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妩儿好么?”
“很好。”
唐韵瞧着宗政钥,心中渐渐浮起一丝欣慰。也许连宗政钥自己都不知道,当她提起萧妩的时候,他惯来紧紧抿着的唇线松动了那么片刻,分明带着一丝微笑。
他们终于找到了最适合彼此的人。
“好好对她。”
“自然。”宗政钥点头:“她的我的妻子,更是我的恩人。我当然得宠着她,护着她。”
当初的服毒自尽,不过是萧妩同乐正容休共同设计出来的一出戏,为的就是要给天下人造成乐正容休只手遮天弑杀皇帝的假象。
也许在旁的人瞧起来会觉得宗政钥亏大了,但是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实际上一点都不喜欢那个高高在上的冰冷的座位。
自古以来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没有一个能够善终。
难得有这样一个机会叫他全身而退,他不知道有多欢喜。直到了今日他才发现,原来北齐的天空可以这么蓝,水能这么清。
“北齐,就交给你了。”唐韵低声说着。
宗政钥就是那个在她离开北齐时替她批阅奏折的人。
他原本就是北齐的皇帝,如今帝位上那个是他的儿子。这个天下再也找不出比宗政钥更合适来批阅奏折的人。他连一点藏私的理由都没有。
“这一次,大约去多久?”
“不知道。”唐韵摇了摇头:“也许很快,也许很慢。”
宗政钥便瞧着她:“若是这一次仍旧是个假消息呢?”
唐韵浅抿了唇瓣:“即便是假的,我也一定要去。总有一次是真的,我不想错过。”
宗政钥沉吟了片刻:“我有一个弟弟,年貌与你相当,学富五车,家有良田。不知你可有兴趣。”
唐韵低笑一声瞧着他:“你说的是宗政璃么?”
“正是。”宗政钥点头:“我三弟想当初可是北齐第一公子。”
“我瞧着这些年你与宗政璃频繁走动,还以为你们关系已经和缓了。哪里想到,你还是这么恨不得叫他去死呢。”
宗政钥一愣:“此话怎讲?”
唐韵笑吟吟说道:“若是我没有记错,宗政璃早就在流放途中被流寇所杀,如今你怎么跟天下人解释那个突然蹦出来的活生生的三殿下?”
宗政钥:“……。”
“保不齐哪一天有谁头脑一热,直接就上书当今的皇帝,要求一道欺君罔上的旨意下来。你这一辈子没有能压过宗政璃,到是可以叫你的好儿子替你报了仇呢。”
宗政钥皱眉:“我没有那么想过。”
“玩笑而已,何必这么紧张。”唐韵缓缓敛了唇畔笑容:“我曾与他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一生便只有这一双人。无论他在或不在,都只有他一个。”
宗政钥低了头:“我明白了,可怜了我的三弟。”
唐韵微笑:“你有这个功夫担心旁人,不如担心你自己吧。北齐的政务可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简单。”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绿油油的树林子里头,天地之间都给罩在了一层暖融融的淡金当中。瞧上去就叫人整颗心都舒坦了。
唐韵此刻却半眯着眼眸,盯着挡在她马车前头那个冷而媚的女子。心里头半分都不舒坦。
“如欢,你很闲?”
“一点也不。”如欢缓缓摇了摇头:“你不是要出远门么?我来保护你。”
“呵。”唐韵扯了扯唇角:“你觉得我身边带着的这些人是有多不中用?”
她这话才落了地,马车周围就传来了阵阵冷哼。
土魂抱着膀子在她马车前走过来,又走过去。秋彩,秋喜挺直了脊背站在唐韵身边。
秋晚将一盏茶水捧在唐韵手边:“小姐,喝茶。”
三尺之外的另一辆马车上,秋扇撩起了帘子,瞪着大眼睛朝着这边瞧了过来。
如欢抬手,掩唇低咳。她怎么能不明白,这些个人突然如此,不过是为了告诉她,他们都很有用,这里一点都不需要她。
唐韵也不说话,清冷的一双眼眸饶有兴味盯着她。
所以,你还是说实话的好。
“我……。”如欢吸了口气:“没有理由,请让我跟着你一起走。到哪里都好,只要能离开楚京。”
唐韵眯了眯眼,朝着车里侧了侧头:“上来吧。”
“多谢。”如欢似乎长长舒了口气。
等着她坐稳了,唐韵吩咐秋晚给她也准备了一杯热茶,这才缓缓开了口。
“将军夫人不好么?好端端的干什么非要跟着我一起颠沛流离?”
这话才一出口,眼看着惯来冷静非常的如欢,一下子就将两只手给紧紧绞在了一起。骨节都泛着青白。
唐韵眯了眯眼,这么紧张么?
她还从来没有在如欢身上瞧见过这样子的神色,那人即便是在被自己丢上如欢舫的时候,都冷静的叫人可怕。
这会子是……
“若是我离开了,他就能……。”如欢声音顿了一顿:“就能正正经经找一个合适的夫人。”
唐韵当然明白,如欢口中的那个他指的的谁。
“鞋子合适不合适这种事情,只有脚才知道。你凭什么替崔昭来做决定?”
“我们身份悬殊。”如欢叹了口气:“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我实在……。”
实在配不上他。
如今的崔昭早已经实现了他当初的愿望,靠着自己的双手挣来的军功叫自己成了闻名北齐的大将军。
虽然只是个正二品,离着他父兄当初的超品忠义候的爵位差得远。
但是,这个将军手里面是握着实权的。而且,谁不知道,他是如今当权者眼睛里的红人?
前途不可限量。
那人却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媒人踏破了门槛却全不理会。只一心一意要求取如欢过门。
如欢素来活的比谁都清醒,她非常清楚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一个青楼女子,辗转在旁人床榻上的玩物,怎么能成了将军夫人?这不是叫天下人都来看崔昭的笑话么?
所以,无论崔昭使尽了浑身解数求婚,她只一味的拒绝。
拖来拖去的,这两个人也已经不再年轻。却仍旧一个未娶,一个未嫁。
“你有没有想过,实际上是你自己想多了?”
如欢抬头瞧着唐韵,眼中带着几分不解。
“崔昭既然一心一意的想要娶你,说明他是真的爱着你。他爱着的是你这个人,并不是你的身份。”
如欢皱眉。
“我的意思你一定能够明白。你有没有想过,崔昭这些年一直这么坚持,也许他根本就不在乎你的过去。”
“他可以不在乎,但我不能不在乎。”如欢闭了闭眼:“我这一辈子,不嫁人!”
唐韵瞧了她一眼,说什么不嫁人,其实她心里面对崔昭也不是全无情意的吧。
当初她冒险从火场中将崔昭给救了出来,从那一天开始,他们两个人的命运就都改变了。为了帮助崔昭,他们一直扮演着一对假夫妻。
谁能想到,居然假戏真做。
“你这么不声不响的跑了,就没有想过崔昭会难过?”
“长痛不如短痛。”如欢说道:“我若真的嫁给了他,他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如欢声音渐渐冷了下来:“总有一日,他心中所有的情义都会在谩骂中消磨的干干净净。等到了那个时候,心里面就只剩下怨恨了。我不想看到那一日,我宁愿在他心里面想着的,永远都是曾经的好。”
相传汉武帝得了一个心爱的美人李夫人,日日朝夕相对感情甚笃。后来,李夫人身患重病日渐憔悴。从她生病那一日便再也不许汉武帝与她相见。她说要她留在汉武帝心中留着的,永远都是她完美的容颜。
两人至此,不曾再相见。
如今的如欢,真是像极了传说中的李夫人。
她是果敢而坚毅了,可是却将自己的爱人给伤了个体无完肤。
“你打定注意了?”唐韵瞧着如欢。
“恩。”如欢毫不犹豫点头。
“以后什么打算?还同我一起回来吗?”
“这个还没想好。”如欢吸了口气:“也许会回来,也许路上瞧见什么有趣的地方就留下了。”
唐韵瞧着她也不说话,希望你莫要后悔才是。
崔昭那个人不同于这个时代的任何一个男子,他来自于一个完全不同的时空。唐韵明白,崔昭对与女子的贞操问题一点都不在乎。
可是……瞧如欢这个态度,只怕两个人都有的罪受呢。
“你怎么也不问问我要去哪,就这么一头扎了过来?不怕我再将你给卖一次?”
如欢只扯了扯唇角:“卖便卖了吧。”
这人俨然打定了主意,即便被卖了也不想再跟崔昭继续纠缠下去。
“这感情好。”唐韵舒了口气:“这一趟南越之行,又多了几分筹码。”
南越……
“南越?”如欢侧目:“你居然……要去南越?”
“没错。”唐韵淡淡说道:“有人说,在南越看到了他。”
如欢抿了抿唇:“……国师大人去哪里都不可能去……南越吧。”
南越是什么地方?那是乐正容休噩梦的开始。
若说他这一辈子最痛恨的是什么地方,除了南越只怕再也不会有第二个选择。
“你居然能相信?”