接踵而至,翟老爷是个聪明人,总不会对这些事情熟视无睹吧?”翟千年仍有些迟疑不决,说道:“可是近日草民府上事务繁多,草民实在无暇顾及神器一事,还请总捕大人见谅!”聂三江听罢,冷冷地道:“只怕你翟大老爷还未处置好这府上事务,你的翟府便已毁在这些江湖草莽的手上了!”翟千年不由大吃一惊,一时无言以对。旋即,聂三江又道:“聂某言尽于此,这神器一事还望翟老爷能够好生思量,聂某告辞!”说完,便和蒲落尘一起朝府门走去。
聂三江等人走了之后,只听得“嘭”的一声,正堂的大门突然自己关上了。翟千年吃了一惊,随即上前,将门打开。可是他还未走出远,一把雪亮的钢刀便已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持刀那人处在翟千年的身后,故此,翟千年根本看不到那人的面容,自然,也不敢扭头去看。
“好汉,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翟千年颤颤微微地说道。
“姓翟的,你好不识趣,事到如今,你居然还不肯举行这神器大会,莫非是想让大爷我早早地送你去见阎罗王啊?”持刀那人厉声斥道。
“好汉手下留情啊,并非翟某不肯举行神器大会,只是近日翟某府上确实出了不少事情,翟某实在无暇顾及这神器一事啊!”翟千年急忙解释道。
“姓翟的,莫非你忘记了聂三江方才所说的那些话吗?若是你再这般拖延神器一事,只怕到时不只我会要了你的性命,就连五大门派的人也不会放过你,孰轻孰重,莫非你还不明白吗?”持刀那人立即回应道。
“翟某明白,翟某明白!”翟千年连声说道。
“既然明白,之后的事情该如何去做,就不用我再教你了吧?”持刀那人冷冰冰地说道。
翟千年闻言,赶忙点头应是。不一会儿,持刀那人又续着说道:“姓翟的,你最好不要反悔,不然的话,我必教你翟府血流成河!”
翟千年吓了一跳,不住地道:“请好汉放心,翟某绝不会反悔,绝不会反悔······”
持刀那人这才放下了心,便即一个闪身,跃出窗外,趁四下无人之际,离开了翟府。
出了府门之后,蒲落尘便忍不住在旁问道:“聂总捕头,我等就这样离开翟府?”聂三江皱了皱眉,说道:“这个翟千年,做事畏首畏尾,若想让他尽快举行这神器大会,只怕还得费一番工夫!”蒲落尘也不由叹了口气,说道:“事已至此,依聂总捕头之意,该当如何?”聂三江听罢,一时间未作答复。待得两人已经远远离开翟府之时,聂三江才突然开口问道:“蒲兄弟,今日身在翟府之时,蒲兄弟莫非一直未察觉到屋顶有人吗?”蒲落尘不由一怔,随即摇了摇头。聂三江道:“这也难怪,此人处在屋顶之时,可谓悄无声息,本也不会被人察觉,只是在落入屋顶之时,脚步踩在了瓦片上,由此而发出了一股细微的碰撞声,这才引起了本座的注意。”蒲落尘吃了一惊,说道:“一个轻功高手,在落入屋顶之时,即使脚步踩在了瓦片上而发出声响,这种声音也是细小之极,常人根本无法听到,聂总捕头却是如何听到的?”聂三江答道:“只因本座的耳力素来异于常人,故而才会察觉到屋顶有人。”蒲落尘听到这里,不禁赞道:“哎呀,真是厉害!若是人人都有聂总捕头这样的耳力,只怕这世上的飞贼便都要饿死街头了!”聂三江呵呵笑道:“哪里哪里,蒲兄弟过誉了!”话刚说完,聂三江的神色登时一变,立即说道:“有人来了!”蒲落尘微微一惊,未及反应,便听得身后有人叫道:“总捕大人,总捕大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翟府的家丁快步赶来,见到聂三江后,便立即停住了脚步,随后便是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聂三江见状,缓缓说道:“你跑得这麽快,想必是有急事了,何事令你如此着急啊?”那名家丁先是不住的点头,随后便从怀里取出一封信函,便即说道:“我家老爷嘱托我,一定要将这封信当面交给总捕大人!”聂三江接过信函,大概看了一眼,只见信封上写着:“总捕大人亲启”六字。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聂三江支走了那名家丁,随后便拆开信函,细细查看。蒲落尘见聂三江浓眉紧蹙,便忍不住问道:“聂总捕头,信上都写了什么?”聂三江很快答道:“翟千年已经同意举行神器大会,只是这举行神器大会的地方并不是在翟府。”蒲落尘闻言,心中暗喜,说道:“这个姓翟的,终于同意举行神器大会了,看来聂总捕头的一番口舌没有白费啊!”过了一会,蒲落尘又续着问道:“对了,这举行神器大会的地方既然不是在翟府,那又是在何处?”聂三江缓缓答道:“信上说还需细细斟酌!”蒲落尘皱眉道:“事到如今,居然还要细细斟酌,这个翟千年不会是在有意拖延这神器大会吧?”聂三江摇了摇头,说道:“非也,若是他有心拖延,就不会派家丁送这封信过来了!”蒲落尘不以为然地道:“或许他送这封信只是为了让我等安心而已,并非是要举行这神器大会啊!”聂三江点头道:“你说得也不无道理,不过,与其在此瞎猜倒不如且走且看,看看这个翟千年到底是怎么想的!”蒲落尘长叹了口气,说道:“也只好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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