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京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乐正容休以往从来都没有说过,要唐韵一个人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躲着这样的话。今天好端端说起这个,一定有原因。
乐正容休沉默了,唐韵便知道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你那天就说定国公不可控,莫非连占家都弹压不住定国公么?”
“关泽秋给了我一封国书。”乐正容休想了想终于慢慢说道。
“国书?!”唐韵惊了一下。
国书是什么?
那是各国君主之间用于正式途径的一种外交书信。上头盖着鲜红的玉玺,任谁也不能小瞧了国书的影响力。
“还记得容庚当初真正找上的人是谁?”
“定国公!莫非……他早就同南越私下勾结?”
“不是南越,是林家!”
唐韵眨了眨眼睛。
“他提供一些无关紧要的小城池给南越,南越则负责他在边疆的地位稳固。”
“所以,这些年那些所谓的大仗都是演出来的?”
乐正容休并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林家倒台,容庚下马,但林氏旧部势力并没有被连根拔除。所以,定国公并没有放弃容庚这一颗棋子。可惜……。”
可惜,容庚被他们两个给整死了。这么一来,等于切断了定国公同北齐之间的联系。
“等等,你说国书?”唐韵脑子里面有灵光一闪,一下子有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不会吧!
“他莫非直接找上了容时求合作么?”
乐正容休点头,唐韵唇角一抽再一抽:“不会吧!”
定国公的脑子是被驴给踢了么?他怎么会以为容时会接受一个,一直站在自己对立面上的危险敌人?
“这个天下并没有长久的敌人,也没有长久的朋友,只有利益。”
唐韵眸光一闪:“所以,容时是想要同阿休你合作?”
“本尊并没有答应。”乐正容休淡淡说道:“但这个情本尊记下了。”
“容时拒绝了定国公的请求,他又死了女儿再也没有什么顾忌了。会不会狗急跳墙?”
乐正容休没有言语,这也是他顾虑着的事情。
当今天下已经是一团纷乱,若是定国公揭竿而起无疑会引发一系列的连锁效应。
整个天下勉力维持着的和平将会如纸一般的脆弱,立刻就得给打破了。
北齐帝年老体衰,又病入膏肓。宗政钥羽翼未丰,陆家又刚刚受了重创。定国公若是叛变,北齐岌岌可危。
容时现在没有选择与定国公合作,不代表以后不会合作。到了那个时候,云罗大陆还会不会有北齐就难说了。
而容时素来是个有野心的人,他与定国公之间迟早还会有一场恶战。加上那神出鬼没的海东军,谁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就来了云罗大陆。
“这些事情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她离开楚京的时候,楚京的表面瞧上去分明没有那么糟糕。
“在你离开不久。”
“……这么说,我们身边藏着奸细么?”唐韵心里头如同压了块巨石。
定国公的投诚不早不晚,刚刚好卡在他和乐正容休都离开楚京以后。分明是算准了没有他们两个人保护的楚京最柔弱。
即便占倾岚再有本事,到底是刚刚入朝。同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一辈子的老狐狸定国公比起来,还是太稚嫩了些。
这时机选的可真是太妙了,硬说是巧合她都不好意思。何况她和乐正容休的离开并没有公开,对旁人来说就是个秘密。
定国公这么做分明是知道他们的离开。他当然不可能有那么聪明,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身边有了不知道什么人的眼线。
“我会吩咐人加快工地的进度,争取让我们早些回到北齐去。”
“这人可能就藏在我们身边最近的地方。”
唐韵却摇了摇头:“这种时候我不想去怀疑任何人。”
“越是到危机时刻,越是该给自己的属下足够的信任。无论如何现在都不是锄奸的时候,疑神疑鬼只能叫咱们自乱了阵脚。”
乐正容休抬手,如玉长指在女子丝缎般柔滑的头发上慢悠悠擦过:“只怕以后的日子要辛苦了。”
“既然你们如此的辛苦,我不帮忙都有些不好意思。”男子暖阳般温润的声音不疾不徐在二人身后传了过来。
“玉青书?”唐韵眉目中一喜,刚要转身朝着来人走去却叫乐正容休一把给扯了回来。
无奈之下,只得朝着身后之人尴尬的笑了笑:“你怎么来了?”
“是小七姑娘要来。”玉青书轻声说着。
唐韵吃了一惊,忍不住认认真真瞧了眼玉青书。这话是什么意思?因为凤小七要来,所以他便来了?
“阿妈说水源工地的事情非常复杂,凭我自己没有法子解决。所以希望神仙哥哥来帮忙。”凤小七微笑着站在玉青书身后。
这人一贯是个火急火燎的性子,什么时候见她这么规规矩矩的站着?还带着几分羞涩和温柔。
这样的凤小七……
“玉青书,你不需要为了任何人委屈自己。”唐韵皱了眉。
“什么叫委屈?”凤小七不乐意了:“和我在一起,很委屈自己么?”
唐韵有些为难,这问题可要怎么回答?妹纸,你不知道看透不说透永远是朋友么?
“我并不觉得委屈。”玉青书微笑着说道:“这里的生活一直是我想要的。”
唐韵声音一滞,听这个意思玉青书是想要留在这里么?
他性子恬淡,向来不喜欢与人纷争。但他到底也是东岚的皇帝,怎么能说留在这里就留在这里?
“水源的事情交给我吧。”玉青书轻声说道:“你和国师大人尽快赶回楚京去。”
他微微抬起了头来,半眯着眼眸盯着虚空中太阳投射下的光光斑:“当今天下,北齐的国师远远比东岚皇帝重要的多。”
“何况凤家主的身体还需要我仔细调理。”玉青书微笑着看向了唐韵。
“一切拜托你了。”乐正容休朝着玉青书点了点头,之后拉着唐韵扭头就走。
一直到马队回到了玉龙关,唐韵才深深的体会到这个世界上最雷厉风行的人是乐正容休。
就因为玉青书主动将水源工地的事情揽了过去,那人真的就直接收拾东西走人了。
“过了玉龙关,在下便要同各位分道扬镳了。”关泽秋盯着破败的城墙轻轻说着。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唐韵总觉得在关泽秋的眼底似乎看到了一丝哀伤。
“并没有人要你跟着。”乐正容休毫不掩饰自己对于关泽秋的厌恶。
关泽秋声音顿了一顿,却极快的浮起一丝笑容:“今日风光并不代表明日还能风光,天下的局势便如大漠的天气瞬息万变。若是哪一日国师大人想通了,可千万莫要忘记了我们皇上的提议。”
乐正容休只冷哼着回了头。
关泽秋也并不觉得意外,回过头朝着云丹青说道:“你们云家打算何去何从?”
云丹青瞧了眼唐韵咬了咬牙:“云氏是南越之人,自然该回到南越去。”
云丹青最后那一眼意味深长,唐韵却看明白了他眼中的意味。他是想要帮着她盯着南越的动静。
“本尊的小东西长大了,惦记着的人还真多。”
乐正容休将头搁在了唐韵的颈窝处撕磨着,手指则在她背后有意无意的捏着。也不知那人是不是故意的。每一下都恰好捏在唐韵身上最敏感的部位,也说不出是痒是麻。只觉得整个人都酥软了。
“阿休,你别闹。”唐韵扭着身子,想要躲避身后作怪的大手,却只是徒劳。
“你是本尊调教出来的,你的光彩也只能在本尊面前绽放。听到了么?”柔糜慵懒的嗓音带着几分警告。
“阿休……我没有。”
“嘘。”乐正容休竖起一指按在唐韵唇上:“除了本尊,不可以让别的男人看见你的笑。不可以和别的男人私下说话超过五句。不可以和……。”
“阿休。”唐韵只觉得哭笑不得:“这个世界上除了女人剩下的都是男人呢。”
“不要试图违抗本尊的命令。”长指如梳,一下一下穿过唐韵黑如墨染的青丝:“否则本尊会忍不住将你给锁起来,谁都不许看到。”
唐韵皱眉,刚想出声反对。便感到那人从身后一把将她给抱住了。
“不然,本尊会吃醋。”
唐韵愣了一愣,第一次听到乐正容休说出这样的话来。于是,她唇畔的笑意越来越大,所有的抗议都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最终只化作了一个轻轻的好。
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
这一次,并不是唐韵第一次从外面回到楚京,却哪一次都不如这一次给她的印象深刻。
第一次从吴郡回来的时候,是紫染在城门口等她,两人不打不相识。
第二次是百官出迎,乐正容休给了她所有的尊重。
这一次自然也有人等候,但等着的那个人叫唐韵怎么都没有想到。居然会是万公公。
皇帝身边的红人,整个大内一品太监总领。
而最刺眼的则是他身后一架孤零零的囚车。囚车什么的没毛病,但是在这种时候拉着囚车来迎接乐正容休真的没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