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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部杀人一向不讲究,只求一个快字。乐正容休却不同,他万事万物一贯都讲究完美,即便是折磨人也都用的是极其赏心悦目的法子。
此刻却不知怎的,如玉长指一勾再一代便能抓出一颗鲜活的心脏出来。速度快的叫你几乎来不及眨眼,那一抹蹁跹的身影已经到了下一个敌人身边。
“兄弟,你可错怪了主子呢。”土魂不知什么时候凑在了金魂身边,伸了手重重在他肩头拍了拍。
眼看着他朝着战场上努了努嘴:“你什么时候见主子亲自动手对付过这么无关紧要的人?还是……”
土魂微微转了头,眼睛眨也不眨盯着战场上地狱恶魔般恐怖的乐正容休:“还是,以这样的方式杀人?”
那人惯来是个有洁癖的,耐不得自己身上有半丝污垢。如今他那价值万金的流云锦袍子上头已经叫飞溅的鲜血给喷上了不少,更不要说那双靴子。
林中的泥土早已经被鲜血给浸透了,成了一片暗红而腥臭的深褐。若是往日的乐正容休早已经叫人抬了四爪金龙的步撵躲得远远的看着,哪里会叫那么肮脏的东西沾染了自己的鞋底?
而如今,那一双靴子早已经瞧不出原本的色泽了。
若不是他此刻心情差到了极点,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走。”
土魂一愣:“做什么?”
金魂看他一眼,如同看着个傻子:“主子杀人你就这么站着?”
谁傻站着了?这不是瞧着你上赶着作死来挽救一下么?
土魂撇了撇嘴:“真是个不值得同情的人!”
话音一落,他身形一闪也一头没入到了厮杀的队伍当中去了。
这一战天昏地暗,没有人知道到底耗时多久,也没有人知道这一战到底死了多少人。然而,这一场战斗却已经被计入到了南越的史册当中。
史书上称这一日为通天之战。
唐韵这个人便也以这样一个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方式,第一次出现在了南越的史书之上。
后人对她的评价褒贬不一,有人说她凭着美色魅惑主上替她残杀无辜。也有人说,她足智多谋,勇敢而坚韧。凭着自己的力量开创了南越的新格局。
事情的真相到底怎么样,却没有一个人说得清楚。但不可否认的是,凭着这一战,唐韵真正的天下扬名。
当然,那个时候她还叫做云染衣。
“哈哈哈哈。”
就在林中厮杀正酣,天地之间陡然爆发出一阵响亮的大笑,几乎响彻了云霄。
乐正容休只觉得心中一震,立刻停手扭头看去。酒色瞳仁狠狠缩了一缩。
天阁圣母。
高高在上的天阁圣母。
高高在上的美貌无双的天阁圣母居然……
突然苍老了?!
她原本瞧上去未满双十,一张容颜比之二八少女还要娇艳。但如今却已经雪白了头发,脸上的褶子深的能夹死苍蝇。比之糟了能源晶母反噬的林兰若还要吓人。
不好!
乐正容休心中警铃大作,足尖一点毫不犹豫朝着血屠之阵飞去。
半空里那张血色的巨网早已经变作了一个硕大的血球,因着天阁圣母一直拿自己的鲜血浇灌,此刻的血球色泽已经成了暗暗的黑色。便如地狱最深处浓烈的血,瞧一眼便叫人觉得心惊。
“火麒麟。”天阁圣母勾着唇角,尽管她如今的样子早已经叫人瞧不出她脸上的神情。但,谁又听不出她声音中的愉悦?
“炎-爆!”
她嘴唇微动,一字一顿吐出森冷的两个字眼。
“吼吼吼。”
火麒麟仰天长啸,前蹄高高举了起来将整个身躯直立。天阁圣母的身子便软绵绵滑了下去,从高高的天上朝着地面重重跌了下去。
“接住她。”乐正容休咬了咬牙:“不许她死了!”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下了这么一个命令,尽管心里头一万个不愿意,土魂还是第一时间飞身而起将天阁圣母给接在了手里。
手指才一搭上他的身子土魂便愣了一愣,怎么……
天阁圣母不是个绝顶高手么?怎么如今身子居然这般的绵软无力,莫说是能从她身上感受出什么磅礴的内力,几乎连筋骨都没有了?
此刻的她说是一根面条都不为过。
但,这种时候哪里有人会关心这个人?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半空里的血球和那紫衣潋滟的绝世美人看了过去。
而火麒麟在将天阁圣母摔下去之后,居然一头朝着血球撞了过去。它的速度极快,早已经快过了人类肉眼的辨识度。
众人只看到一团火,流星一般几乎是眨眼之间便到了血球身边。
“噗。”二者合二为一。
“不!”
“嘭!”
乐正容休的嘶吼给淹没在了巨大的爆破声中,除了他自己根本没有人听得到。
火麒麟自爆的声响太大,众人只觉得耳朵里面突然之间便再也听不到丁点的声音。脚下的大地却在剧烈的颤抖,久站之后的人群本已经到了最最困乏的时候,那里经受得住这样的变故?
几乎是顷刻之间,便有无数的身躯随着大地的震颤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哈。”
土魂觉得怀里头似乎有什么动了一动,立刻低头去看。
竟是苍老而丑陋的天阁圣母无声的大笑,她的笑也许是有声音的。但他此刻耳朵已经被震的失去了声响,却也知道那人这会子是真的开心。
“她死了,她死定了!”
土魂皱了皱眉,他即便听不到声音却也看得出那人的口型。他分明看到她一字一句说道。
“胆敢偷盗我宗门圣宝,死不足惜!”
“你才死不足惜。”土魂立刻冷了脸:“你全家都死不足惜。”
于是,他恶狠狠将天阁圣母绵软的身子给丢在了地上,再毫不犹豫一脚踏上了她的脸颊。将她所有的笑都给踩在了脚底下,深深埋入了泥土中。
但,他此刻并没有往日在魂部折磨人犯时的畅快。只觉得一颗心都要蹦了出来。
眼看着那一声爆炸之后,因着爆破而浮起的蘑菇浓云虽然将天地都给罩在了一片模糊昏暗之中。
但是,他还是能够看得出来,半空里已经空了。
没有了血球,也没有了火麒麟……什么都没有。
似乎所有的一切都被火麒麟燃尽本命之火的爆破给炸了个干干净净。那么……小姐呢?
“来人!”
天地之间,那能夺了所有人眼球的绝世美人缓缓举起了手。
乐正容休一贯是没有什么情绪外露的,往日里除了阴森恐怖,实在没有第二个词汇能够来形容他。
但,他此刻脸上却分明带着一丝哀伤。
哀伤这种玩意惯来是他鄙视的,这时候,他却怎么都不能够控制自己。这一种情绪几乎是顷刻之间便传染了魂部所有的人。
众人都举起了手来,与乐正容休不同的是,他们手里面都握着雪亮的杀人的刀。
“杀!”他嘴唇微动:“一个不留!”
“急什么呢?”
有女子柔媚软糯的声音自一片混沌中缓缓飘了出来。
众人的耳朵因着爆破原本是听不到声音的,但那低低的细弱的一声却奇迹般的落在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眼看着乐正容休手指一顿,酒色瞳仁深处似乎有什么在一点点破碎,渐渐浮起了一丝光亮出来。
“有些债,我得亲手讨回去!”
女子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第一次叫人听到你还能当作是幻觉。但这么连续的出现,便怎么都不可能叫人给忽略了去。
眼看着硝烟散尽的一片废墟之上,有黑衣翩跹的清美女子一步步缓慢而优雅地走了出来。
“小东西,你让为师等的很辛苦。”乐正容休一点点将竖起的手臂放了下去,酒色眼底深处分明便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笑容。
“呵呵。”唐韵勾唇一笑:“辛苦总不会叫您失望。”
她明明在笑,唇畔的笑容叫人看起来是端方而温雅的,怎么看都是个教养极好的大家闺秀。
但是,她清冷的眼眸中却分明没有半丝温暖,幽蓝的眼眸已经再度变作了一片纯粹的黑。若非她此刻站在阳光之下,你哪里能看得出她的眸色实际上发着些微的蓝?
“哦?”乐正容休眯了眯眼:“为师很是期待。”
“小姐……是小姐!”土魂娃娃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个真诚的微笑,一把攥住金魂的手腕死命的一掐。
“嘶。”金魂皱了眉:“为什么掐我?”
“我试试看是不是做梦。”土魂笑嘻嘻说着。
这话说的完全没有道理,金魂却只挑了挑眉,极快地舒展了开来。一贯淡漠的眼底深处也浮起丝淡淡的笑意出来。
“怎么可能!”
天上地下,唯一不高兴的大约也就只剩下天阁圣母。
她耗尽了半生的修为,搞的自己人不人鬼不鬼布下的血屠。又加入了雷神兽火麒麟的威力,那人居然……能活着?
“怎么?”唐韵一步步走向了她:“你没有想到吧。”
天阁圣母眨了眨老迈的眼睛,她真的没有想到。
唐韵唇畔的笑容却缓缓添上了一丝苦涩:“实际上我也没有想到。”
既然我还活着,你就可以死了
唐韵微微抬起手来,所有人的眼睛便随着那一双清眸一起落在了她的掌心之中。
素白的掌心之中拖着的是一枚成人拳头大小的珠子。
珠子上没有颜色,只有一片澄澈的透明。几乎连这个天地都能从珠子上透了过去。
而那珠子却又不同于旁的水晶珠子,虽然是透明的,但上头分明便在散发着淡淡莹润的五彩光芒。
唐韵盯着手心里的珠子,眸中的神色越发的幽深起来,渐渐的却化作了一丝冷厉。
“既然我还活着,那么你便死吧。”她说。
天阁圣母噎了噎,居然有人对她说叫她死?还说的如同买菜一般的轻松?
她到底是南越第一高手,是万民敬仰的天阁圣母好么?这么跟她说话真的没有问题?
“不知死活的丫头!”天阁圣母冷笑着说道:“即便本尊如今暂时失了些灵力,想要叫你死也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情。”
乐正容休半眯了眼眸,那老妖婆说的没错。他能有今日的地位便是从不曾小瞧过任何一个敌人,天阁圣母绝对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
那么,小狐狸打算怎么对付她?
“你说的没错。”唐韵素白的指尖缓缓摩挲着掌中的珠子:“不过,若是没有了灵力呢?”
众人:“……。”
她是在说笑么?她是想要耗尽天阁圣母的灵力?怎么可能?
天阁圣母呵呵了,她已经觉得自己太拿这丫头当回事是不对的。这人分明是个异想天开的傻子。
“圣魂。”唐韵低下了头去,摩挲着珠子的手指渐渐轻柔了起来:“没有人肯相信你,那么,咱们便叫他们来好好见识一下吧。”
“圣魂……?”
天阁圣母敏感地捕捉到两个字,瞳孔立刻一缩。她似乎想到了某个叫人恐惧的不好的可能。
“你……。”
“圣魂,去!”
天阁圣母只说了一个字,便看到唐韵突然将珠子给抛向了天空。那透明的珠子却不似旁的物件一般叫人扔出去立刻就能落了地,而是奇迹般漂浮在了半空里。
“来吧。”唐韵微笑着说道,声音却冷透了骨髓:“用你的力量,带给天女阁全新的格局!”
“呼。”
在她话音刚落的当口,半空里的透明珠子骤然爆发出刺目耀眼的光芒出来。那光芒初时是红色的,下一刻变成橙色,接下来是黄色再一刻成了绿……
五种颜色,五种元素,代表了天下万事万物大千世界的构成。
几乎是顷刻之间,这五种颜色便填满了珠子的每一个缝隙。原本透明的珠子变成了五彩珠。
而那五彩珠却也不过维持了短短的三息,却忽然变作了淡淡的红。
那红色很是稀薄,便如在珠子上蒙了层薄薄的纱。奇怪的是,那一层淡红却像是有生命的,在缓缓的加深。速度虽然慢,却真的变深了。
“啊……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人群中的天女阁弟子中突然传出一声惊呼:“我……我怎么没了力气?”
“……什么没了力气,我的灵力没有了。”
这一声一下子打破了平静,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惊呼了起来。
“慌什么。”天阁圣母朝着半空里的珠子瞧了一眼,眸色渐渐郑重起来:“屏气凝神,引气归海!”
天女阁弟子中发现灵力消失的人立刻盘膝而坐,试图阻止自己体内灵力的流失。但……一切是徒然的。
“呵呵。”唐韵勾唇一笑:“可笑。”
乐正容休朝着她看了一眼,小狐狸笑成这个样子,看起来天上那个是个相当了不起的宝贝呢。
“啊!”
眼看着天空中的珠子变做了血一般鲜艳的赤红,那些盘膝而坐的人却一个个倒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
有人探向那些人的脉息:“灵力……消失了。怎么可能?”
是啊,怎么可能。好端端的,一个人的灵力怎么可能会消失?
“不对吧,我的灵力并没有消失。”
立刻有人提出了反对意见,不少人迅速点了点头。
唐韵半敛了眉目:“我都说了,急什么呢?总能轮到的。”
似乎为了印证她说的话,天空中的珠子变作了淡淡的黄。
“怎么……。”
另一部分人中便又有人倒在了地上,情形与方才那些人一般无二。
“是珠子。”终于有人清醒过来:“那个珠子在吸取我们的灵力!”
乐正容休眯了眼眸,他早已经发现了。
那珠子诡异的紧,它的颜色之所以会加深便是因为吸收了天地间相同元素的力量。方才的红色代表着火,这个时候的黄大约就该是土了。
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居然能吸取人体内的元素之力?
“都愣着干什么?”天阁圣母咬了咬牙沉声喝道:“集中你们的灵力,打碎了那颗珠子。否则……。”
否则什么她没有说,谁还能不明白?
于是,眼看着天女阁众人如醍醐灌顶一下子醒悟了过来。纷纷调动起了周身的元素之力。
“丫头。”乐正容休朝着身边女子看了过去:“可要为师帮忙?”
“不用。”她只微微摇了摇头,拿着手指不在意地卷起垂落在胸前的一缕秀发。
“你们也来了不少时候了,我想,天女阁的生活该不是你们喜欢的。所以,还等什么呢?”
乐正容休酒色瞳仁一荡,她这么说是……
“哎呀,可算能痛快了。兄弟们,抄家伙。”
随着这么一声呼唤,眼看着天女阁中一大片的人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便扯掉了自己身上的外袍,露出里面一身紧身短打出来。
“那是……。”
他们身上的衣服瞧起来是银色的,却看不出是什么布料,居然能散发出金属般的色泽出来。而在他们前襟和上臂上分明绣着蓝幽幽一片水花。
水花这玩意并不是什么精巧的绣法,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养眼的图案。但,绣在这些人的身上,就是叫人觉得说不出的好看。
乐正容休眯了眼:“你居然将水师给带了来?”
人群中冲在最前头的是雷言,此刻他正仰着一张略显稚嫩的清俊面孔微笑着说道:“来呀,叫这帮狗杂碎好好见识下小爷们的风采。”
“是!”
一声应诺响彻云霄,眼看着水师众人突然就分开了来。一个个身子灵活的便如海里的一条鱼,从各种意想不到的角度插入到了人群之中。之后,便有人的身躯如同秋后被收割的稻田一般倒伏了下去。
而,那些人倒下之后却并没有喷溅出半丝的鲜血出来。但,分明却已经成了毫无生气的死尸。
“主子。”土魂眼中的光亮已经被彻底的点燃了:“咱们可不能叫水师给抢了风头。”
他分明还对上次在水师暗营中的比试耿耿于怀,水师的骤然出现俨然挑起了他好战的情绪。
乐正容休瞧了眼唐韵:“可以么?”
唐韵挑了挑眉:“有何不可?”
土魂立刻舔了舔唇,毫不掩饰眼中的兴奋:“走咧。”
眼看着黑色的旋风再度加入了战团,而半空里诡异的珠子已经变作蓝色。
四下里哀鸿遍野,这一方地狱已经成了天女阁众人的噩梦。
她们这么多年的修行凭借着的便是自己体内的灵力,在近身肉搏和武功招式上来说完全就是个白痴。再加上体内灵力突然间被抽干,难免的会手软脚软,浑身发软。到了这会子便连个普通人尚且不如。
于是,便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唐韵冷眼瞧着,无论是水师还是魂部都不是省油的灯。这个时候,两方人马显然较上了劲,生怕自己落了后。所以,天女阁哪里能有好果子吃?
“乖徒儿。”乐正容休将女子柔软的腰肢揽在了怀里:“你猜谁会赢?”
唐韵撇了撇嘴:“说不好。”
是真的说不好。
这两拨人都相当的勇猛,看似凶残却各不相同。
魂部人但凡一出手立刻就能血流成河,便如一把无坚不摧的锋利刀剑,所过之处徒留下一地的碎肉残肢。所以,魂部所过之处,一向不能看。因此,魂部的化尸水天下无敌。
而水师则完全不同,虽然同样是杀人,却并没有叫人见到鲜血。便如流水一般,悄无声息便渗透到了世间万物之中。
这样两拨人马对上,正可谓是旗鼓相当。
乐正容休却也并不在意,似乎并不在乎魂部的输赢。如玉长指在女子线条优美的玉背上一点一点流连,脸色却骤然间冷了下来。毫无征兆将唐韵的身子给推了出去。
唐韵遂不及防之下险些摔了个跟头,使了个千斤坠稳住了身形。回身怒目而视:“你干什么!”
这人是疯了么?
乐正容休的一张脸却已经黑了,酒色瞳仁中分明满是嫌弃:“你多久没有沐浴?臭死了!”
唐韵:“……哈哈哈哈。”
就说那人一贯是个又便宜就占的性子,怎么突然就将自己给推开了。原来是因为这个?
“怪我咯?”唐韵朝着他嘻嘻笑道:“我在塔里头给关了三个月,师父您是第一次听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